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分居中……
長久以來,葉定一直很憎恨血緣這種東西。
人都說血濃於水,父母與子女的關係,是這世上最堅固最不可斷的鎖鏈。
然而,對葉定來說,這條牢固的鎖鏈,給予他的只有痛苦。
常常回想起母親帶著恨意的雙眸,對他說:“葉定,生下你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如果說,童年是金絲猴奶糖,耶誕節的禮物,假面超人和媽媽的懷抱。那麼,葉定因為這段關係,沒有童年。如果硬要在他身上加一段童年的話,那只有黑屋子,幽閉的衣櫥,餿味的飯菜,以及一頓又一頓的鞭子。
沒有夥伴,沒有爸爸媽媽的愛,就算站在人群裡,因缺乏愛而變得木訥的小臉,也與周圍格格不入。
童年的經歷對一個人的影響往往是一輩子的。
長大後的葉定,堅定的認為,血親是這世間做無情最虛偽的東西。他變得冷漠,寡情,從未替自己規劃過完整的人生,不允許任何人加入他的生命,深覺感情的多餘,不曾想過繁衍後代,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延續自己的生命。
因為這個世界太冷了。
人生向來是苦海。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一出生下來就受盡人生苦難。
因此,當他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後,除了必有的羞恥感與被欺騙的憤怒感,更多的是無措。
孩子願不願意來到這個世界上?
來到這個世界後,自己又該如何哺育他?
如果是個和自己一樣的畸形該怎麼辦?
能夠做到嗎?給予他最好的生活,永遠不生他的氣,耐心溫柔的呵護他,給他最天真的成長?
葉定沒有信心,因此絕望。
他不願自己重蹈母親的覆轍。
也不願孩子日後走自己的老路。
撫著已微微凸起的小腹,葉定掩住了自己的臉,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焦躁。
病後,在趙啟申家又休息了兩三天,他向啟申提出要求出去找房子。
寄居籬下,畢竟不是長遠之事。租房也好,買房也好,當前主要任務是必須避開那個混蛋。而且,現在的情況看來,醫院也是回不去了。
啟申卻不同意。
“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出去奔波。就算勉強,也憔悴的很。不如多休息幾天再說,養好身體才是大事。”
“可是,總在這裡打擾你也不行。而且……”葉定遲疑著要不要把辭職的事說給他聽。
啟申見他眉頭緊鎖,似有煩憂心事般,便說:“你有心事的話,不妨和我說說。或許我能給你建議。”
葉定點點頭,沈聲道:“啟申,我想辭職了。”
“為什麼?”啟申明顯的吃了一驚。他與葉定共事幾年,知曉葉定有多熱愛這份工作,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辭職,“是有更好的發展嗎?”
“不。”葉定搖搖頭,垂下眼,長睫輕輕顫動,“我只是,想換個環境而已。”
“阿定……你要想好。畢竟很少有醫院能像院長這樣重視你,讓你的才能無拘無束的發揮。”
“我明白,但我真的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只要在醫院裡多待一天,就有可能再看見那個人。他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
到底是不想,還是不敢,他拿捏不清。只是下意識的害怕看到那個人的臉,害怕看到他充滿期待的眼神。
啟申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隨便你,如果真的做的那樣不開心,辭了也好。我作為朋友的,永遠都支持你。”頓了頓,他又說,“但是這些事都得等你病好再說。病沒好,哪都不許去,知道嗎?”
生病期間他對自己照顧有加,端水送藥,照顧的無微不至。啟申如此溫柔,與他相處,就像和多年的老朋友在一起,自在,舒服。提意見時也是溫聲細語的,叫人無法反抗他。
所以葉定只有無奈的答應了他。
“你啊,人人都說你是大冰山,我卻覺得你像沒長大的孩子。”啟申看著他一臉的不滿,好笑的搖搖頭,神態間的親昵,讓葉定心裡感覺怪怪的。
養病的幾天裡,啟申開始幫忙替他找房子。按照葉定的水準,不是買不起房子,只是他不知道在這個城市還能生活多久,說不定哪天他就走了,到時候房子就成了麻煩。
不過租房也不容易,不是房東毛病多,就是房子的位置不好。找了幾家,房東都吹的離譜,啟申只好說,等葉定病好之後親自去看看才好。
葉定的身體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精神稍微差了點。這幾天,他一直失眠的厲害,一閉上眼睛都是喬白淚汪汪的眼睛,似在無聲控訴自己的無情。或者偶爾睡著了,很快又被亂哄哄的聲音吵醒。
那些聲音是很多人聲交雜在一起的,不停的說著一些他聽不懂的話,在他耳邊一遍遍回想著,炸的他腦神經都快斷掉。但是又有時候,那些聲音變得異常溫柔,讓他異常安心,身體輕的像羽毛,好像靈魂都要超脫。
除了這些,就是腹中的孩子問題。
葉定自然不會打算把他生下來,可是,要怎麼才能讓他不出生?
去醫院墮胎是不可能的了,會被醫生笑話死,或者第二天就會上頭條,頭條的標題還是:驚!男人竟然懷胎生子! 然後旁邊還配上一張他的十寸黑白免冠照 = =
葉定抱頭抓狂!不要,我不要上報紙!不要生包子!嗚嗚嗚。
那就只有用藥物流掉這點了。
但是,本身身為醫生的他,知道孩子一旦超過了三個月,就不適合用藥流了,不僅流不乾淨,對身體的傷害也非常大。
不過他已經走投無路了,也顧不得身體傷害不傷害的問題,只要能把孩子扼殺掉就行。
而這一切,只能等到房子找好之後才能行動,不然被啟申發現,那就尷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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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說兔子那邊。
自從葉定走了之後,他就開始跌入了地獄穀底,整天把自己關在解剖室裡,瘋狂的解剖屍體。
定定走了。
他的媳婦兒跑了!
他再也看不見定定可愛的笑臉,也聽不見定定可愛的聲音了(or呻吟)了!!!
“為神馬!為神馬你要離開我!為神馬啊!”抓著一具醫用屍體的脖子瘋狂的搖,他內牛滿面地問,“告訴我,why?why?”
得不到回答,他又抱著屍體嗚嗚嗚的哭了起來:“定定,嗚嗚嗚嗚……不要拋棄偶……嗚嗚嗚。”
幾個同事在門外聽見了,寒毛紛紛豎了起來。
“我草!喬娘娘又在哭啦?”
“是啊!又把屍體當成他媳婦兒了。抱著在哭呢。”
“媽的,還讓不讓人幹活了?”
“揍他去!”
“誰敢啊!跑了媳婦兒的喬娘娘傷不起啊!”
解剖室內適時傳來喬白更大的哭聲。
“臥槽!越哭越帶勁兒了!大夥兒趕緊撤!”
“快找威爾斯去!不然待會他會把解剖室給拆了!”
大夥兒於是立刻跑到威爾斯的辦公室去,進行本周來第三十三次哭訴。
威爾斯聽後,不僅沒表示同情,反而幸災樂禍的笑出了眼淚。笑完了後,他才開始認真地反思,身為一個朋友的責任,和一個身為警官的責任(這才是重點):喬娘娘哭沒事,可是眼淚弄到屍體身上那可就不好了。雖然那些都是醫用乾屍,用作平時教導法醫實習生用的,可是,乾屍也很珍貴啊,最近局子裡經費緊啊。於是他整整衣服,點上一根“防水型裝13煙”,很牛逼的說:“放心吧,本警官會好好教育他的。你們就撤了吧。”
“謝謝警官,你真的越來越帥了。”諸位內牛滿面退出。
威爾斯推開解剖室的門時,喬白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打著淚嗝。
可憐的屍體在他的蹂躪之下,已經變得慘不忍睹。
威爾斯擺了個很許文強的POSE,語重心長地說:“所以呢,做人不能太中二。否則就像你一樣,丟了老婆賠了孩子。”
“嗚嗚哇嗚嗚哇。”喬白哭的愈發大聲。
“喲呵,還來勁兒了啊。”威爾斯走過去,一腳把他從屍體上踹開,拎著他的領子,眯起了藍眼睛,“臭小子,你夠了啊。再裝老子打殘你。”
喬白立馬收住了眼淚,那速度,比劉翔還快。說:“我很嚴肅的告訴你,我的玻璃心真的碎了。拜託你不要打攪我這頭孤獨的小獸在角落裡舔傷口好嗎?”
“……嘔!”威爾斯吐了個天翻地覆。這個死賤人!
喬白嫌棄地瞥他一眼:“別吐到我身上了,幹!叫你別對著我吐!!!!!!賤人!”
威爾斯得意地擦擦嘴:“這不跟你學的嘛。”
“……”嫌棄!嫌棄!
“好了好了,你這貨裝夠了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小心思。”
“打什麼心思?”喬白眨著眼,無辜地問。
威爾斯忽然曖昧地揚起唇角,湊過去,附在他耳邊輕笑:“投票加留言,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