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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絕(浮生夢之七)》第19章
  第十二章

  直到今日,總算可以拆下臉上那堆紗布。生平第一次在鏡中看到自己爽淨俊逸的容貌,他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其實喜不自勝,但隨即發現膚色有異。

  指尖慢慢摸著左臉那本不屬於自己的皮膚,儘管也能感覺到溫度和觸覺,他終究覺得有點怪異。這塊死人皮如此白嫩,放眼西域也屬罕有,莫非是來自稚嫩嬰兒?也不知皮膚的主人究竟是男是女,若是女的,他這左半邊臉日後可不要變得越來越像個女人……

  商夕絕腦子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眉頭也不自禁地深皺,再舒展。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他只能選擇相信那大夫的藥膏能奏效。

  他戴回那冷冰冰的黃金面具,坐進寬大舒適的座椅裏,問商吟鶴:「還沒有沈滄海的下落嗎?」

  商吟鶴搖頭,賠笑道:「我會再加派人手去中原打聽。一旦找到那瘸子,就把他的首級帶回來給皇兄你出氣。」

  「我有說過要他的命麼?」從面具眼孔裏驟然射出的冷厲目光在商吟鶴臉上一頓,如針芒刺骨,令他心膽俱寒。「我要他毫髮無傷地回到我面前,聽到沒有?還有,他有名字,不准再叫他瘸子。」

  「知道了,皇兄。」商吟鶴面色發白,終於意識到皇兄對那瘸子的執著似乎已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低頭囁嚅道:「皇兄如果沒別的吩咐,那我就先告退了。」

  商夕絕微頷首,下一刻忽然叫住他:「對了,我要你調集的兵馬,如何了?」

  「兩路大軍已經整裝待發,就等皇兄示下,立即開赴黑翼和吉師。不過……」商吟鶴略微猶豫了一下,小心地道:「皇兄,我們真要正式向那兩國宣戰?畢竟永昌才剛與數國結盟,還沒對外,就先拿盟國開刀,難免招人非議。我看不如派高手去暗殺,不用這麼大張旗鼓。」

  「就是因為永昌國多年來都沒有與別國明刀實槍地兵戎相見,才被人瞧扁了,竟連黑翼國那種貨色也敢欺到我永昌國頭上來!再不給他們點教訓,永昌今後還如何服眾?」

  商夕絕執起柄玉如意,悠閒地輕敲著手邊一株瑰麗無比的珊瑚樹,閉目,似在欣賞那清脆的聲音。「傳我號令下去,先滅吉師,再攻黑翼。留吉師王和火赤候活口,好好盤問。我要知道,那天用來對付我的硫石究竟是從何而來。」

  「啪!」,在他一記重擊下,價值連城的玉如意與珊瑚樹一起碎成了幾截。他張開不帶感情的眼眸,慢悠悠地笑道:「我身邊,決不允許有任何人背叛我。」

  那個清柔可入畫的人影倏忽浮現他眼前,他有刹那恍惚,須臾回神,對著空氣冷冷道:「沈滄海,你也不例外。」

  寒秋瑟瑟,催紅了姑蘇城郊的千百紅楓。清風起卷,鮮紅似血染的葉子飄搖飛離枝頭,輕輕打著旋,掠過蒙塵的門匾──劍 廬

  「大哥,我們總算到家了。」沈日暖躍下車駕,從車廂裏拿出輪椅,又輕手輕腳地將沈滄海抱下馬車,放入椅中。

  「是啊……」終於回到闊別經年的故宅,沈滄海一時間竟恍如隔世。

  打開兩扇大門上的鐵鎖,沈日暖推著大哥,慢慢向劍廬深處走去。「我去找大哥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就把家裏僅剩的兩個僕人也遣走了。今天先安頓下來,明天我就去城裏雇些廚子傭人回來,再給大哥物色兩個伶俐勤快的書僮。」

  「一個就夠了。」沈滄海倒是想起了離風,自己不辭而別,不知離風會有多難過,不禁微歎。

  沈日暖卻以為大哥在擔心家中花銷,沈穩地笑了笑:「幾個僕役,我還雇得起。爹雖然過了世,田產還在。另外我想在劍廬內辟出個醫館,就用二哥三哥生前的居所改建,由大哥你來打理,不收診金,專收治附近的貧苦鄉民。大哥你說可好?」

  沈滄海冰雪聰明,很快明白了弟弟是用心良苦,想設個醫館讓他有所寄託,不至於終日為情所困消沈不振。他於是微笑著點頭道:「我也正想找點事情來做。不過開到醫館,又是義診,可是筆不小的開支。」

  「只要大哥高興,錢財的事,都包在我身上。我近年來四處走動,也結識了一些江湖朋友,算有些人脈。我打算再開個鏢局,不求大富大貴,維持我沈家生計,應該不成問題。」沈日暖一拍胸脯,自信滿滿。

  附近鄉民眼裏已經沈寂許久的劍廬,再度熱鬧起來,僕役工匠進出忙碌。

  一月後,沈家的新當家人四公子放話出來,沈氏醫館即日起便為村中鄉民行醫,貧苦者更分文不取。

  大夫,就是沈家一向深居簡出的大公子。前來就醫的鄉民起初對這輪椅裏的年輕人有些將信將疑,但接連多人經他妙手回春後,鄉民們無不信服。兼之這位大公子溫潤宜人,知書達禮,又生得清秀,眾人都對他十分敬重喜愛。

  村民人心樸實,平白受了沈家這麼大恩情,過意不去,將自家種養的米麵、蔬菜、雞鴨魚肉三天兩頭往劍廬送。

  近年關時,送上門的年貨幾乎堆滿了沈家的大廳。

  更有幾個在沈滄海手底看好了病的年老婦人,見這位大公子腿腳有疾,身邊卻只有個十三四歲的僕僮伺候他起居,料想必不稱心,竟熱心地替沈滄海說起媒來。

  沈日暖從城內鏢局返家過年,來到大哥房中,聽說此事,也不禁好笑。順手拿起桌上幾個女孩的生辰八字看了看,道:「大哥,女子細心體貼,你要不就娶上一個?」

  「你就別拿大哥說笑了。日暖,你明知道,我不會跟任何女人成親的。」沈滄海輕笑:「我怎麼能害人家姑娘家守著我這個瘸子過一輩子呢?」

  沈日暖說那話,其實也是存了幾分試探,見到大哥臉上的笑容,他黯然歎口氣,搖著頭,不再多言。

  回家至今,大哥確實如他所願,終日忙於治病救人,鑽研醫術,人也一日勝過一日平靜,他看在眼裏,自也快慰。可逐漸就發覺大哥雖然整天在人前掛著淡漠微笑,背轉身,表情卻比隨波漂流無依的枯葉更悵惘寂寞。

  大哥只不過是怕他擔心,所以才用微笑作偽裝,如吐絲的蠶,將自己層層包裹、隔絕,不容他人窺探內心。

  他這大哥,幾時才能忘卻那個永昌人,真正展露歡顏呢?他突覺心痛莫名,傾身握住大哥雙手,認真地道:「我這趟走鏢,聽說賀蘭皇朝和射月國已經正式停戰通商了。不過西域境內並不太平,據說是永昌王起兵入侵其他小國,還大肆屠殺他國王族,弄得西域各國人心惶惶。」

  他端詳著沈滄海的神情,緩緩道:「大哥,你惦念的那個夕絕,可能真的不會再醒過來了。永昌王醉心征戰,應該也已經把你的事淡忘。大哥你可以徹底將那人放下了,別再跟自己過不去。」

  沈滄海怔忡失神,一切事態的發展,都跟他預料中相差無幾。他本該慶倖自己終於能自永昌王的夢魘裏解脫出來,然而胸臆間,除了幾近麻木的酸楚悲涼,感覺不到絲毫歡喜。

  一覺夢醒,愛如灰燼,已被雨打風吹去,只留背上傷痕不時提醒著他,讓他連遺忘也做不到。

  「為什麼還沒他的消息?」男人聲音裏的惱意和浮躁不加掩飾,拂袖,將寢宮內好幾樣巧奪天工的玉雕打得粉碎。

  商吟鶴絕少見皇兄發這麼大脾氣,急忙半跪請罪:「皇兄息怒,實在是因那兩個中原人太過狡詐,武功又高。我派去追蹤的人手,十之八九都石沈大海,損在了他們手裏。只得一兩個運氣好,給他們放了回來傳話,說是沈滄海不曾與他們同行,叫我別再派人去送死。皇兄,偏偏那原先替我們做事的若涯去了中原至今未歸,不然以他的身手,或許還能從那兩個中原人那裏打聽到點東西。」

  黃金面具後飄出聲不屑的冷笑:「若涯那種人見錢眼開,肯定是中原有大買賣,把他絆住了,不用指望他。我只是奇怪,那兩人和沈滄海無親無故的,為何肯幫他,攬禍上身?」

  商吟鶴心道皇兄你這麼出色的人物,竟然會迷上那瘸子,找了快半年,也不肯放棄,還有什麼事情可奇怪的!不過他也最多只敢腹誹,哪敢當著皇兄的面說出口,搖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說不定他們私下有什麼交情也未知。」

  商夕絕聽著極是刺耳,狠瞪了他一眼,在寢宮中緩慢踱了大半圈,遽然止步,冷冷地道:「我看你八成是被雍夜王騙了。沈滄海根本就沒隨他們一起走,你查錯了人,自然不會有結果。」

  他略帶譏誚地掃過商吟鶴一臉錯愕,目光最終落在一輛通體用黃金打造,還鑲嵌著無數珠寶的輪椅上。輪椅兩個扶手上連著同樣由黃金製成的鎖鏈,沈甸甸的,閃出耀眼冰冷的光芒。

  那是他命宮中工匠設計趕制的。輪椅已經在他的寢宮內擱置了有些時日,可它的主人,仍不知所蹤,令他的耐心也到了盡頭。「看來,得由我親自去把你帶回來了。」

  商吟鶴垂下頭,淺灰色的眼瞳裏忍不住閃過絲恨意。那瘸子若真的被帶回宮中,只怕要占盡皇兄的寵愛了。皇兄堂堂永昌大國君主,要成就的,是一統西域的霸業,怎麼能被個異族人左右了心神?

  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設法替皇兄除掉這塊絆腳石!

  雍夜王今日一大早,就去了鐵匠鋪子,聽蔡鐵匠興奮地向他稟告好消息。「我依照沈先生的方法,把風箱和爐子都改良了幾處,又試煉過幾次,現在出來的鐵質,比從前強多了。拿來鍛造農具弓箭,肯定比原先做出來的更堅實耐用。」

  雍夜族地盤小,口糧也一直是個大問題。鐵器得以改進,應當能收穫更多的糧食和獵物,雍夜王不禁含笑點了點頭。

  蔡鐵匠卻不無惋惜地道:「可惜沈先生走了,不然還能幫我們更多忙。」

  「人各有志,他不願再留下來,我也不想勉強他。」雍夜王淡然的話音未落,輕挑起眉毛,望向急匆匆朝鋪子奔來的幾個族人。「你們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麼事?」

  「族長,有好幾千騎兵把我們包圍了,好像是永昌國的旗幟人馬。」那幾人喘著氣,眼帶驚慌。

  近來永昌國大舉興兵,幾乎踏平了黑翼吉師兩國,西域小邦無不聞風喪膽。現在突然殺到雍夜族家門口,也難怪他們心驚膽顫。

  雍夜王哦了一聲,卻仍安之如素,好生撫慰了幾句,囑咐眾人只管回各自家中去,不必慌亂。隨後衣袂飄飄,逕自走向此地最高的一個積雪山坡。

  登高俯瞰,果然有黑壓壓數千鐵騎披堅執銳,將雍夜族的居處圍得水泄不通。大軍最中間一匹駿馬上,赫然坐著個臉罩黃金面具,長髮飄拂的青袍男人。

  商夕絕終於沈不住氣,親自找上門來了……雍夜王了然微笑,高聲道:「永昌王既然來了,何不下馬一敘?」說完,也不理會底下那些永昌將士的議論,轉身走下山坡,悠閒地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身後,很快就多了一人腳步聲。

  雍夜王更不回頭,直等進入屋內,才隨手一指屋裏的木椅,對尾隨他而入的商夕絕道:「我這裏簡陋,不比你宮中奢華,你就將就著坐吧。」

  「雍夜王,我可不是來你這裏做客的,也沒工夫聽你廢話。」商夕絕眼神森冷地緊盯著他,殺機湧現。「滄海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交出他,我立刻撤兵,否則,今天就是你滅族之日。」

  面對他的威脅,雍夜王反而笑著在書案後坐了下來。「他的確已不在我族內。你再瞪著我也沒用,就算把我燒成灰,我也沒辦法把他變出來。」

  「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答應過滄海,不會把他的下落說給你聽。」

  「你這是逼我血洗雍夜族!」商夕絕有立即下令屠殺的衝動,然而雍夜王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狐疑地刹住了話,在書案對面慢慢坐下。

  男人慢條斯理地提筆蘸了墨,在桌子上寫下四個字──姑蘇 劍廬

  「我不會說給你聽,卻沒答應過他,不會寫給你看。」雍夜王紫青雙眸裏,滿是笑意。

  商夕絕萬沒想到事態會有這般轉機,著實愣了愣,沈聲道:「雍夜王,你為什麼幫我?」

  雖然他之前用全族人的性命威脅雍夜王,心裏其實清楚對方並不會被他輕易嚇倒。若非雍夜王出於自願,他用盡手段也未必能從雍夜王嘴裏把沈滄海的下落撬出來。

  「我幫的不是你,是滄海。」

  對雍夜王臉上淡淡微笑看了半晌,商夕絕終是不情不願地擠出個謝字,霍然起身,離開了屋子。

  等那青碧色的頎長身影自視線中徹底消失,馬匹嘶鳴,蹄聲遠去,雍夜王才拉開書案抽屜,取出張紙箋,凝望片刻,歎道:「但願我所看到的,沒有錯……」

  一場春雪融盡,又迎來細雨連綿。雨絲霏霏,潤澤了劍廬庭院內數株垂柳。碧綠柳條如絲絛,在黃昏的風雨中輕拂飄蕩著。

  沈滄海送走了今天求醫的最後一個病人,揉了揉略微有點發酸的胳膊,叫僕僮打起油布傘,推著他回房。

  過了年後,鏢局生意不錯,沈日暖也越發忙,三天兩頭在外奔波,一月之內,只有數天空暇回劍廬。前些天又從大鹽商處接了支數目頗為可觀的鏢,出了遠門。

  醫館的名氣也逐漸傳開,不少病患專程從外地趕來求治,沈滄海亦忙得不可開交。

  雙腳在放了草藥的一大木桶熱水裏浸泡好一陣,沈滄海疲勞略有紓解,愜意地歎了一口氣。

  僕僮俐落地倒掉泡腳藥湯,又端來熱水為他熱敷後頸,按捏雙肩。他跟著沈滄海時間雖不長,但整日介出入醫館,倒把推拿手法學得有板有眼。

  「我肩膀已經不酸了,你今天也忙了一整天,等吃完晚飯,你也早點睡。」沈滄海有點心疼這少年,暗忖等弟弟這次押鏢回來,他得叫弟弟再找幾個僕僮來醫館幫忙。

  僕僮應了聲,去廚房取飯菜。

  沈滄海成天聞著藥草味道,想呼吸點清新空氣,便打了傘,慢慢將自己推到院中。

  雨水打在傘上,順著傘蓋往下滑,凝成點點晶瑩的水珠,在他眼前一滴又一滴地,跌落塵埃。

  他茫茫然伸手,接住了兩滴冰冷的雨珠,不知怎地,竟想起了與夕絕初相識的時候,也曾在濛濛雨幕中走過。

  那時的夕絕,紅著臉,鼓足了勇氣,在他面頰上輕柔又飛快地印落一吻,褐色眼眸裏蘊藏著無限情意。「明天我等你……」

  雨滴從他指尖緩慢滑落,眼底亦是酸澀的。他以為自己會落淚,可雙眼刺痛著,卻始終沒有淚水流出。

  「……想哭就哭,何必忍著?……」一個清朗中帶點陰沈的聲音倏忽穿過雨絲,在他身畔響起。

  沈滄海渾身一震,油布傘飄然落地,看著眼前意態瀟灑的男人,他十指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

  縱使暮色深濃,男人從面具眼孔裏透出的目光依舊淩厲森冷,仿佛流動的尖刀,在沈滄海身上一寸寸掃過。

  「知道害怕了?你這個叛徒!」男人冷笑,驀地將沈滄海抱離輪椅,大步走回房內,重重把人拋到了床上,反手閂上了房門。

  「這大宅裏的僕役,都被我的侍衛制住了,你別指望叫人來救你。」商夕絕走回床邊就去脫沈滄海的衣裳,三兩下已將人剝得身無寸縷,幾枚針灸用的銀針更給他遠遠拋進了牆角。他可不想再被沈滄海紮暈。

  沈滄海終於從最初的驚駭中回過神來,努力把自己縮進床角,下一刻便被男人粗魯地抓住雙腳足踝,拖到了身下,牢牢壓住。

  商夕絕半點也沒有錯漏沈滄海眼內浮起的懼色,心臟竟不可思議地略微收縮了一下,有點揪痛,但他並沒有停手,繼續替自己寬衣解帶。

  這個沈滄海,竟敢不領他的情!竟敢暗算他,從他身邊叛逃!竟敢躲回姑蘇,把他一個人晾在西域,害他這大半年來每天每夜,每時每刻都在想著他!

  「你不是說要陪我一輩子麼?你這騙子!叛徒!我不會放過你!」他攜著積攢已久的怒氣和欲火,把自己已硬挺如熱鐵的器官硬塞進沈滄海嘴裏。

  「唔嗯……嗯……」那熱物須臾就在口中漲得更大,沈滄海幾乎無法順暢呼吸,搖頭,卻被男人一手抓緊了頭髮動彈不得。他想用舌頭去推開那入侵者,這行為反而令男人眼神發暗,挺腰在濕熱的嘴裏抽動起來。

  看到沈滄海似乎快要窒息時,商夕絕終於退出已被他摩擦至殷紅的唇瓣,閃著銀光的津液隨著他的撤離自沈滄海微張的嘴角掛落,染濕了枕頭。

  沈滄海拼命喘息,繼而咬緊嘴唇,封住自己的呻吟。

  「學會放鬆,不然受傷的人可是你自己。」商夕絕抬高沈滄海綿軟無力的雙腿架上自己雙肩,注視著自己的兇器一分分埋入。儘管已有唾液的潤滑,但那緊窄的秘道仍在抗拒著,令他也因疼痛微蹙眉。

  他合身覆住沈滄海顫慄的身體,捏開沈滄海緊揪著被褥的雙手,執拗地繼續往深處推進,用自己最堅硬的部分去征服身下人。

  「啊呃……」粗大的兇器齊根沒入,身體連同靈魂,都仿佛被男人再次剖開。沈滄海緊闔的眼角無助地滑下了淚水。

  這一生,他大概都逃不過這個男人了……

  「別以為流點眼淚,我就會可憐你。你再怎麼哭,怎麼求我,我也不會停止的。」商夕絕舔著沈滄海臉上那些鹹澀微苦的淚水,一邊已忍不住腰下蜂擁而起的強烈快感,開始在那緊密包容自己的火熱洞孔裏由慢而快地抽送,追逐起暌違多時的極樂滋味。

  木床猛烈搖晃著,肉體糾纏廝磨的羞恥音色,與兩人的喘息呻吟交織在一起,淫靡撩人。床褥,很快就被兩人的汗水和交合處溢出的白濁黏液染成一片狼藉。

  沈滄海壓抑的哭喊聲裏也慢慢多了痛楚以外的東西。萬分不想承認,可被記憶喚醒的身體已忠實地遵循本能,背叛了理智,變得滑膩柔軟,挽留似地吮吸起在他體內來回滑動的熱物,還不住吞吐,想向男人索求更多快感。

  「呵呵,你的身體,可比你的心老實得多。」覺察到沈滄海的變化,商夕絕得意之極,心情刹那間也大為好轉,放緩了速度,用腰力緩慢旋轉碾磨著,迫沈滄海情不自禁發出沙啞的低泣,泛紅的眼皮底下也有歡愉的淚水不斷滲出。

  「滄海,張開眼睛看著我!」他突然極想知道,沈滄海見到他的新面孔會是什麼表情,於是摘下黃金面具,等對方睜眼。

  那是一張沈滄海熟悉卻又陌生的俊朗面容,肌膚生合處的淡淡疤痕如果不用盡目力,根本不易發現。

  男人懷著幾分不自知的期待與討好,炫耀般地笑道:「我現在的樣子,你喜歡吧?高不高興?」

  怎麼會不高興?沈滄海嘴唇微微抖動著,想笑,巨大的悲哀卻如浪潮,瞬息將他淹沒。他的夕絕,終於不用再生活在自卑之中,不會再被永昌王嫌棄囚禁。可是這一切,已經在男人體內沈睡良久的夕絕自己,知道麼?

  只怪他那天一個震驚的眼神,讓夕絕驚慌失措,再也不敢醒來面對他……他閉目,淚水撲簌簌滾落。

  商夕絕愕然,隨即發怒。「沈滄海,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想看到我麼?」

  可任憑他再三追問,沈滄海都不肯再睜開眼簾。

  男人大感挫敗,近乎洩憤地狠狠撞擊起身下這個無視他的人,在爆發瞬間低吼,釋放。

  「呵呃……」他按緊沈滄海喘息著,直待自己狂跳的心漸慢下來,才抽身而退。

  那被他疼愛了半天的地方已呈現媚人的深紅色,猶在一縮一張,吐出他遺下的精華。

  商夕絕看得全身發熱,血脈賁張,胯下之物再度挺立起來。他抄起沈滄海汗濕的腰身,想將之翻個身,換個姿勢從背後進入。

  「不!」自始自終沒有掙扎過的人居然伸出雙手想推拒。

  這點氣力在商夕絕看來,簡直就像跟他撒嬌。他好笑地一用力,就把沈滄海整個人翻轉,趴在了褥子上。

  他下身緊貼住沈滄海,正待闖入,陡然目光微凝,頓住了。燭臺投落的光焰裏,沈滄海背部有一大片皮膚的顏色明顯與身上其他部位的膚色不同。

  被困冰海源頭的那幾天裏,他不止一次地擁抱過沈滄海,對沈滄海全身上下,可說比對他自己的身體還要熟悉。分明記得沈滄海除了胸前幾道極淡的鞭痕,周身肌膚宛如上好的羊脂玉,讓對美色最為挑剔的他,也幾乎找不出別的瑕疵。

  他一隻手怔怔地摸上那片皮膚,另一隻手,不由自主就摸上了自己的左臉。指尖感受到的柔滑膚觸令他忽然間明白過來。他猛地將沈滄海扳轉身,顫聲道:「我臉上這塊皮,就是從你背上剝下來的,是不是?」

  一心想守護的秘密終被揭穿,沈滄海張眸,凝望著商夕絕。男人此刻臉上的神情,說不出是震驚,還是感動,抑或悔恨,又興許兼有之……

  「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早說,我剛才也不會對你那樣粗暴。」商夕絕有生以來,是真的第一次感到了後悔。自身經歷過皮膚癒合期間的奇痛奇癢,他自然清楚沈滄海這大半年來所受的痛苦。

  「滄海,我真是不知道,你竟然肯為我這麼做。」他動情地低下頭,想吻沈滄海,後者卻吃力地扭頭,避開了他的親吻。

  「我是為了夕絕……」無視男人驟變僵硬的臉色,沈滄海惘然笑:「治好你的臉,讓你了卻心病,你就不會再嫌他醜,把他關進密室裏。悱汎圇」

  商夕絕面頰的肌肉在輕抽,嫉妒的感覺,從沒有一刻像此時強烈,然而一股前所未有的沈重無力感,亦壓得他無法對沈滄海發洩絲毫怒意。

  他這生最大的情敵,居然就是他自己。縱使妒火中傷,他總不能與自己決鬥。

  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商夕絕終究讓心境得以恢復如初,穿回衣物,抓起皺巴巴的錦緞床褥替沈滄海擦拭去兩腿間的歡愛痕跡,邊道:「我去叫侍衛拿些熱水來。等幫你洗過澡,我就帶你回永昌。」

  沈滄海無奈長歎,輕聲道:「永昌王,你當初是想報復羞辱我,已經做到了。我的身體,你也早就得到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嗎?」

  「我……」聽著沈滄海平靜異常的詰問,商夕絕一時竟詞窮,緘默一陣,才盯住了沈滄海。「我還要你的心。」

  即便他最初是抱了玩弄戲侮的心態想將沈滄海占為己有,可隨著時光推移,他早已忘了報復的初衷,心甘情願地放任自己沈溺在沈滄海溫柔和煦如春風的祥靜氣息裏。

  貪婪如他,想要的,遠比自己預料中更多。

  沈滄海被男人臉上分外認真慎重的表情怔住了,目不轉睛朝男人凝視半晌,最後搖頭。「我的心,只留給喜歡我的人。」

  商夕絕脫口道:「沈滄海,你以為我沒有喜歡你?那我何必千里迢迢地親自來接你回去?」

  沈滄海淒然微笑:「你所謂的喜歡,就是把我帶回宮中,當成你的收藏之一。只不過我這個藏品是活的,還可以做你的侍童,在床笫間伺候你。等你哪天厭倦了,我的下場,也許就跟那對被你踩爛的眼珠子一樣。」

  男人面色頃刻變得難看無比,氣惱之極。「你把我想成了什麼?」

  沈滄海並未因商夕絕目中突盛的戾氣而畏縮,反而直視商夕絕,一字一頓道:「總之,你若強求,我寧可自行了斷。你要帶,也只能將我的屍體帶回去。」

  對方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訴商夕絕,他如果硬來,沈滄海絕對會以死相抗。他瞪著沈滄海,許久,方自齒縫間狠狠擠出一句:「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能相信麼?」沈滄海苦笑著反問。

  商夕絕到了這刻,亦看清沈滄海對他的戒心和懷疑有多重,絕不可能因為他一句喜歡就對他改觀。他只能緊閉起薄唇,只因再說任何言語,也是枉然。

  沈滄海,不信他。

  可要他跋涉千里而來,卻空手而回,實在是心有不甘。心念幾轉,最終還是執念占了上風,強硬地道:「我不管你信不信,都要帶你回去!你答應過陪我一輩子,沒得反悔。你再說一個不字,我就命侍衛殺你劍廬一人,你敢自盡,我會要這裏所有人替你陪葬!」

  沈滄海駭然睜大了雙眼。

  商夕絕被沈滄海震驚的目光刺得心臟微痛,別轉頭,冷著臉道:「我言出必行,沈滄海,你別逼我。」

  為什麼這男人竟能將如此卑鄙的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沈滄海的心一寸寸滑入深谷,終是歎口氣,平心靜氣地道:「放過他們,我跟你回去就是。既然你要的,只是一個沒有心的玩物,我就給你。」

  商夕絕剛露出得勝的笑容,聽到沈滄海後半句,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抱住沈滄海僵硬的身體,幾近無力地道:「誰說我只要個沒有心的玩物?是你從不肯正眼看我!沈滄海,他到底有哪點比我強?讓你心裏有他,卻容不下我?」

  沈滄海對上男人滿含郁憤又不甘的眼神,一字一句,輕聲道:「若是夕絕,絕不會強我所難,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情。」

  這個掠奪成性的永昌王,頭腦裏恐怕從來也沒有容讓兩字存在,更不懂得放棄。他澀然微笑:「你永遠也比不上夕絕。」

  「劈啪」幾聲細微的爆裂聲,就從男人緊握至發白的指關節間發出。男人眼底隱現血光,宛如被逼至絕境的負傷猛獸,死死盯住沈滄海。

  這瞬間,沈滄海毫不懷疑男人會伸手掐斷他的脖子,甚或將他撕裂,然而商夕絕只是極力壓抑著沈重的呼吸,最後慢慢鬆開了雙拳,垂首望著自己掌心掐出的血痕,倏忽低聲笑道:「沈滄海,我不會輸給他的。」

  沈滄海一時間並未領會男人這話的意思,但商夕絕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地替沈滄海沐浴更衣,又更換了乾淨的寢具,命侍衛去廚房端來飯菜。

  他靜坐在桌邊,看著沈滄海用過飯,最終無聲歎氣,帶上隨行的十余名侍衛,黯然離開了劍廬。

  永昌王真的會被他一席話打動,改變了心意?沈滄海只覺如在夢中,呆坐到天明,尚不確定商夕絕真的就這樣放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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