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都的皇宮在兩年多的時間裡並沒有多大的變化，裡面的裝潢一樣的典雅又暗藏奢華，其中有些位置都裝飾著代表皇室家族的徽章，這些徽章早就已經該拆卸下來，但重整皇宮是件相當浩大的工程。

這些年的時間為了蓄勢和飛齊一戰，根本沒有多餘的人力跟資源去做這些修改，因此每次進到這個皇宮中，那些手邊正忙的臣子還不覺得如何，但稍微有閒心去注意皇宮佈置的人多多少少感覺到一點像是彆扭又像是諷刺的意味在。

修明白這樣並不好，一個新的國家成立就該有一些正確的代表象徵，可在人手資金欠缺下，他也只能日日夜夜面對這些代表著仇人過往輝煌的東西。

皇宮的大廳就是過去皇室的最大存在證明，這個過去用來開朝會、辦宴會的地方，從屋頂到地板都隱藏著皇室徽章，他坐在上方的椅子上，看得比每一個大臣都還要更加的清楚。

但是不會太久。

這樣的狀況不會持續太久，今天奇斯大多數的重臣聚集在這裡，就是要開始一個全新的局面。

他坐在最上方的位置，看著底下站立整齊的兩排屬下，心裡面有股連向來節制的自己都無法壓抑下來的騷動。

是驕傲？是得意？

他不會矯情的說沒有這樣的虛榮，可是他覺得心裡那種騷動跟這種虛榮的情感沒有絕對的關聯，或許更像是一種成就感，偏偏又不是那樣完全。但不管是哪一種感覺，那必然是好的，千古以來如此多英雄人物想要坐在這個位置上，能有這樣的體悟或許就是原因之一。

「我想今天大家一定都在心裡猜測為什麼我會在這樣的時間裡要大家集合，而有些人的心裡可能已經有答案。」

修目光微微不容易被察覺的看了站立在左下方，位置離自己並不遠的里昂。

里昂的身邊都是武將，但他跟泰爾兩人的體格根本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一雙金綠色的眼睛正看著自己，眼中有著了然。

果然，這小子一定是猜到了他的打算。越過眾人頭頂看著他的目光有兩雙，另外一雙，他不得不說，相比之下看起來呆了一點，泰爾這個傢伙這幾年還是沒半點長進。

「喂！你知道陛下說的是什麼吧？」

修的眼光很隱秘，但身為一個強者感覺是很敏銳的，泰爾當然察覺到修最後說的那句話八成是在說里昂。說起來他也不是一定猜不到修的心思，可是他覺得，用腦袋去猜想修的想法對自己來說是一種酷刑，反正到最後一定會有人公佈答案，早一點知道晚一點知道又沒什麼不同，所以還是別虐待自己的腦袋才好。

里昂微乎其微的點頭，不是十分肯定但答案差距也不會太遠。

「是什麼？」問話的人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剛還在想早知道跟晚知道沒有什麼差距這件事。

「咳！」

里昂還沒給答案，一邊的蕭恩輕輕咳了一下。真該給泰爾這混蛋好好上一堂跟禮儀制度有關的課程，連在這樣的時候不應該交頭接耳都不知道。

泰爾聽到咳聲，這才想起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也想到這時候說話似乎不太適合，連忙把要吐出去的下一句話給吞回去。

修自然看到了底下的小動作，他懶得多管，泰爾這性子越管只會發現問題越多而已。

「有人能給我答案嗎？」

底下安靜一片，不是沒有人可能知道，而是知道的也覺得不該由自己開口，沒有回答錯誤的話還沒關係，要是講錯了肯定會笑掉所有人大牙。

「里昂，你認為呢？」

里昂心裡微微一愣，雖然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不該由他年輕的一輩來開口，但是陛下既然問了，他不能不回答。

「陛下會將原本在各地執行任務的大家集合在一起，我想應該是有相當重要的事情才可能這麼做，現階段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似乎只有一個，所以我在心裡猜測，這一次陛下要我們回來集合，或許就是在對飛齊的戰略上將有什麼重大的改變。」

里昂沒有直接說開戰，說得概括一些不容易出錯，他不介意說錯了讓人嘲笑，但是他也不願意給人隨便抓住把柄，如今他的生命不單單只屬於自己而已，還屬於愛著他的人，所以在朝堂之上，講話還是必然要多考慮多顧忌一些。

難怪蘭不喜歡這種生活的方式，他總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目前的位置，去過真正舒適的生活，這一點他非常感同身受。

「沒錯！我今天要大家集合在這裡的目的，就是因為接下來針對飛齊的政策將會有相當大的變化，你們說不定也已經發現，現在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我們奇斯的核心分子，同時也是我比較信任的幾個，但這並非指今天未召集過來的人就是可疑或不被信任，而是你們比較懂得掩飾，在聽過接下來我要宣佈的改變後，依然能夠面不改色的離開。」

修的話還沒說完，底下已經出現些微的騷動，有人忍不住看了四周一下，發現一些同仁真的沒有在這裡。之前進到皇宮，大家還在心裡想著今天被召喚的原因是什麼，根本沒有心思去數人頭，現在這麼一提，他們才注意到有不少職位高的大人好像都不在場。

發現到這點後，有人的目光往里昂這裡移動，因為很明顯沒到場又很容易被發現的，就是蘭。

里昂在心裡苦笑。

坐在上位的修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一種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心情，讓他臉上差點就露出微笑，不過他沒有讓自己臣子太為難的嗜好，況且這種玩笑可開不起，一個不小心如果弄出個什麼國王與聖者不合的消息那就麻煩了。

「聖者大人知道這件事，你們就別亂猜了。

剛剛猜疑的表情立刻換成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後掃到里昂臉上的視線又變成曖昧。

這算什麼？

里昂對這些人直接的視線實在是無可奈何，用蘭最常用的說法就是這些人骨子裡藏著八卦的血液。

「是的，聖者大人在陛下的先行通知後已經瞭解這個消息，加上大人認為自己在軍政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見地，因此也就不多跑這一趟，免得到時候還要眾位兼顧他的想法造成困擾。」

里昂解釋歸解釋，但是有些人臉上曖昧的笑容還是停不下來，里昂也沒什麼好說的，只好當作沒看到。

「里昂說的沒錯，不管是聖者大人的事情，還是飛齊這一頭的事情，我決定我們會在最快的時間裡，對飛齊發動攻勢，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所有的軍官都可以將屬下安排好，在五天內趕到諾拉城邊界，和飛齊的第一戰，將由這裡開始。」

雖然現在就開戰有點早，不過幾個大臣心裡一想，跟飛齊比起來，他們的軍隊人數固然比較少，土地跟資源也沒有對方多，但是他們勝在有龍騎兵，勝在他們擁有比飛齊更多的優秀將領。

不管是泰爾還是新起的里昂，全部都是在軍事上擁有傲人戰績和才華的將領，更別提他們的陛下原本就是戰將之子，擁有如此眾多的好將領，還怕沒有辦法取勝？

戰爭原本就不是絕對的，只要有一半的可能性，幾個大臣並不覺得哪裡不行。

可是，里昂現在看人的雙眼可一點都不輸給蘭，就算王座上的修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他就是知道這底下必然還有下文，肯定不是這麼簡單而已。

泰爾向來注重軍事方面的問題，而且他也身負多次重任，既然這一次修將他叫到這裡來，必然有他要負責的地方，以他的個性，說不定他是在場所有人裡最注重士兵生命的一個將領，因此剛剛修所說的話，他覺得不夠完整，所以他接著開口。

「陛下是否有更詳細的計畫？我們彙聚到諾拉城後，接下來該做什麼樣的準備？是直線距離一路攻打到飛齊首都？還是有其它更好的方式？」

里昂在心裡暗叫來了，這一對君臣還真是有默契，君王要什麼，臣子不自覺的就提供了什麼。

修等的就是泰爾的這幾個問題，他知道他會問。

「更詳細的作戰計畫，到時候我會針對每一個部分的負責人一一說明，但是整個戰略方式簡單來說，就是在最快的速度下對飛齊發動攻擊，而且不是單面作戰如此簡單。我們要雙面作戰，一面從跟飛齊接鄰的諾拉堡壘進攻，一面則是由北淨海的方向直接攻打飛齊的首都。」

修的發言就像一顆令人措手不及的隕石天降，瞬間讓所有人傻住，接著沒多久一回過神來，立刻有很多人迫不及待的發言想要問個清楚。

攻擊飛齊這件事情他們可以接受，也有那個自信去做好所有的準備，但是用雙面攻擊的方式來作戰！？其中一個位置竟然是直逼飛齊首都？

要知道一國首都向來都是防備最嚴謹的位置，通常也是最難去接近的，沒有人會想要在一開始就挑戰這種最高難度的關卡，況且這必須用士兵的生命來換，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他們記得他們的國王陛下向來最重視避免無謂的犧牲，但這次？

眾人喧鬧，但不是每一個人，蕭恩跟里昂、雷瑟幾個原本就是個性比較穩重的人，心裡面自有定計，所以聽完修的發言，就只是默默的等待，反正修一定有他的考慮，話都還沒完全聽完，急什麼？

至於泰爾，他是打從心底相信他們少爺的智慧，所以修說什麼他做什麼，沒有什麼好質疑的。

修看著所有臣子七嘴八舌的詢問，他都沒有回答，反正過一陣子他們的心情平復後自然就會發現自己的失態；不過值得慶倖的是，在場有不少人在聽完他的發言後依然鎮定，臉上都帶著笑意看自己的同事緊張混亂。

沒多久，這些七嘴八舌的臣子們就發現他們的國王陛下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的回應，剛剛說了那一堆話也是白說，只是在浪費口水而已，所以全都靜了下來。看著修的模樣，他們大概知道了陛下還有話沒有說完。

「很高興你們可以在這麼快的時間裡冷靜下來。」

聽到這一句話，那些剛剛激動不已的臣子臉紅了起來。雖然修可能沒有什麼諷刺的意思在，但想到自己剛剛的激動再搭配陛下說的話，他們想要安慰自己都沒辦法。

「我之所以會這麼決定，當然有我的原因，冒冒失失就進行這種作戰方式，我想就算是一般人也會覺得這種方式很蠢。」

修說完，剛剛那些大臣的臉更紅了，紅到好像快要滴血的程度。他們剛剛就是很白癡的認為自己向來英明果敢的陛下竟然會執行這種蠢任務。

「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們跟精靈的合作已經有多年的時間，合作的初始是因為北淨海遭受到飛齊污染侵略的問題，精靈希望我們在結束與飛齊之間的戰爭後不但可以還回他們原有的領地，還可以幫忙解除這些污染，所以這些年來精靈派出了大量的幫手幫我們攻城，在暗地中我也有派出人員負責北淨海這個位置的問題。」

大家一聽，這才知道陛下原來已經在私底下派人做了這些，但是他們卻都不知道，一瞬間，修原本就已經高大的氣勢，更加顯得高深莫測。

「這些人員利用多年的時間，從我們有機會獲得泰坦祭壇的空間之門使用方式後，他們不停的研究古文明傳送技術，在最近終於獲得一定的成果。雖然成果跟遠古文明的成品比較起來有落差，可是要悄悄的將軍隊一點一點往北淨海運送並且不讓敵人察覺，已經不是問題。」

傳送點，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的目光亮起來。如果說光明正大的一路攻擊飛齊的城市，那成功的機會八成連一成都不到，可是如果他們可以利用傳送點這一個優勢，在敵人沒有防備的狀況下作戰，單是剛開始，就可以占了相當大的優勢，就算要撤退，也有後路。

當念頭轉到這裡時，修就知道今天他要做的事情已經成了。

泰爾不愧是泰爾，仿佛是修肚子裡的蛔蟲一樣，一知道這一場戰不是沒有把握的仗之後，恨不得可以馬上就出兵。他不是什麼愛打仗的人，但是如果這場戰遲早都是要打，那麼他巴不得越快結束越好。

「既然如此，相信陛下已經制定好最佳的計策，臣願意馬上帶領軍隊按照陛下的指令行動，讓霍克那個老傢伙知道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才懂得什麼叫做計謀！」

泰爾這麼一說，周遭的臣子全部都笑了。那可是他們心坎裡的話，如果能在計謀上壓過霍克，想必那絕對會是一件讓人非常爽快的一件事情。

「其它人的意見呢？」

這句話根本只是問問而已，計畫都已經有了，也有獲勝的可能了，還有誰有可能提出不同的意見呢？

「願以己身之力貢獻陛下開創疆土！」

武將那裡還沒有回答，那些負責建設的文臣倒是有志一同的開了口，那幾乎是一字不差的回答，讓泰爾揚起了眉，里昂和蕭恩無奈又佩服的對視，看來一切已經成為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