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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絕(浮生夢之七)》第2章
兩人裹在厚厚的毛氈裏並頭而臥。沈滄海閉目,聽著耳畔商夕絕平穩的呼吸,只覺心頭亦是一片祥和寧謐,慢慢地墜入夢鄉。

將睡未睡之際,他猛地聽到商夕絕原本緩和的氣息漸變急促,男人的手腳也在輕微抽搐。沈滄海剛開始還當商夕絕在做夢,但很快發現男人呼吸越來越沉重,肢體也胡亂扭動起來。

沈滄海大吃一驚,睡意頃刻不翼而飛。

這跡象竟似商夕絕最初癲癇發作時的情形。可是自從商夕絕來到雍夜族後,這病一直未曾復發過,他與商夕絕歡喜之餘,還樂觀地以為當初商夕絕一刀刺傷永昌王那顆心的同時,也歪打正著治癒了怪病,沒想到今晚竟毫無預兆地又發作了。

他急忙推開毛氈,爬過去點亮了蠟燭,摸出銀針剛想為商夕絕針灸,商夕絕緊閉的雙眼霍地睜開,褐色眸子裏一貫的溫柔神色已全然被狂亂代替,怪笑著撲上來,抓住沈滄海執針的手腕便是用力一扭。

「啊!」沈滄海直痛得臉色發白,銀針脫手。眼見事態不妙,他大聲叫著雍夜王,但轉眼就被商夕絕狠狠捂住了口鼻。

男人目露凶光,手底更是用足了力氣。

「唔……」沈滄海拼命掙扎,卻哪里甩得開商夕絕。胸口越來越悶,眼前一陣發黑,就快昏厥。

帳篷氈簾忽被掀起,一人疾沖入內,從背後狠猛一掌,斫中了商夕絕的後頸。

商夕絕悶哼,人亦軟綿綿地倒下。

雍夜王輕籲一口氣,將滿面發紫的沈滄海自商夕絕身下抱了出來,暗叫僥倖。要不是沈滄海先前及時高喊了他一聲,只怕便要被活活悶死了。

「咳咳……」

吸進幾口冰冷空氣後,沈滄海終於緩過氣息,試著伸長手,想撿起掉在身旁的銀針,邊朝雍夜王苦笑道:「他的怪毛病又復發了,啊!」手腕鑽心地疼,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竟被扭脫了臼。

「別亂動。」雍夜王低聲喝止他,替沈滄海將腕骨復位,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也和沈商兩人一樣,以為商夕絕的怪疾已然根治,所以才會放心地邀上兩人同行,誰知眼下商夕絕居然再度發癲,大是棘手。

離冰海大會已沒有多少時日,他也抽不出空暇護送沈商兩人回雍夜族,可要是繼續帶著商夕絕前行,萬一到了狩獵盛會上,商夕絕又再發作,難保不出大亂子。

雍夜王不禁蹙起雙眉。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遠處,紅衣男子一行早已被沈滄海這邊的動靜吵醒,也點亮了自己帳篷裏的燭火。

「幾位,可是遇到了麻煩?」紅衣男子停在簾門外,熱心地道:「若有在下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只管開口。」

「敝人的友人有些不適而已,不敢勞煩尊駕。」雍夜王一口回絕。他抱起兀自暈迷不醒的商夕絕,對沈滄海道:「我會看住他,你放心睡吧。」

沈滄海想替商夕絕施針,手骨卻仍在隱隱作痛,根本拿不穩銀針,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雍夜王抱著人鑽出帳篷,那紅衣男子見了一愣,奇道:「他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突然就病了?」

「舊疾復發。」雍夜王不願多談,淡然道:「夜深,尊駕也請休息去吧。」

紅衣男子白天受了商夕絕親手贈乾糧的恩惠,對商夕絕好感最深,聞言哦了聲,在帽檐垂落的青紗後笑道:「這個容易。我的朋友正好懂醫術,可以為他醫治。」

雍夜王暗忖即便大羅金仙也未必治得了商夕絕這種世間罕有的疑難病症,不過對方終究是一片好意,他正想著如何婉拒,那邊帳篷裏華麗明澈的語音緩緩響起,微笑間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在下略通醫道,諸位若信得過,不妨讓在下一試。」

沈滄海一直在帳篷內聽著,此刻再也忍不住,挪到簾門邊,輕輕拉了拉雍夜王的袍角。

「就請那位公子替他看一看吧。」

他打從心底不願靠近那個明明華美無比、卻叫他心跳失控的可怕聲音,更不欲與那聲音的主人扯上任何關係,但對方言語裏流露無疑的自信和氣度,又隱約給他帶來了些許期盼。哪怕僅有一線希望能讓商夕絕擺脫怪病的折磨,他也不想錯過。

雍夜王略一沉吟,對紅衣男子微頷首。「那就有勞貴友了。」正想將商夕絕抱進對方帳篷裏去,卻被紅衣男子錯身攔住。

「我那朋友不習慣抛頭露面,閣下就把他交給我吧。」紅衣男子無視雍夜王微變的面色,笑著伸出手,便來抱人。

裝神弄鬼的中原人!雍夜王皺了皺眉頭,可瞥見沈滄海滿懷冀望的目光,他還是壓下心頭不快,由得紅衣男子抱著商夕絕進了帳篷。

已近後半夜,原野間夜風呼嘯,越發的急,宛如獸類沉聲低吼。

沈滄海和雍夜王惦記著商夕絕,都沒了睡意,乾脆往已快熄滅的火塘裏添上些枝條,一起坐在帳篷內取暖。

對面帳中,時而傳出幾聲輕微交談。雍夜王凝神傾聽,那兩人似在談論商夕絕的病情,雖不真切,他倒也逐漸放下了戒心。

幾根牛油蠟燭無聲輕燃,一寸寸變短、黯淡。等待之中,沈滄海只覺時光異常漫長,正自心焦,一陣沉穩腳步聲終於走近。

雍夜王掀起帳篷厚重的門簾,天光清透,刹那間照遍了遼闊草原。泛白的天際,薄雲翻湧,金芒漸盛。

黎明竟已悄然而至。

紅衣男子抱著商夕絕穩穩行來,進了帳篷,將人放落在沈滄海身前的毛氈毯子上。

商夕絕眼簾緊閉,鼻息平穩,睡容十分平靜安寧,只是面色透出明顯的蒼白。

沈滄海微驚,一旁的雍夜王已冷淡地質問紅衣男子:「他怎麼了?」

紅衣男子笑道:「他得再睡上三個時辰才會醒,別移動他。我那朋友已幫他治了身上的舊傷,不過等他醒來,還需多休養幾天,不能累著。趕車的差事,恐怕要換個人來做了。」

這就半宿工夫,便將糾纏了商夕絕多年的怪病治好了?

沈滄海只覺不可思議,正待追問個明白,紅衣男子迸出句更驚人的話:「他臉上那胎記也可除去,就是得費些手腳,會耽擱路程。我們還要趕去冰海,要是你們順道,那就等我們辦完事再替他醫治吧。」

「那先謝過了。」沈滄海縱使性情淡泊,也不由得驚喜交加。

他雖然並不介懷那片胎記,卻知道那是商夕絕的一大心病。倘若真能消除,商夕絕在他面前也不至於再那麼自卑。

「我們走了許多天,就遇到你們一行,也算有緣吧,不用客套。」紅衣男子爽朗地笑了笑,轉身自去收拾帳篷行李。

雍夜王眼看天已大亮,也起身上路。

昨日的暴雨痕跡已被驕陽曬得無影無蹤,唯有兩輛馬車駛過,輾低了草浪,留下數條印跡。

商夕絕仰躺在搖晃的車廂內,仍沉睡未醒,驀地車身一個顛簸,他無意識地溢出聲低微呻吟,一隻手也撫住了胸口,面露痛楚。

沈滄海一直守在他身旁,拿衣袖為商夕絕拭去鬢角汗光,低聲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商夕絕並未蘇醒,表情緩緩地安定下來,那只手卻仍揪著胸口衣裳不放。

沈滄海之前聽紅衣男子將他那個始終未曾露面的朋友的醫術說得神乎其技,他固然希冀是真,心頭其實將信將疑,見了商夕絕此刻的光景,不免更是擔心,輕輕移開商夕絕的手,替男人解開衣襟。

兩顆心,一左一右,就在商夕絕皮膚下交錯跳動著。靠近左側心口處,是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正是當初他自己那一刀所致。

沈滄海對這刀疤並不陌生,每每看到,便抑不住心痛,然而這次,他詫異地發現傷痕周圍多了好多個細如發絲的小孔。

這是?他心中一動,拿出自己的銀針一比對,果然這些細密小孔應該是針灸所遺下的。

那紅衣男子的朋友確實通醫術,可在心口如此重要的部位紮上這麼多針,稍有差池就會傷及病患性命,沈滄海自忖也沒這份膽量,竟生出幾分後怕,有點懊悔自己昨晚太過冒失,居然將商夕絕交給幾個陌生人醫治。

還好那幾人沒有惡意。可是在心口紮上幾針,真能治得了病?沈滄海怔怔地看著商夕絕起伏的胸膛,發起呆來。

徹夜未眠,倦意逐漸襲上全身,他又強打精神坐了片刻,再也扛不住困意,伏在商夕絕胸前,聽著男人有力的心跳聲,慢慢進入夢鄉。

朦朦朧朧中,沈滄海依稀覺得有雙手在他頭頂輕撫,他睜眸,眼前便是商夕絕微笑的面容。

他驚喜地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商夕絕撥開沈滄海微亂的發絲,摩挲著他的臉。

倏然間男人臉上的溫柔盡失,惡狠狠捏住他下頷,冷笑道:「上次被你逃過,這回不會再有人來救你。你這張臉,遲早歸本王所有。」

「啊?!」沈滄海駭然,猛地坐起身,才發覺背心涼颼颼的,出了身冷汗,原來是場噩夢。

「怎麼了?」趕車的雍夜王勒停馬匹,掀起一角車簾。刺眼的烈日光線頓時射進車廂內。

沈滄海定了定神,有些不好意思。「我剛才做夢來著。」

雍夜王見確實沒什麼異狀,放了心,輕揚一鞭,繼續趕路。

沈滄海回頭,看到商夕絕還在酣睡,想起夢中情形,兀自心有餘悸。從小至今,他還未曾做過什麼噩夢,多半是昨晚受了商夕絕舊病復發的驚嚇,兼之整晚沒睡覺,精神不濟,所以才會在睡夢中冒出那些古怪可怕的念頭。

那個瘋狂的永昌王,已經不復存在。商夕絕只是癲癇發作而已……沈滄海安慰著自己,心情漸趨平靜。

「唔……」商夕絕張開了雙眼,目光緩慢移動著,十分迷茫,驀然望見坐在一邊的沈滄海,商夕絕褐色的眼瞳一下子收縮,騰地直起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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