73、最新更新 ...
刑天只是丟了腦袋,他沒有傻到無可救藥。
他不在乎圍毆,多劣勢有戰也必打,可眼前還有精衛在!
刑天是炎帝的部將,炎帝的小女兒名叫女娃,不幸淹死後化為精衛。刑天悍勇忠義,當年憤憤不平才跑上天去砍黃帝,他就是再怎麼一根筋,也不會無視女娃的安危。
“停!話說完再打!!”
青銅方盾猛然架開七八件兵器,大斧上撩,砸飛日照宗大長老,又一腳踹開鞠如。
冷不防一抹青光貼著斧緣,迅疾如雷,刑天驟然大喝一聲,棄斧,不閃不避狠狠一拳迎上。卷起的氣流發出尖銳嘯聲,暗紅的血液飛迸而出,渲染了青色劍芒,可劍勢也被狠擊得偏離三分。
刑天趁勢一沉身軀,撈起剛才幾秒前脫手的大斧,就是悍然一下反擊。
杜衡已然撤劍,後退。
刑天右手拳面上鮮血淋漓,他卻渾不在意,抓著那柄名為“戚”的大斧,橫掄出去,逼開眾人,直奔精衛身前。白術真人險些躲閃不及,手中拂塵被生生擊斷。
“住手!”這次喊的人是余昆,他將白術真人往旁邊一拽,又滿頭大汗的攔住杜衡,瞅著他手中的劍,眼角一個勁的抽啊抽。
余昆扭頭看到敵意盯著自己的精衛,立刻果斷對刑天說:
“把你老上司的女兒帶回幽冥界去。”
“嗯?”刑天氣勢彪悍,就是他的形象難免使人牙痛,譬如說他眼中憤怒得要噴火時。
“我是說,將女娃這小丫頭帶到你家裡去,她在人間一天,神州就會下暴雪。這個下法,神州遲早陸沉——融化的雪水鬧洪災!”余昆很狡詐的話鋒一轉,又說,“天界快則半年,慢也是三年左右,總會有人來抓女娃回去,有什麼地方比幽冥界更能躲避上界神仙搜查?”
刑天聽懂了。
他耳朵不好使(其實是沒耳朵),聽別人說話必須全神貫注盯著對方,才能以神念感應到,如果壓根沒留意到對方,別人叫破嗓門他也聽不到。好比他一腳踩到窮奇,無論窮奇嗥多久,只要不彎腰,刑天就不會發現。
余昆說話之前,位置選得不錯,注意力拉得也很好。
但刑天背後的精衛忽然說話:
“他們自顧不暇,怎麼會來管我?”
女娃死的時候連十四歲都沒有,這麼多年下來,鬱結更深,她對自己的死永遠不能釋懷,做神仙也不可能過啥簡單快樂的日子。所以即使是平常說話,語氣中也有揮之不去的陰寒冷意,語調尖銳悽惶:
“你們很快也要自顧不暇,想逃到人間來的絕對不止我一個。”
“……”逃,是什麼意思?
刑天看到對面修真界眾人一臉震驚,還很茫然。
“怎麼了?”
“女娃說,天上亂了!”余昆自然不當冤大頭,他順水推舟將問題扔給刑天,畢竟他們去問,女娃不會那麼痛快的說,想知道真相,旁聽就好。
刑天果然抓著斧頭轉身追問精衛:
“什麼?天庭大亂,到底出了什麼事?“
精衛被他那大嗓門一嚇,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我不知道。”
這時她才露出不安惶恐的神情,抓住刑天手臂,聲音急促:“很亂…我說不清楚,許多人都找不到了。”
“是不是黃帝?我要上天砍了他!”
“不,不是…”
精衛看刑天,又看周圍一圈持著兵器的修真界眾人,大概她自己也覺得跟刑天討論,不可能有主意,於是問:“幽冥界是什麼地方?”
沈冬本能想告訴她那是垃圾場,但他現在是一柄劍,劍是不會說話的。
修真界眾人面面相覷,幽冥界雖然古來有之,但最早可能不叫這個名字,甚至沒有名字,怎麼解釋都不對,余昆卻毫無壓力的亂扯:
“一個不會影響人間的地方,缺點是比較黑。”
“有水嗎?”
“這個絕對沒有,幽冥界沒有江河湖海,一滴水都沒!”余昆繼續騙小孩,笑得一臉真誠,而刑天雖然覺得著這種解釋有點不對,但他在幽冥界多半時間是睡大覺,沒誰敢來招惹他,他睡覺的地方也沒有修真界垃圾污染,那些飄飛的符籙他根本不當回事。外加他自己也覺得,要好好照顧女娃,最好的辦法就是帶回幽冥界,所以刑天摸脖子,沒吭聲。
“如果你們以後不找我跟刑天的麻煩,我可以把天上發生的事告訴你們。“
“什麼?”刑天第一個跳起來,暴怒,“我怕他們?”
精衛趕緊抓住他胳膊,她身量太小,看上去就像掛在刑天手臂上,急切的說:“刑天叔父,天上的情形真的很不對,很難說以後會出什麼事,父王又去得早…我連該怎麼辦也不知道。”
刑天頓時沒話說了,仔細想想,好像他跟修真界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只要找到腦袋,去砍黃帝就行。
“好!余昆,只要把我的頭給我,以後就是看到你們,我都懶得動手!”
“我真不知道!”
余昆立刻喊冤,這回表情是真的,“我從來就沒見過那玩意…不,是從來沒見過你的腦袋,再說我連你長啥樣我都不知道,怎麼去找?”
修真界眾人當即大囧,對啊,從認識刑天開始,這傢伙就沒腦袋,知道長什麼樣子就真活見鬼了。
日照宗大長老手上的開山斧忽然消失,變成人形,找塊雲蹲著,眼睛眨都不眨的看杜衡手中劍,偷偷摸摸傳音過去:“嘿,兄弟,不打架了,你還不變回來看戲?”
靠,說得簡單,當然是不會變!
沈冬十分鬱悶。
“不過你這形象,英姿煥發帥得流口水,嘖嘖,我給你介紹新月妹妹怎麼樣,目前在天衍宗宗主那裡打工,新月刀色澤潤白,那小腰、那弧度,絕對是修真界的大美人,還有她最喜歡劍了!兄弟,你很有潛力,發展一下唄。”
“……”
沈冬沒有黑線可以掉,但還是忍不住囧了一下。
劍鋒輕微顫,杜衡察覺到了,側頭盯開山斧。
斧頭兄立刻收回猥瑣笑容,一本正經的摸下巴,繼續傳音:“說正經的,刑天手裡那斧頭感覺如何?又傻又笨吧,也沒辦法,跟著那樣的主人還有啥前途呢?喂喂,你別不搭理我呀,天上的事情有什麼好聽的…哎喲!”
聒噪的斧頭兄被日照宗大長老擰著鼻子拖到一邊,低聲叱喝:
“認真點,有大事,我可不想回去跟你復述一遍。”
“噢,什麼大事,有仗就打唄。”
“別傻了!”大長老闆著臉說,“上界的法寶千千萬萬,要打碎你這柄斧頭還不容易?別整天想著跳槽的事,在修真界你沒更好的目標,至於神仙,還看不上你!”
“你真是專撿痛處戳!”開山斧嘀咕,但總算安穩了。
那邊精衛已經把事情說了一遍。
大意是某一天她發現周圍的神仙不太對,神情惶恐,好像在各自商量什麼。
精衛脾氣不好,身上又帶著怨氣,在天上也沒個能說話的人,八卦消息傳不到她耳朵裡去,後來實在亂得狠了,她才隱約知道,那些星君分成好幾派打起來了,玉帝王母不見了,幾位元帝君全部找不著了,也就是說一個有權威拿主意的人都沒有,只剩下偌大的天庭,與眾多平日裡充木樁子的,還有沒啥存在感的微末小仙,最初大家都非常疑惑,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忍過了好幾百年,還是這樣,最後終於亂成一團。
誰都想要權勢,誰也不肯退縮。
像精衛這樣的小仙,被瞞得死死的,如果不是上面打得不可開交,他們還是一無所知,亂象也逐漸延伸到他們這裡,小仙們全部倉皇躲避奔逃,已經有不少被捲進紛爭枉死了。精衛也是實在沒辦法,才想到人間來。
但這是一件很難的事,要破壞天地秩序,所用的力越大,回饋回的壓力就越恐怖。小仙倒是遇到反噬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但他們沒足夠強大的能力做到這點,精衛的運氣非常好,忽然神識有感,應該是當年誓言欲填東海出現乾涸,讓她輕而易舉的逃到了人間。
修真界眾人全部表情古怪,這簡直就是換了版本的陰曹地府消失記。
只有余昆還在追問:“東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看到幾十條肥遺。”
“天意啊——”余昆悲憤頓足。
最早他們以為是天下大旱,所以準備盯著鄭昌侯。沒想到會是肥遺…呃,幾十條,東海…這種成群結隊法,搞不好是幽冥界妖魔集體動遷的其中一次,準備奔著靈氣充足的大洋彼岸而去。誰知道恰好讓急著逃命的精衛下界逃到人間。
然後修真界又以為所謂大災是神仙下界,凡人遭殃。
沒想到豁出去不管天道,跑來看見搗亂的是精衛,決定忽悠得她到幽冥界去,沒想到黃芩真人推演的大災實際上是天庭難民?
大家原先準備忍著,等神仙回去就好了。
現在顯然,精衛不肯回去,無論哪個神仙再來,也不肯回去,人間要怎麼辦?這不太對啊,大家一輩子想的就是成仙,現在精衛說,天上就是個爛攤子、大戰場?
簡直是幻滅!
修真界眾人都想去撞牆,幸好他們對峙的地點在半空中。
余昆表情扭曲的問:“你殺了那些肥遺?”
“它們被天界縫隙中流出的靈氣擊殺了。”精衛很遺憾,如果是她動手,恨不得將這群肥遺圈養東海,非要讓東海全部乾涸不可。
“死得好!”余昆神經質的念叨。
混賬,都是刑天,要不是他追得急,他也不會變成原形,肥遺又怎麼會竄到東海去?
余昆眼眶通紅,表情變來變去,咬牙切齒,忽然!
展遠狠狠一掌拍在余昆光腦門上,厲喝:
“天上早就亂了,跟你沒半點關係!”
這還真是當頭棒喝,余昆神情一松,杜衡也走過來說:
“就算不是精衛,遲早也有別的神仙來,早知道,也好早做準備。”
“這還能有什麼準備?”
余昆氣急,已經恢復了正常,直接嚷嚷:“我是開超市的,又不是開難民接收站的!精衛交給刑天,我還能讓別的神仙也住到幽冥界去嗎?他們不去,我能趕著去?十個我,十個杜衡,十個展遠也不夠使的呀!”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施主,你著相了!”
“展遠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吧?”余昆大罵,忽然他像想起了什麼,“等等,那些佛陀呢?菩薩呢?”
精衛搖頭:“不知道。”
“得,八成也是失蹤人口。”開山斧摸著腦袋嘀咕。
“所以說,你們飛升是準備做壯丁去打仗呢,還是當失蹤人口?”沈冬脫口而出,隨即他發現眼前天空灰濛濛,無頭巨人扛著斧子站在那裡,旁邊還有一個去鬼片現場都不用化妝的黑衣小女孩,白術真人表情僵硬,余昆眼珠瞪出來,開山斧張大嘴好像要說什麼,然後…
沒有然後了,他被當頭罩進了黑漆漆疑似布袋下麵。
沈冬掙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冒出頭來:
“你幹什麼?”
雖然不是布袋,但這一整塊又厚又重比窗簾還大的布當頭裹蓋下來,杜衡是想壓死他,還是悶死他?
杜衡看著他,沒說話。
沈冬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手臂光著,肩膀也是。
半晌。
“我衣服呢?!”
這不公平,開山斧化為人形怎麼是穿著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