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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佔》第86章
第八十四章 番外三:不能回頭 ...

  隱有雷聲從天際悶悶傳來,施麗突然想起還晾在外面的小宇的衣服,看小宇一時還不會醒過來,忙丟了手上的扇子,跑出外面去收衣服了。

  外面起風了。風里面帶著熱氣,也帶著很重的濕氣,又悶又熱,吹在臉上說不上舒服還是不舒服。

  施麗看到有件衣服被吹落地上,落在栓緊的院門邊。

  撿起衣服抖了抖,施麗轉身去收另外快吹掉的衣服,卻聽到門被不急不徐的手勢敲響了。

  “是黃嬸嗎?”施麗沒有再轉回身,只是回頭看著門板輕問。

  “叩—叩—”

  “彩雲?”

  “叩—叩—”

  施麗黑線,因為她想到了誰總是這麽慢騰騰地敲門。

  “黃叔。”一邊用著肯定的語氣叫著門外的人,施麗一邊轉身去拉開門栓把門打開。

  果然是黃叔。他的手上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

  “這是黃豆排骨湯,妳黃嬸叫我送過來。”

  施麗忙把衣服夾在腋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從黃叔的手上接過湯,說:“謝謝黃叔,你們真是太客氣了。進來坐一下,我去把碗填出來。”

  本來是不想接的,但人家都送到門口了。老是承黃家的情,哪怕是小小的情,也讓施麗和谷銘毅深深記在心里,總想著什麽時候還。可家里這個樣子,自己又沒有什麽能力,哪是說想還就能還的?唯有先承受著,以後總會找到機會的。

  “不了,我先回去,還趕著去上班呢。碗就先放妳家里吧。”黃叔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不然施麗剛才叫兩聲時就回話了,此刻說了兩句這麽長的話實屬難得。

  看著說完話就急匆匆走了的黃叔,施麗低頭看一眼手里的碗,輕嘆一聲,來不及關回院門,就端著碗走進屋里去了。

  剛進到屋里,暗沈的天空一道紫色的閃電劈過,緊跟著是翻滾而來的雷聲,不消多久,豆大的雨點由稀到密、由緩到急,呼吸間,就將整個天地連接起來了,白茫茫一片。

  差點把湯打翻而拿著“搶救”及時的幾件小衣物的施麗,望著眼前的傾盆大雨呆呆地說:“幸好手勢快,不然小宇晚上都沒衣服換了。”

  施麗自言自語完,趕快進到屋子里,把門關起,省得雨飄進去,還得去看看午睡的小宇,看看他是不是被雷聲驚醒了。

  ——————————

  因為下雨,工地下午不得不停工了。

  谷銘毅站在簡易棚下的邊緣,無意識地看著連接天與地的大雨,拉下搭在脖子處的毛巾狠狠地抹了一把臉,臉上的汗水和雨水一下就把施麗洗得幹凈的毛巾染成了雜色。

  隔著幾個同樣躲進簡易棚避雨的工人,雷鈞之目光平靜而深沈地看著被雨水淋濕而露出勁瘦身材的谷銘毅,看著他狂放的動作抹去臉上的汗水雨水,只覺得那個眉宇間還帶著青澀的男人 極了,讓他不自覺地眼睛瞇了瞇,擋去了里面洶湧的 和勢在必得。

  眼神虛無腦袋里卻是想著自家寶貝兒子的谷銘毅回過神來,轉頭往雷鈞之的方向看去。

  視線一轉過去就接上對方的視線,谷銘毅輕笑,就知道是雷鈞之在看他。雷鈞之是剛來這工地沒幾天的,比他大幾歲,不愛說話,不愛笑,也不喜歡跟其他的人多接觸,但對他卻很好,做完了自己的事就會過來幫他做,吃飯時會和他坐一起,會分他飯菜,然後一邊吃飯一邊和他說些不鹹不淡的話。

  雖然說雷鈞之比他大,但谷銘毅就覺得雷鈞之的性子太木、太沈,又覺得他身上還有一種莫明的氣質,有點與他本身表現出來的性格相違合,谷銘毅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第一眼看到新來的雷鈞之就產生了好感,想著自己在此地做得久,事事關照著雷鈞之。可事實是他受雷鈞之的照顧反而多一些。算了,把雷鈞之當兄弟就不要記較太多了。

  看到雷鈞之身上的衣服被淋得貼在了身上,谷銘毅走過去,把半濕的毛巾遞過去,遞到一半,看到毛巾的顏色又開始縮回,被雷鈞之眼疾手快地搶過。

  “不礙事。”

  “要不去我家換了衣服吧,這里比你回出租屋要近。別看是夏天,但淋了雨也容易生病的。”谷銘毅向雷鈞之提議。

  雷鈞之點點頭,把毛巾伸進雨里濕透,擰幹水再擦了下臉,問:“怎麽去?”

  “早上出門麗叫我帶了傘,她也是聽黃嬸早上叫彩雲帶傘才叫我也帶上的。不過傘很小,到家的時候,我們都會全身都濕的。”

  “我們現在也濕了。”雷鈞之半斂著眼,幽幽地盯著谷銘毅胸前因濕透背心而凸顯的兩點。

  谷銘毅可沒有想到自己的胸口正被默認的好友看著,一手拉起雷鈞之的手走到放傘的地方,撐傘時才放開他的手。

  雷鈞之低頭楞楞著望了望上一秒被握住的手,似乎還能感覺到殘留在手背上的溫度和略粗的手感。

  “看什麽,雷?”撐開傘的谷銘毅回頭看到雷鈞之看著自己的手發呆,奇怪地問。

  雷鈞之擡起頭來,不常笑而顯得有些嚴肅的唇輕輕翹起一角:“沒什麽,走吧。”

  “嗯,我們沖吧。”

  說著,谷銘毅的腰被雷鈞之攬住帶進連綿的雨幕里。

  ——————

  施麗在簡陋的廚房里忙著,谷銘毅帶著換過一身的雷鈞之坐在屋里喝著姜湯。

  雷鈞之放下空碗,輕蹙的眉總算是松開來:“阿毅,你的妻子很好。”

  聽到朋友這般誇自己的妻子,谷銘毅心里暗自高興:“嗯,她是很好。”

  “你們結婚很早?”這其實是句陳述句,而不是問句。

  谷銘毅心中一緊,但還是點頭道:“是啊。”怕雷鈞之再問下去,忙起身拿起雷鈞之放下的空碗,說:“我把碗送廚房去了,你隨便坐。”

  待谷銘毅離開,雷鈞之坐在椅子上也沒有到處看,只因為這屋子里太小了,一眼就看到頭。

  一張舊得掉漆的木架子床上有個小小的 ,想來是阿毅的兒子。不知道想到什麽,雷鈞之收斂起來的狠戾殺氣突然 ,深幽無波的眼緊緊地盯著床上的小小 。

  這時,一道響雷似在屋頂炸開,把床上本來睡得雷打不動的小宇都給驚醒了。

  “哇啊———!”驚醒的小宇眼睛都未睜開就放聲大哭。

  雷鈞之沒被響雷嚇到,反倒是被小宇的大嗓門給嚇得一楞,莫明其妙 的戾氣也瞬間逝去,有點手足無措地看著從被子里鉆出來的小不點。

  回頭往門口看了看,怎麽送個碗要這麽久啊?雷鈞之起身往床邊挪去。

  雷聲和大雨聲蓋過了小宇的哭聲,以至廚房里的施麗和谷銘毅都沒有聽到。

  “再哭我就殺了你!”雷鈞之當然不敢這麽做,卻只能這麽幹巴巴地威脅哭泣中的小宇。

  “哇啊———!爸爸—爸爸—”小宇是個敏感的孩子,耳邊被這麽低沈陰森的聲音威脅,小身子不自覺地打了個戰栗。

  “我說真的,數到三,你要是再哭,我真的會殺了你!一——二——三……”

  小宇的哭聲被掐斷一樣,瞪著淚花閃爍的黑眼睛看著上方面無表情的雷鈞之,滿眼驚恐。

  雷鈞之點點頭,很好,總算不哭了,然後慢慢地放開掐在小宇脖子上的大手。

  眼前脆弱得一根小指頭就能殺死的小不點一口氣憋在了喉嚨處,雷鈞之不得不啐罵自己一句找事,把小不點提出被子,在他的背上狠拍一下,這才把憋得臉色發青的小不點拍出聲來。

  眼淚從小宇的眼角線珠般落下,就是沒有哭聲再出來,看來是被雷鈞之嚇怕了。

  剛把小宇提起來,雷鈞之就暗叫不好,這軟綿綿還帶著奶香的小不點讓他放回被子里不是,不放又不敢抱起來。

  “你在做什麽?!”

  門口處傳來的一聲厲喝讓雷鈞之一下回頭,臉上表情訕訕的,說:“他醒了,哭。”

  谷銘毅看清了自以為是的實際情況後,腳步加快走上前,一邊接過雷鈞之手上提著的小宇,一邊道歉:“雷,對不起,我以為……”以為什麽也說不出來,但是有一瞬他從雷鈞之的身上感受到了冷冽的殺氣。

  “沒事,是雷響。”雷鈞之瞟過小宇的脖子處,見到沒有什麽痕跡後,若無其事地坐回原處。

  “爸爸。”可憐受了莫大委屈和驚慌的小宇還不能流利說話,也就告不了掐他脖子給他壓迫的男人的狀,只能抽著鼻子,埋進自家爸爸的懷里,弱弱地喚。

  “乖,不怕,爸爸在這里呢。”谷銘毅輕拍著小宇的背,柔聲哄著眼淚含含的小宇。

  小宇有口難辯,只能往自己爸爸的懷里猛鉆,以躲避那個掐他脖子的男人給他的壓迫感,可越是鉆,背上如芒在刺的感覺就越重,但他又說不清楚這感受,只是身體很冷,像是冬天洗澡前被媽媽脫了衣服的那一剎那,冷得全身寒毛都豎起來。

  “你太慣他了。”雷鈞之眉毛凜了凜,語氣不耐卻又用非常平穩的聲調說。

  谷銘毅當然是聽不出雷鈞之話里的某種酸意和冷意,反倒是笑呵呵地低頭在小宇的臉頰上印上一枚口水印,說:“這是我的寶貝,不慣他慣誰啊?”然後雙手舉起小宇,不顧雷鈞之在場,用嘴吸去小宇眼角的淚,“爸爸的寶貝,不怕打雷哦,那是天上的雷公公在打妖怪……”

  小宇最喜歡被自己的爸爸撐高高,明明怕著屋里的另一個男人,但也很快忘記了那個男人,眼淚都還在黑眸中閃呀閃,嘴角就已經咧開,“咯咯”地笑出來, 的小手在每一次撐高時,還會朝空中抓一抓,好像是有什麽東西等著他去抓一樣。

  雷鈞之坐回凳子,看著年輕的父親與幼兒嬉鬧著,給人以純樸憨厚的眼神有一霎變得非常冷厲陰沈,但在施麗端著洗好的蘋果進來時,即刻恢複如常。

  “阿毅,你怎麽又跟小宇這樣玩了?不要玩了,過來陪你朋友吃蘋果,我去做晚飯。”施麗看著“玩瘋”的父子倆,給了雷鈞之一個不好意思的眼神,輕聲對谷銘毅說。

  “那個,不用客氣。我很羨慕你們一家呢。”雷鈞之憨憨笑著說。

  ——————

  之後一段時間,谷銘毅多次邀雷鈞之到家里來,把他當作自己最好的朋友,每每都熱情招待。

  然後有一天,谷銘毅再去工地上班時,工地被封了,原來,工地出事了。

  谷銘毅看看工地外面的一群愁眉苦臉的工友,又看看被封起來的工地,傻眼。

  “出什麽事了?啊,你們有看到雷嗎?”谷銘毅在人群里掃視了一圈,沒有看到雷鈞之,著急地問著平時一起工作但不怎麽熱絡的工友。

  “雷?是那個整天都悶不吭聲的小夥子嗎?他前天向工頭辭工了。哦,小谷你不知道,因為你那幾天太辛苦,工頭不是讓你休息一天嘛。”大家都不想說話,滿面的憤怒和茫無頭緒,但還是有一個工友好心地解釋給谷銘毅聽。

  “早上我們來這里就封了,工頭告訴我們說老板出了點事,他現在去老板那里了,叫幾個保安攔著我們不讓進去。”

  只要有人一說開,都七嘴八舌地圍著谷銘毅說。

  “老板出事,工頭叫我們放心,肯定是借著去老板那邊看情況走人了。”滿腔憤怒的聲音。

  “那個,我們要不要報警?”怯懦無措的聲音。

  “老板在哪里?我們自己找去!”強硬激憤的聲音。

  “聽說老板攜款逃走了,所以這里才做不下去了?”

  “不是的,我剛才偷偷問工頭,工頭說老板被人殺死了。”

  “現在怎麽辦?在這里等嗎?”

  “那我們辛苦幾個月的工錢找誰要去!?”

  “我們沖進去,拆了里面!”

  ………………

  谷銘毅聽到這些話,心里同樣有憤怒,只是在家休息一天,辛苦做了兩個月的工地突然被封,工錢卻未結一分錢,似乎誰都會憤怒加無緒。但是他更擔心的是雷鈞之,幸好他辭工了,應該結工錢了吧?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

  突然,有人激動地叫出來:“電視臺真的來了!”

  谷銘毅擡頭往那邊看去,一輛采訪車剛一停穩,就下來拿著話筒和扛著攝像機的電視臺工作人員。他不動聲色地往後面挪動腳步,避開小跑著沖過來的電視臺工作人員。心想,雖然對工地莫明被封有點蒙查查,但若是有了電視臺出動,兩個月的工錢應該很容易到手了。

  所以,谷銘毅趁著工友都往話筒前湊去訴求時,溜之大吉了。

  果然,過了兩天,工錢到手了,也確認了工地老板是被殺,不過兇手還在追查當中。

  結算了工錢回來的谷銘毅嘆息著跟施麗說著話,施麗正坐在屋檐下做著手工,回話說:“人生一世,最緊要一家人和樂平安,就算有錢,每日心驚膽顫過日子有什麽用?”

  谷銘毅輕嗯一聲,俯身捧過施麗的臉吻了吻她的唇,說:“無論多辛苦,只要回家看到麗的和寶貝的笑容,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施麗的臉頰上飛過一抹紅色,嗔了谷銘毅一眼:“阿毅。”

  ————————

  谷銘毅沒有想到沒過多久就再見到雷鈞之,但是他沒有一點再見雷鈞之的高興,並不是再見面時雷鈞之給他完全不同的面貌和氣質。

  而是對正為了自己寶貝兒子出事而焦頭爛額的谷銘毅來說,雷鈞之變化最大,出現得最不尋常,也沒有心思多考慮,他想到的只是,能湊到錢讓小宇治病,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雷鈞之的要求。真是應了某些窮途末路之人所說,為了錢就算去殺人放火也不怕!何況只是做一天的司機!

  可谷銘毅萬萬沒有想到,當他坐上雷鈞之準備的那輛車的駕駛座時,就再無回頭路,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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