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毒發
梁瀟下了命令有走到九方瓚的房門口。
毒素發作還沒有結束。發作時間越來越長了,由原來的一刻鐘到現在兩個時辰。九方瓚又一次被毒藥折磨得醒來過來。
「殺了我,殺了我!!!啊啊啊啊!!!!」房內傳來九方瓚的就喊聲。
梁瀟用力握緊拳頭,指甲嵌進了肉裡,梁瀟也渾然不覺。梁瀟用力捶著牆壁,知道牆面上留下一個血痕。
「殺了我,梁瀟!」
梁瀟微微晃動了一下,立刻衝進去,抱起躺在床上不能動,卻疼痛得嘶喊的九方瓚。
如果不是因為九方瓚現在已經被疼痛折磨得沒有了力氣,恐怕早就忍不住咬舌自盡了吧。
梁瀟用力抱住九方瓚僵硬的身體,恨不能自己替他受苦。
九方瓚,這個竟然是九方瓚,那個驕傲的,狡猾的,溫柔的,愛笑的九方瓚。梁瀟從未想過有一天,九方瓚竟然會讓人殺了他,他到底要痛苦到什麼地步才會想到要死?
聽見九方瓚紊亂的呼吸終於平定下來,梁瀟看了看時間,兩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九方瓚已經無力地暈了過去。
「我說你又何苦?又要折磨他,折磨完了又於心不忍。」陸寒煙在一旁喝著茶,看著小心翼翼將九方瓚方到床上的第二梁瀟。
「我從未想過要折磨他。」
「如果不是你招來了司馬若愚,如果不是你強硬地要早飯逼宮,如果不是你將他周圍的人一個又一個地調開導致他連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他會落到這個境地?」
「我……逼不得已。」
「你逼不得已你就折磨自己折磨他?而且你想想,你們是九合最重要的兩個人,你們之間的爭鬥必定會影響到九合的百姓。當然我沒有什麼善心去同情那些與我無關的人,但是你們作為上位者難道也不想想嗎?」陸寒煙又給杯子裡添了一些茶。
「我曾經起過誓。」
「誓言那種東西在老頭我看來還不如個屁,屁響完了還有味兒,誓言說過了連味兒都沒有。」
「可是我不能用他的性命賭我的誓言。」
陸寒煙氣了,將茶盞扔到桌子上,說:「哎,我說你平時多聰明一個人啊,怎麼這麼簡單的事情就這麼難想通?他現在有命還不如沒命呢。」
梁瀟抬頭看了陸寒煙一眼,把陸寒煙凍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怎麼能忘了梁瀟從來不是善茬。只怕是關心則亂吧。
陸寒煙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等九方瓚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陸寒煙一見他醒來了,就立刻給他灌藥。
九方瓚被藥嗆了一下,不停咳嗽。
梁瀟正好走進來,忙給九方瓚順氣。
「現在知道心疼了?早跟他對著干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心疼?」陸寒煙還是一句話給拋了過去。
「既然知道是治不好了,何必還要灌我喝藥?拖延時間對我來說只不過是痛苦的累積。九方瓚這一次連眨眼睛的速度都緩慢了:「老頭不是說自己是施毒鬼手嗎?連解毒都不會如何能稱鬼手?」
「小娃娃你別激我,我不會給你下毒讓你一死百了的。」
九方瓚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如今連笑都不能了,說話也比以前緩慢上許多。
梁瀟這次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坐在旁邊看著九方瓚。下一次毒發的時間恐怕也不會太久。到時候,也許九方瓚連話都不能說了吧。
闌珊,好一個闌珊。
陸寒煙看著梁瀟陰鬱的臉,只好開始找話說:「那個下毒的人找到了嗎?」
「跑了。」梁瀟說這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恨不能將那個下毒的人挫骨揚灰!
陸寒煙有些驚訝:「你手下也有能逃走的人?」
「我不能不顧瓚兒安危把他一個人留在那兒。」
陸寒煙聽梁瀟叫得親熱,撇開了頭。這次九方瓚中的毒,連他都未必能製出來。闌珊已經失傳多年,如何被一個少年學會了還用來加害當今聖上。
不過這些事情有梁瀟一個人心煩就好了,他只管不停地給九方瓚下毒,直到把九方瓚毒好為止。
九方瓚再次醒來的時候,精神似乎比這段時間都要好。梁瀟實在是不願意想,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
「梁瀟,梁瀟哥哥。」九方瓚睜開眼睛,目光卻沒有焦距。
梁瀟聽到這聲叫,呆愣了好久。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九方瓚這樣稱呼他了呢?似乎連梁瀟自己都不記得了,只是記得這兩年,他跟九方瓚說話的時間越來越少,話語間全是陌生與敵意,他似乎都快要忘記了九方瓚還會這樣叫自己。
「梁瀟哥哥,你在的是不是 ?」九方瓚眼睛轉了轉,眼前卻依然是漆黑一片。他看不見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在。」梁瀟坐在九方瓚床前,俯身到他耳邊應著。
「梁瀟哥哥,我們不要再吵了好不好?」他不想跟梁瀟鬥,即使已經鬥了那麼長時間了,可是他依舊不想跟梁瀟對著來。以前他心中總是堵著一口氣,可是現在,那些算得了什麼?
九方瓚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爭鬥都很可笑。到底是為了什麼要一直過的那麼累?反正到最後塵歸塵土歸土,什麼也帶不走。什麼地位,金錢,名譽都不過是活人推崇的東西,一個死人要這些來幹什麼?一次風風光光的葬禮嗎?
「好,你說不鬥就不鬥。」
九方瓚想笑,卻牽不起臉上任何肌肉。
「梁瀟,如果下一次毒發,我恐怕就不能再說話了,到時候,你就殺了我吧。」
「……恩。」
「梁瀟哥哥,我想起好多好多小時候的事情。」
「你調皮的事情嗎?」
「不是,是梁瀟哥哥的事情。」九方瓚聲音很輕,語速也很慢。他覺得自己連舌頭都會僵硬了。
「如果我就這樣僵硬下去,我肯定會成為最名符其實的殭屍。」九方瓚想開個玩笑,停在梁瀟耳裡卻像是一根刺。
「其實我不恨你,我只是想不通,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步田地。小時候明明是最好的兩個人,明明是比親兄弟還好的兩個人。」
「以後我待你,也如從前那般,好麼?」梁瀟輕輕對九方瓚說。
「梁瀟哥哥,為什麼你不是以前的梁瀟哥哥了?為什麼拋棄,為什麼背叛,為什麼離開……」九方瓚想知道,梁瀟對他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梁瀟哥哥,我們下輩子不再見了好不好?」好累好累。
「瓚兒說好,就好。」梁瀟想要忍住,拚命忍住,卻總是被眼淚糊了雙眼。
九方瓚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語調,一直是平板無波的。
「梁瀟哥哥,有好多事情瓚兒還想不明白,也許瓚兒以後都沒有機會想明白了。梁瀟哥哥,無論你做過什麼,你都還是我最喜歡的梁瀟哥哥。」
梁瀟抱著九方瓚,用力抱著。九方瓚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如果不是此時此刻到了這個樣子,恐怕他永遠也不會對自己說出這番話。
梁瀟應該高興的,因為九方瓚說,他是他最喜歡的梁瀟哥哥。可是梁瀟高興不出來,他寧可九方瓚對他沒有任何感情,也不想要看著九方瓚變成這個樣子。
「梁瀟哥哥,我還有好多事情放不下。」
「瓚兒你說,我一定會幫你辦到。」
「雲閒鶴現在還在大真的皇宮,生死未卜;鄭天香的娘親下落不明;錦霧淞去調查司馬若愚音信全無;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沒有了,我不想讓他們再出事,你幫幫他們好不好?我知道你肯定有這個能力的。」
「好。」
「還有這個皇位,我的兄弟們沒有一個能擔此大任的,我想來想去也只有梁瀟哥哥你。我知道,你有九方家的血統,我把這個皇位交給你比交給別人放心。」
「可是……」
「答應我。」
「好。」
「啊,啊啊啊!!!!!」
「陸寒煙,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提前發作?」梁瀟見九方瓚又開始慘叫,立刻轉頭問陸寒煙。
「我也不知道。」陸寒煙也覺得奇怪,立馬上前替九方瓚把脈。
「我騙你的梁瀟哥哥。」這句話說的時候,九方瓚似乎心情很好,他已經很久沒有那麼心情好了。
梁瀟無語地定在原地,面前這個人已經成這樣了,打不得罵不得,捉弄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我好睏,梁瀟哥哥,我睡了好不好?希望這次我不要醒過來。」因為醒來了就意味著痛苦,醒來了他就要面對失明,聾啞,不能動,卻依然有思想的痛苦。
「好,瓚兒你好好睡吧,睡過去了就一切都好了。」梁瀟小心翼翼地給九方瓚蓋好被子,想了想,終是在他唇邊落下一個輕吻。
陸寒煙在一旁剝著桔子,將一瓣桔子放到自己口中,恩不錯,很甜。抬頭的時候看見梁瀟還在吻九方瓚,又吃了塊桔子,好酸。
陸寒煙見梁瀟一直不肯離開九方瓚床邊的樣子,還有床上僵直躺著的九方瓚,伸了個懶腰,覺得還是自己出去走走比較好。他已經在這個鬼地方呆了一個月了,不見天人又不通風,難受得不行。還有他很久沒有洗澡了,是時候該洗個澡了。陸寒煙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果然有點酸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萬二的任務終於完成了
當然有六千是同人坑的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