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再次醒來,天光已暗,朦朧光影中,站著兩道人影。重重疊疊,其中一道是他極其熟悉的人,兩眼熬的通紅,一臉倦容。
陳澤記得他有雙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不是風流輕佻,也不咄咄逼人,而是溫和的像春天裡的暖風,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微微上揚,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溺斃在他那溫柔的水意中。
而現在那雙好看的眼睛,全是倦怠。
沒來由的,心就酸澀起來,他還未來得及傷感一下,就被另一道人影震呆。
那人陌生而熟悉,長髮披肩,面容秀美,白裙勝雪,氣質古典而優雅。與陸知書站在一起時,就像一幅美好的畫卷,讓人不忍打攪。她正彎著腰,細心地給陸知書的額傷敷藥,舉止好像一個妻子。
他竟把她叫來了!是想宣告什麼嗎?他竟做出這樣混賬的事!欺人太甚,無法容忍!
陳澤先是震驚,然後震怒,可是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法再發怒了,只覺得傷心。
沒有意思。
頂頂無趣。
早知道不會有結果,可是沒想到會輸的這樣淒慘,連掙扎一下的餘地都沒有,輸的一敗塗地。陸知書坐在那裡,任那女人給他上藥,燈影綽綽,隱約可見他眸裡沉澱的溫柔。
怎是太淒慘了。
陳澤忍不住慘笑出來,心裡很痛,痛的不知該如何是好,直想把自己撞到牆上摔死、碾平,直到自己不留全屍才可勉強解了這口氣。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時間彷彿都在身邊靜滯,人似乎也變成了岩石。
有道影子突然斜過來,在他臉上覆上一層陰影。
陸知書臉色蒼白,看著他,輕聲問:「醒了?」
許是鎮定劑的緣故,陳澤變得沉靜許多,他長的好看,不說話的時候就像個乖巧的娃娃,長睫輕輕垂了一下。沒有開口。
知書道:「醒了就好,還想發脾氣嗎?」
陳澤慘笑。
發脾氣?現在就是殺人滅口,恐怕也已沒了意義。
外頭似乎下起了雨,窗外的園子裡,傳來雨點敲打芭蕉的聲音。陳澤用淡然的口吻說道:「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其實不必了,我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陸知書看著他,「你是明白我對你的感情,還是明白了我跟她其實沒有任何關係?」
「你對我有什麼感情?你有感情的話,就不會把她帶到這裡來羞辱我!」
眼淚不知怎地,就要流出來了,陳澤拚命忍耐著,才沒有在情敵與情人面前丟臉。
陸知書深吸一口氣,忽然回頭,對那女人說:「你來說吧,你也看見了,我現在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了。」
那女人掩唇,笑而不語。那副姿態,令陳澤十分不爽,淩厲的眼神像刀子般甩過來,厲聲質問:「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醜女人!」
女人沒生氣,反而走過來,放肆大膽地打量著陳澤。
陳澤被她看的,只恨自己現在身不能動,不然一定立刻飛她幾巴掌,才不管什麼紳士風度。
女人打量了片刻,終於開了口。
她一開口,就讓陳澤呆掉了。
女人說:「倒是個大美人。要是再乖點那就更可愛了,不過野貓征服起來也別有一番滋味。」
那把嗓子,沒有女人的嬌媚婉轉,只有低沈雄渾。
操他媽的!!!怎麼會是個男人!!!
陳澤當即就斯巴達了,下巴快掉到胸上,張著嘴半天都說不上話來。
女人又開口了,低沈雄渾的聲音再次證明自己是個純爺兒們:「聽說你誤會了你家男人跟我……呃,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我想說,其實我是個純爺兒們,我不是小三啊。」
「……」
「真的,你不信的話,我證明給你看。」
「女人」說罷,就抬起手,將披肩的長髮往下一拽──
髮套……
髮套……
操他嗎的髮套……
再把白裙子往下一脫……
平胸……
平胸……
操他媽的平胸……
還他媽的有雞蛋大的喉結!!!!
臥槽!!臥槽!!!臥槽!!
天雷滾滾!
「草你妹!你變態啊!!!你是男人的話,裝毛線女人啊!」這世界上有幾個男人會跟他老母一樣,能為了愛而偽裝自己的性別?
「女人」無辜道:「你別瞪我啊,你以為我想穿成這樣啊。老子這樣的純爺兒們,還不都是姓陸的那小子逼哥來的,說什麼他老婆誤會了,哥要是不來,他就把哥小JJ給剪掉。臥槽,美人你可得我做主啊。我是冤枉的啊……」
抹一把辛酸眼淚,繼續道,「哥只是個打醬油的啊……」
「……」
陸知書在旁邊連聲附和:「對對,他就是個打醬油的,你看他是個大老爺兒們,長的這麼磕磣,腦門兒大胸還平,還尼瑪的娘娘腔,媳婦兒,你說我怎麼會喜歡他?對不對?」
偽娘怒了,瞪起眼睛:「臥槽,臭小子,老子真有你說的那麼磕磣嗎?好歹我也是一校之草!」
「狗尾巴草吧?」
「……」
「……」陳澤整個人已經被雷的崩壞了,滿腦子都是「臥槽,原來我的情敵是個老爺兒們」、「臥槽,尼瑪的情敵不是情敵,竟然只是個假想敵」
更臥槽的是,倘若這事兒是真的,陸知書沒爬牆,那這也太操蛋了,他竟然就為了這狗血的誤會,逃了半年,還矯情到現在……
「……」陳澤一臉狗血地問,「那,那天是怎麼回事?你倆為什麼抱在一起親親?」
陸知書:「……」
偽娘自告奮勇的搶著解釋道:「呃,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我們社團要拍部反串戲,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就把知書叫過來幫下忙了。我因為長的好看,就被社團的人逼著穿上女裝扮女豬腳了,陸知書是男豬腳。那場戲裡正好有場吻戲,呃,就是親親腦門兒,沒別的……但是恰好就被你看見了……於是……」
於是杯具就釀成了。
陳澤不知是被雷的不輕還是真相鳥性太大,他整個人都呆滯了,更呆的是,他又追問了一句:「就算你是男的,他也會愛上你的。」
沒想到二人聞言,竟「臥槽!!這就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我不也是男人嗎!」
陸知書哭笑不得道:「因為這死偽娘是我媽的親弟弟!是我的小舅舅!!!!我要是跟他好了,這就不叫爬牆,叫亂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