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布偶的詛咒
「砰!」內殿門口傳來一聲脆響,劉太醫慘白著臉表情複雜地站在那裡,地上是碎了一地的藥碗,只見他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年的樣子,顫抖著嘴唇跪在皇上面前。只見他低著頭全身顫抖,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劉太醫,這是怎麼回事?」鳳天君不悅地看著殿門口一地的碎片。
劉太醫花白的鬢髮微顫,靜默了半晌,終於抬起頭看著龍床上的九五之尊:「陛……陛下,老臣該死……」說了這一句話,便又沉默下來,只是在不經意間斜了眸子,看見躺在地上瞪大雙眼的布偶娃娃時,臉色又慘白了幾分——夏侯翎滴水不漏,將劉太醫此刻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
「愛卿為何如此說?」皇上疑惑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臣子,劉太醫跟了他二十幾年,和福壽一樣忠心於他。皇上臉上儘是疲憊之色,「愛卿先起來,有什麼話好好說,正好九兒也在這裡,有什麼困難九王爺也會幫你的。」他真的是老了啊。
「陛下,老臣該死……」還是這一句話,劉太醫似是有什麼苦衷,在看見地上的布偶娃娃,或者是在聽見他們剛才的談話之時,全部偽裝都被無情地毀滅。「老臣……老臣……陛下,老臣死以不能贖罪啊……」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內殿裡的四人卻被這陣仗弄得莫名其妙。
驀地,卻有人突然開口問:「你說該死,難道和這布偶有關?」劉太醫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那人「果然如此」地了然一笑——說話之人正是將太醫一切盡收眼中的夏侯鬼王,他自信滿滿地看著劉太醫:「這些布偶娃娃有什麼不對勁麼?還是說——布偶會殺人這一說法有什麼其他深意?」
剩下三人都驚異不定地看向夏侯翎,劉太醫的臉色更加沒有血色,他也不承認,只是一味地靜默。夏侯翎卻毫不介意地繼續說道:「剛才藥碗摔碎是因為聽到布偶會殺人吧,你適才跪下懺悔,但你見著這布偶時,眼裡卻閃過驚慌害怕。」
到底怎麼回事,已不言而喻——劉太醫明明是有事情瞞著皇上,此刻他一臉驚魂未定更加讓人確信了這一說法。皇上見他這樣的表情,怒從心生「劉鍥!這到底怎麼回事,說!」畢竟是做了十幾年皇帝的人,屬於帝王的威嚴根本不可能因為一次小小的生病而被破壞,皇上氣急敗壞地,虎目瞪著跪在地上的劉太醫。這一聲厲吼,劉太醫立即被嚇得癱坐在地板上,全身冷汗冒個不停。
「陛下,這位公子說得沒錯,這布偶,的確是會殺人的啊……是老臣該死,將真相隱瞞了二十年,所以她現在出現來復仇了,老臣該死啊陛下,她是回來復仇了……」劉太醫老淚縱橫,隱瞞了二十年的事情,終究要在他有生之年把真相和盤托出麼,罷了……這二十年他心中的鬱結總該有個瞭解。
「陛下……陛下可還記得二十年前的雲貴妃?」劉太醫微顫著問道。
「你……」皇上眼中閃過一抹痛惜之色,但隨即恢復成肅穆威嚴的帝王模樣,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劉太醫,半晌,傳出一聲悠長的歎息。「朕當然記得。」當年的雲貴妃受盡帝王寵愛,一時風頭無兩……「她因企圖謀害懷有身孕的皇后,被朕打入冷宮,那時……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卻不想一個月後,竟然死在了冷宮……」
皇上又幽幽歎了一聲,那個他愛過的女人,就那樣在冷宮中香消玉殞,而且還是帶著他的皇兒一起去的,聽說,在死之前,她已經瘋了。
「陛下,老臣該死……下毒謀害皇后之人,並非雲貴妃娘娘,雲貴妃的身孕也不是兩個月,而是五個月……」他聲音顫抖,似是想到了什麼,額頭冒汗。
「什麼!你說什麼你給朕說清楚!」皇上一時激動地從龍床上掙扎著爬起來,差點再次倒下,還好鳳天君在一旁攙扶著,不過就連他,也一時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夏侯翎和未傾城互看一眼,再次同時默契地轉身,不再言語。
「陛下……老臣沒有說謊,貴妃娘娘是五個月身孕,但是娘娘一直很瘦,穿得有多,所以和一般人兩個月身孕看起來相差無幾,老臣也是在娘娘死後才得知的……至於下毒謀害皇后娘娘一事,老臣也不知這其中利害。貴妃死的時候,腹中胎兒六個月已然成形,所以娘娘在怨憤而死前,下了個詛咒——她會讓自己的孩子來皇宮報仇……」
「太醫,這種鬼神之事不得胡說!」鳳天君一聲厲喝,打斷了劉太醫的說辭,雖然在臨安的經歷由不得他不信鬼神一說,但是父皇此時精神不振且又身在病中,還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為好。
卻不想皇上卻異常固執,冷厲地看著劉太醫:「繼續說!」
「是……」劉太醫眼中痛楚更甚,也更自責。「老臣當時找不到貴妃猝死的原因,只在冷宮的牆角發現了三隻做好的布偶娃娃,就是……」他突然激動地站起身,神情大變地指著地上的三個布偶:「陛下,這就是當年貴妃娘娘所用的那三個布偶,外人都傳娘娘神志不清甚至瘋癲,時常看見她抱著這三個布偶說一些胡話,老臣的確沒有看錯……」
「太醫,若果真如你所說沒有看錯,那二十年前的事物還能這麼新麼,甚至一點陳舊的灰塵髒污都沒有?!」鳳天君冷笑,說話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一個音調,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布偶殺人?怎麼可能……太醫剛想反駁,就有一個聲音戲謔地響起:「不對哦小君君,這的確是很多年前的料子了,雖然質地上好而且很新很乾淨,但是這錦緞的斷面痕依然顯示出了一些陳舊,只是若不仔細看卻看不出來而已。」未傾城突然說道,這人表面談笑如風,卻有一抹若有所思從桃花眸中一閃即逝。牽扯到二十年前的事情啊,雖然麻煩了點,不過還是很有趣。
劉太醫感激地看了未傾城一眼,卻見人家根本沒在看他,只好繼續說道:「雲貴妃死之前,用自己腹中的胎兒下咒,詛咒皇宮中所有皇子皇女皆……皆不得好死,老臣那時本是去救人,可到了冷宮之時,娘娘的身子已經涼透了,陛下,老臣該死,若老臣早點發現……也不會,也不會……」話沒說完,老太醫又一次老淚縱橫,頭髮已經花白的老人,在為自己二十年前的疏忽內疚,看起來甚是可憐。
皇上聽完,軟了身子一般地頹廢下去,突然發現自己一下子老了二十歲,當年那件事,本來就疑點重重,只是他當時正在氣頭上,皇后腹中的胎兒差點沒救,經過費力搶救才得來了如今的老九,因此他總是對老九偏愛有加,卻不想,竟是冤枉了雲貴妃,她還竟然有了他的骨肉……皇上的眉宇間十分疲憊,高處不勝寒,如今他也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如今,她要報仇,便讓她報吧……皇上想著,眼中竟帶著絕望。
鳳天君心下一驚,父皇突然之間便老了下去,眼中又死寂一般沒有活力,他不是想為二十年前的事情贖罪吧?「父皇!」他大驚,且不說這件事都過了二十年,而且身處皇室哪裡有乾淨有善良的人和事,就是單看這件事也是疑點重重……鳳天君看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兩個男人,正好那兩人的目光掃過來,鳳天君精神突然一陣,暗下決定。
「父皇!」堅定地看著頹坐在龍床上的男人,明明該是壯年的男人,卻因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弄得憔悴不堪,鳳天君執起皇上的手,「父皇,雖然劉太醫這麼說,可是事情都過了二十年,如果她真要報仇早就來了,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所以兒臣覺得這事情不簡單,必是有心人知曉當年的事加以利用,就是想讓父皇從此一蹶不振,他好陽奉陰違把持一切,甚至……取代父皇……還有,若真的是詛咒,為何牽扯到福壽幾人?」
皇上身子一震,抬起頭來看著自己最寵愛的九子,的確,如今已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了。他說的不錯,如果這是雲貴妃的報復,他不會說一句冤枉,可若是有心人的陷阱,那時候不但會毀了朝廷社稷,甚至會害了黎明百姓。
「九兒……」皇上已經恢復過來,信心大振地看著鳳天君,他一直很相信這個兒子,「九兒可有想到什麼對付敵人的好計策?」
鳳天君也一時沉默下來,雖然這件事看似來得洶湧突然,但很可能是對方早就設下了的陷阱,而且還將父皇也拉入其中……畢竟,雲貴妃之事已經過了二十年,要查探,從何查起?必定很難……「這皇宮每個人都有這種質地的錦緞?」夏侯翎突然出聲問了一句,貌似是不經意地一問,卻將鳳天君從濃濃的迷霧中拯救出來。
鳳天君激動地看著夏侯翎:「夏侯,謝謝!」他知道夏侯翎是故意這樣問的,好提點他應該注意哪些遺漏的信息。鳳天君一陣,偏過頭對著空氣中說道:「下去查探二十年前宗人府的卷宗,這些南番進宮的錦緞都發給了哪些妃子哪些宮殿!」一聲吩咐下去,空氣裡已經少了一個陌生的氣息。皇上看著自己的兒子,滿意正在這時,殿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讓鳳天君十分不悅的聲音——六王爺鳳天仇!
「王爺,九王爺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入,王爺請不要為難屬下!」殿門外,傳進來的正是送走小方的大內侍衛的聲音。九王爺也吩咐過,將守在門外的人們都送回去。
「放肆!父皇大病未癒,現在是否安好還尚未可知,你這大膽的奴才竟然攔著本王,你想做什麼?本王要進去看看自己的父皇都不准麼?讓開!」六王爺的聲音很不耐煩,早就看那個老九很不爽了,想不到探聽父皇出事他急急忙忙趕來,還是被老九搶先了一步。六王爺不耐的夾雜著陰鬱的嗓音傳入內殿,就連皇上也都不悅地瞇起了眸子,盡顯一個九五之尊的威嚴氣勢。
「王爺請恕罪,沒有九王爺或者陛下的吩咐,屬下不敢讓王爺進去!」侍衛眼觀鼻鼻觀心,只當自己是木頭人,根本不拿鳳天仇的怒氣當一回事。
「你……反了反了!本王今天就讓你知道不知好歹的下場!」
鳳天仇正要抬起手,眼看著那只夾著內勁的手掌就要朝侍衛的臉揮去,眼看著就要落在侍衛的臉上,就在此刻,殿內威嚴的聲音傳出來:「什麼事如此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