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某個早晨醒過來時,他看見窗外的藍色天空,飄過的卷卷白雲,聽見園子裡小鳥清脆的鳴叫聲……他忽然就覺得是時候忘掉安然了。
於是他收拾好自己,整裝待發,強迫自己走向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
只是有些事再也回不到從前了,譬如骨子裡的自信,又譬如對人的信任。因此需要用更多的傲慢來遮掩住,為自己罩上一層保護色。
陸知書的出現是個意外,在他長達十年的死水生活裡,驚起一圈小小漣漪。
他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動怒,可以笑可以哭,甚至可以小小的期待。
當他看到那個年輕穩重的男孩子為了自己而大發雷霆奮不顧身時,他覺得整個人好像被拯救了一般,無人的時候,淚盈於睫。
可是現在,沒有了。
真相如同十多年前一樣,來的殘酷而猛烈。
陳澤想,自己大概再也走不出這生命的嚴冬了。
陸明成離去後,他靠在角落裡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有個小護士在背後輕聲叫他:「請問,先生您找誰?」
陳澤回過頭來。
小護士一驚。
男人的臉映襯著潔白的月光,整個人都像是透明的,隨時可以臨風而去。如畫的眼眉,眼角下,蜿蜒著一行長長的清淚,在清秀的近乎刻薄的臉上,與月光相映生輝。
男人卻在微笑。
他問:「是不是只要不期望,就不會失望?」
小護士怔住,思考片刻後,喃喃道:「應該是。」
男人笑笑,轉身離去。
陸知書躺在病床上發著呆。胸口的傷其實並不嚴重,只是些皮外傷而已,然而戲既已做出,就得一直做下去,且還得做的像,不能被捉出馬腳。
時間已是晚上七點半。
不知道陳小萌到底跑去哪兒了,按道理說,他應該回來看自己了。
想到這,陸知書又覺得歡喜,至於歡喜什麼,自己也不太清楚。
正一人傻樂呵著,門被推開了,朝思暮想的美人兒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大包東西。
陸知書慌忙裝作虛弱地問:「你……去……哪裡了……我好擔心……你……」
陳澤道:「你躺這兒不能動,總得有個人去警察局那邊收拾爛攤子。」將袋子放到桌上,從裡面取出一堆吃的東西來。
陸知書瞅著他臉色不太對勁,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眼睛也紅紅的,心裡一緊,便試探地問:「是出什麼事了嗎?」
「嗯?」陳澤不看他,專心地將外賣盒打開,倒進消過毒的瓷碗中。
「你臉色不太好。」
「哦。」陳澤輕描淡寫地說,「沒有,可能是今天事情太多了,有點累了。」
「那你一會兒就回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可以的,這邊也有護士照應著。」
陳澤沒應聲,走到床邊坐下,用湯勺慢慢攪勻碗裡的米粥。低著頭時露出一小節白皙的後脖頸,雪肌瓷膚,看的陸知書心神一蕩漾,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晚的親熱場面。
陸知書忙咳一聲,驅散開腦中旖旎的聯想,說:「你吃過了麼?」
陳澤道:「吃過了。」然後舉手要餵對方。
陸知書尷尬不已,忙推辭說自己來就可以。陳澤說,「你為我受了傷,我照顧你一下是應該的。」
陸知書語塞,乖乖張嘴吞下那餵到嘴邊的米粥,看著陳澤的側臉,若有所思。
***
去法國的事最後到底是沒了消息。機場鬧事的事被陸家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遮掩過去,誰都不知道鬧事的主角跟陸陳二人有關。
阿K被關了一個多月,陳澤在做筆錄時曾見過他。阿K被拷在椅子上,一見他就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來。
陳澤也不惱,等員警出去了,他就問阿K:「這些天我想起了一些事。總覺得有必要問問你。」
阿K嗤笑:「你倒是說說看,上校。」
陳澤道:「聽說當年安然被執行槍斃時,你做為守衛也在現場。你告訴我,他走的時候有沒有對你說什麼?」
阿K撇撇嘴角:「沒有,什麼都沒說。一個屁都沒放。」想了想,又戲謔地笑道,「是不是還惦記著老情人給你留句什麼最後愛的遺言啊?」
陳澤安靜的抿抿唇角,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阿K得不到想要的反應,惱羞成怒,在背後狂罵著:「個不男不女的死騷貨,不過是仗著有個有權有勢的老爹!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落到我手裡,到時候我要你再也不敢不拿正眼瞧我!!」
陳澤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那一刻,阿K好像看到了十多年前自信尊嚴還未被打垮的男人,風華正茂威嚴逼人,皺皺眉頭便能叫所有人心驚膽戰。
陳澤盯著他,目光涼颼颼的,忽地璀璨一笑,說:「像你這種下作東西,也配老子拿正眼看你?」
***
陸知書康復的很快,不過數周,就又活蹦亂跳了。出院那日,陳澤親自開車來接,路上,陳澤告訴他,自己把工作辭了。
陸知書反應挺平靜的:「是因為的緣故麼?」
陳澤抿抿唇,說:「也不是。我自己申請調職的法國,又突然說不去,上頭難免會有意見。」
「你可以跟他們說,身體抱恙。」
陳澤盯著前方,專注開車。許久後,慢吞吞地開了口,語氣有些奇怪:「老子不想幹就是不想幹了,不屑去撒那些謊。」
陸知書推推眼鏡,說:「小萌還真是個瀟灑的人。」說罷,低低笑了幾聲,也古怪的很。
車子到了陸家樓下。陸知書上樓,陳澤也跟著上去。
到家,開門。
有幾秒鐘的愣神。
這這這這這這……這是哪裡?
這弄的跟死人靈堂似地屋子,慘白的壁紙窗簾沙發桌椅慘白的房門臥室……小風悠悠,燈光暗淡,若時間再切回午夜,那就是活脫脫一鬼片兒現場。
陸知書花了好一會兒才消化掉眼前的場景,問:「這……這是?」
陳澤跨進門,將行李往地上一丟,大喇喇道:「為了歡迎你回來,我特地給你重新裝修的,怎麼,不喜歡嗎?」
「……」陸知書盡量地維持著斯文地微笑,「喜歡,當然喜歡。」
脫鞋,進屋。
哦,臥槽泥馬!連脫鞋都是黑白色死人專用的壽鞋款啊!!
心中幾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陸某人又斯斯文文地問:「小安呢?怎麼沒看見他?」
畢竟這房子是他和小安合租的,按道理說,被折騰成這樣子,小安應該早就跑過來跟自己哭訴了啊。
莫非……
果然,陳澤微揚下巴,渾身上下那股子傲慢的氣勢又出來了,慢悠悠地說:「老子把他趕出去了,你有意見?」
「……」
「還有,你不是說要對老子負責麼?那好,從今兒起,我就住這了。」
作家的話:
=_= 家裡的網又壞了,要到19號才能好。
爬到網吧裡來給你們發文的某只,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