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明明已經走到車站，卻不甘心就這樣再次逃走，王亦帆還是決定回家……如果父親的确不需要他，如果父親真的不想再見他，那他會離開的；但是，隻要父親肯原諒他，願意和他繼續生活，那他就一定會留下。

　　站在門前，他本來想直接進去——家裏的鑰匙他是一直攥在手裏……但是又突然害怕起來……想了又想，還是按下門鈴。

　　“是嘉文嗎？忘了帶鑰匙？”房間裏傳來父親的聲音——三年沒聽過的父親的聲音。

　　“有什麽東西沒帶走嗎？”門打開的一刹那，王亦帆才發現自己有多麽想念這個男人，體内湧起想要擁抱對方的念頭是如此強烈，他不顧後果地抱住父親。

　　“爸……我回來了！”（汗~歌詞~~）

　　再見面才知道思念有多麽強烈，抱着瘦弱的男人，王亦帆好想哭，好想告訴這個男人自己對他的愛……父親在被他抱住的瞬間全身僵硬，不過馬上又放松了。他反擁着兒子，喃喃地說：“你終于回來了……亦帆……”

　　父子二人坐在沙發上，難堪地沉默着，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離家出走的原因，三年前的事都是兩人刻意逃避的。王亦帆打量着三年未歸的家，和三年前相比完全沒有改變——他以爲陳嘉文一定會重新裝修的。

　　想到陳嘉文，心就好象被利刃穿過。

　　父親低着頭，神經質地絞着手指，白色纖細的手指，關節泛着青白……很想握住父親的手，但是……算了，那樣會吓到父親吧？王亦帆忘不了當初隻要靠近，父親就會顫抖着躲開。他小心克制自己，不能再傷害父親。

　　不過，現在什麽都不說也很奇怪吧？

　　“那個，陳阿姨呢？”一定要說點什麽……應該叫她“媽媽”的，可王亦帆還是說不出口。

　　“她回家了。”雖然好奇兒子第一舉話是問陳嘉文，王永平還是老實地回答。

　　“回家？”這麽說來，他們結婚後搬新家了？那麽自己……也會像這套破舊的房子一樣被父親遺棄吧？“那個，呃……是弟弟還是妹妹？”

　　“咦？什麽？”王永平不明白地反問。

　　“剛才，那個，我看見的……陳阿姨……還有你，那個小孩子……”

　　“你看見了？哦，是個女孩。”說到陳嘉文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幹女兒，王永平的臉上挂着笑。

　　“恩……”父親放松的态度讓王亦帆不滿，他就這麽重視妹妹嗎？“多大了？”

　　“送到孤兒院的時候好象才二十多天，所以現在是一歲半了。”

　　“孤兒院？她不是陳阿姨的孩子？”

　　“不是啊……嘉文不能生育的，所以孩子是領養的。”

　　這麽說來，那個妹妹就和父親沒血緣關系了……王亦帆稍微松了一口氣——自己還是父親唯一有血緣的孩子……“對了，她叫什麽？”

　　“佳穎，鄧佳穎。”

　　“哦……啊？怎麽姓鄧？”就算是領養的孩子，也應該跟着養父母姓吧？就算不姓王，也應該姓陳啊！王亦帆一頭霧水。

　　“鄧宗威姓鄧，孩子當然姓鄧啊！”王永平不明白兒子爲什麽有這麽大的反應。

　　“鄧宗威？鄧宗威又是誰啊？”

　　“嘉文的老公啊。”

　　“什麽？陳阿姨不是和你結婚了嗎？”

　　“沒有啊……啊，亦帆，你是誤會了吧？我沒有和嘉文結婚。她和前夫複婚了。”終于明白兒子是搞錯了，王永平笑着解釋。

　　“這樣啊……”王亦帆舒了一口氣。傷心了半天，原來隻是自己誤會了……太好了，父親沒有和陳嘉文結婚，也沒有小孩……他還是他一個人的父親。突然他有了哭的沖動——因爲高興和安心。

　　看着兒子一下緊張一下放松的，雖然王永平也不明白，但心裏還是三年來不曾有過的快樂。王亦帆他，終于回來了……好象又長高了？身體也比以前壯了……兒子成熟了……比三年前更出色了……

　　“亦帆，這三年，你到底去哪兒了？”

　　“呃……我在g市……對了，我已經工作了。不過總公司打算在這裏開分公司，所以我以後就在這邊上班了。”

　　是因爲在分公司工作才回來的……王永平頓時感到一陣無力……他以爲，兒子是因爲想他才回來的……三年來，他想兒子快想瘋了……可是兒子也許……根本就不想他吧？

　　“對了，這個給你。”

　　“什麽？”接過兒子遞過來的存折，戶頭是兒子的名字，金額是個不小的數字。

　　“這是我這幾年工作的積蓄……以後沒個月的薪水也會交給你的。至于我的零花錢，爸你決定就好。”

　　“呃……這是你的錢……給我做什麽？”

　　“什麽你的我的？你養我這麽多年，現在我有工作了，自然要幫你減輕負擔。”

　　“我明白了……這錢，我先幫你拿着……也算是以後你結婚的儲備金吧！”

　　“結婚？”王亦帆不高興地挑高眉毛，“我說過我不會結婚的！”

　　“可是……那個……你……”王永平被兒子的怒氣吓到，說話也結巴起來。

　　“我愛的人是你，才不會和别人結婚呢！”本來是不想再說的，可父親巴不得他早點結婚的态度讓他無法忍受。

　　兒子的告白讓男人手足無措。“我……那個……亦帆……”

　　看着父親慌張的樣子，王亦帆真的生氣了。他走過去坐在父親身邊，想抱他，可父親埋着頭，連手指到在顫抖。

　　王亦帆想起三年前父親逃避他的樣子，歎了一口氣，把手縮回來了。

　　兒子的話讓王永平想起三年前的事，面對兒子伸出的手，他忍不住會害怕……可是兒子失落的表情更讓他難過。他鼓足勇氣，抓着兒子的手：“王亦帆……我……我們是父子啊！那樣的事情……是不正常的……我……那樣是不對的……”

　　王亦帆難受地看着父親。他知道自己的不倫愛戀帶給父親的是怎樣的傷害。将父親輕輕摟着懷裏：“我知道的……那次的事情……對不起……我不會再做了……也不會再說我愛你……我們重新開始好嗎？父子倆……重新在一起生活……”

　　他應該滿足的，父親沒有抛棄他，沒有忘記他，還願意和他繼續生活……所以他也要像的承諾的那樣，不讓父親困擾地愛他。

　　“我餓了，家裏有什麽吃的嗎？”因爲回家前太緊張，王亦帆根本吃不下東西，然後又是誤會父親已經和陳嘉文結婚，郁悶的沒有餓的感覺，現在誤會澄清了，還可以和父親繼續生活，心情放松，肚子也餓了。

　　“你還沒吃飯嗎？”永遠以兒子爲爲生活重心的男人忘記自己也沒吃東西，“我們去外面吃吧？”

　　“不，就在家裏吃好了，我來做……爸，告訴你，現在我的手藝很好哦！絕對比外面的餐館好吃！”王亦帆得意地說。老闆和董事長都喜歡吃他做的東西，他決定離開的時候老闆還因爲舍不得他做的菜想跟他回家呢——還好被董事長阻止了。說實話，每次做菜王亦帆都會幻想自己是做給父親吃的，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讓父親嘗嘗他的手藝。現在終于有機會了，他一定要大顯身手。

　　“啊，不用了！我們還是去外面吃吧！你今天才回來，一定很累了吧？”想到家裏空空的冰箱，怎麽能讓兒子看到？

　　“沒什麽啊。爸，你不知道，現在烹調可以算是我的愛好了。”王亦帆不顧父親的阻止，打開冰箱。可是冰箱裏什麽也沒有，甚至連電源也沒開。

　　“怎麽什麽都沒有？你現在不在家吃飯嗎？”

　　“沒有啊……”王永平心虛地回答。

　　不僅是冰箱，米缸裏也沒有米。

　　“爲什麽家裏什麽都沒有？你平時吃什麽啊？”節約的父親不可能天天在外面吃的。

　　“沒啊……”家裏有東西啊……不過全是泡面……什麽口味都有……

　　王亦帆突然看到桌上放的泡面，因爲泡的時間太長面條都頂出來了。

　　“你每天就吃泡面嗎？”

　　兒子的怒吼讓男人微微發抖……“也沒有啦……”

　　王亦帆推開父親，打開櫥櫃。果然，整整齊齊放着的十幾碗泡面證實了他的猜想。

　　“你已經這麽瘦了，還天天吃泡面？！你不怕營養不良會死掉嗎？”

　　“對不起……”王永平隻能懦弱地道歉——他也明白兒子是因爲擔心他才生氣，被兒子重視的事實讓他高興。

　　看到父親害怕，王亦帆無奈地說：“我不是罵你啊……可是你這麽不愛惜身體，我會很擔心啊！不過，以後我都會做好吃的給你。”還好他回來了，要不這樣下去父親一定會死的！

　　“早上一定要喝牛奶……”王亦帆一邊說一邊把盒裝牛奶放進手推車。

　　我又不是小孩子，喝了牛奶也不會長高啊！王永平心裏嘀咕，但是被兒子關心的感覺真好。

　　“對了，你不是很喜歡吃蔬菜口味的餅幹嗎？多買一點……今天晚飯吃什麽好呢？苦瓜鑲肉，魚香肉片，再來個番茄蛋湯……爸爸，幫我拿盒雞蛋好嗎？”

　　“好。”王永平把雞蛋遞給兒子。

　　“你怎麽這麽高興？”父親眉開眼笑的樣子很可愛，也很……詭異。

　　“沒有啦！以前要你幫我買東西，你死活不願意。像現在這樣一起在超市買東西，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呢！”

　　“這有什麽啊！”想到以前自己對父親的确很過分，王亦帆也有點不好意思，“不過呢，以後家事都不用你操心了！我會全部搞定的。”

　　“嘿嘿……”

　　“不要傻笑啦！”

　　也許在别人眼裏，他們隻是一對感情融洽的父子，隻要不說，誰會知道他對父親懷着不倫的愛戀呢？

　　“天啊！亦帆，這真是你做的？”

　　王永平不敢相信地看着飯桌上的菜。才三年時間兒子就做出這麽美味的菜肴……他做了十幾年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哈哈，你喜歡吃就好。你隻要負責好好把自己喂飽，養得胖胖。”

　　“什麽叫養得胖胖的？我又不是豬……”

　　父親佯怒的臉也很可愛……這樣就可以了吧？默默的愛着父親，不奢求他也愛上自己……隻要在父親心裏，他還是最重要的兒子。

　　“對了，我忘了要告訴嘉文你回來了。”王永平吃完飯才想起應該通知她，畢竟她也一直擔心王亦帆。

　　“啊……這個……”雖然陳嘉文和别人結婚了，不會搶走父親，但是……不知道爲什麽，王亦帆心裏有點害怕。

　　事實證明王亦帆的預感是正确的……陳嘉文一見到他就狠狠揍了他一拳。

　　“你這個白癡！居然玩離家出走？！你知道不知道你爸爸多擔心你啊？！”

　　女人也有這麽大的力氣啊……王亦帆捂着肚子半天說不出話。

　　“不過是吵架，就跑出去三年音信全無……我還以爲你死在外面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到底對父親做了什麽……就不是隻挨一拳可以讓她消氣的吧？王亦帆苦笑着想。

　　“哼，爲了你，你爸爸吃不下睡不好……既然你回來了，就一定要好好對你爸爸。”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啦！

　　“那個，陳阿姨，這幾年真的很謝謝你幫忙……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爸爸的。”

　　“這還差不多……出去了三年，懂事多了嘛！王永平。既然現在兒子回來了，你也該考慮個人問題了吧？”

　　聽到她的話，父子倆都變了臉色。

　　“不用……嘉文……我一個人也很好啊！”王永平急忙回答。

　　“對啊，有我照顧爸爸你還不放心啊！”

　　“不是不放心。但是你遲早也會結婚，到時候你爸爸怎麽辦？不過呢，要找一個我這麽優秀的女人可不容易哦！”陳嘉文一邊教訓王亦帆，還不忘記自誇。

　　“得了吧你，惡不惡心啊？對了，講講你女兒的事吧！”王亦帆急忙轉變話題，怕陳嘉文再說下去父親又會興起再婚的念頭。

　　說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陳嘉文簡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王亦帆和王永平同時在心底松了一口氣。

　　兒子回來了，王永平自然不可能還睡在兒子房間……可躺在自己床上，他怎麽也睡不着。兒子已經平安歸來，他應該安心，爲什麽還會失眠呢？

　　自己的房間爲什麽會讓他感覺空曠和可怕呢？全身都不舒服……想要兒子的擁抱……想兒子抱着他睡覺……這樣的想法不太正常吧？可是，他就是這樣期待……希望兒子能走進來，像以前一樣鑽進他的被窩，從背後抱着他……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因爲習慣嗎？這三年，不在兒子床上睡就會失眠……不隻是因爲擔心他吧？更早的時候也是這樣，兒子不再和他同床就睡不着，花了很長時間才強迫自己學會習慣一個人睡……

　　其實是相當害怕寂寞的吧？渴望被擁抱，渴望别人的溫暖……王永平悄悄下床，倒了杯牛奶，用微波爐加熱，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小口小口地合着……熱牛奶有助于睡眠……不記得是在哪本雜志上看到的，希望真的有用吧！

　　“爸？你在這裏做什麽？“

　　半夜起來上廁所的王亦帆看到坐在客廳發呆的父親關心地問。

　　“亦帆？你怎麽醒了？”

　　“上廁所。”

　　“哦……”原來會因爲寂寞睡不着的人隻有自己……這樣的想法讓王永平覺得自己好可悲。

　　“你怎麽了？”

　　“睡不着……”

　　“……是因爲我在嗎？”因爲我回來了，父親才睡不着……王亦帆苦澀地想着。

　　因爲你不在……所以才睡不着……可是王永平怎麽可能說出來？

　　“早點睡吧，你明天不是還要上班？”

　　“恩……”王永平點點頭，可他還是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到底是怎麽了？”王亦帆走過去，把父親手裏的馬克杯拿走，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你的手好冷，快上床吧！”

　　“……”兒子身上傳來的溫度讓王永平舍不得離開。深呼吸，鼓足勇氣……

　　“亦帆，……可不可以……陪我睡……”

　　沒有等到兒子的回答，王永平就站起來……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奇怪……可是兒子抓住他的衣角。

　　“你不怕我嗎？”

　　“怕什麽？”

　　“我對你做過那樣的事情啊……”

　　“可是……你是我兒子啊……而且……你不是說不會再那樣對我？”

　　“那好……………………”

　　像以前一樣被兒子擁在懷裏……感受到他的溫暖的體溫，規則的呼吸……還有緊貼着自己的胸膛傳來的強而有力的心跳……倦意襲來，王永平墜入甜蜜的夢鄉。

　　有多久沒有睡這麽舒适了？

　　其實偶爾向兒子撒嬌……也不是不可以吧？

　　轉過身就看見兒子正盯着他。

　　“你也醒了？”

　　“……我根本就沒睡……”

　　“爲什麽？”難道兒子失眠？

　　“我三年沒看見你了……怎麽看也看不夠……”

　　兒子的情話讓王永平不自在，掙紮着想起床，卻被兒子更緊地抱着。

　　“别動……再讓我抱一下……好嗎？”

　　無法拒絕兒子請求的男人聽話地停止掙紮，讓兒子抱着。

　　“……爸……如果你能愛我就好了……”

　　兒子悶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王永平的身體僵硬了。

　　“……爸……如果你能愛我就好了……”

　　兒子的話始終在王永平耳邊回響，工作時候也心不在焉。

　　兒子是真的愛他吧？……真可笑，他們明明是父子啊……說什麽“愛”，而且還發生那樣的事情……難道兒子不明白這是亂倫嗎？如果說三年前兒子是一時糊塗做錯了事，那三年後的現在，已經變得成熟穩重的兒子還對他有同樣的感覺？

　　王永平突然想到兒子離開後他看的一部電影，蔡明亮導演的《河流》。買下碟片是因爲封面的“父子亂倫”字樣。像作賊一樣把碟片帶回家，偷偷摸摸地看……壓抑沉悶的節奏，不知情的父子在燈光昏暗的三溫暖作愛……知道真相後父親打了兒子一巴掌，但是第二天還是如往常一樣叫兒子起床，吃飯……尴尬和現實之間，電影裏的父子選擇什麽忘記……那麽他和兒子也能這樣嗎？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重新開始，和以前一樣平靜生活……可是，《河流》裏的父子是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發生關系的，而他和兒子……一次又一次的告白，兒子的态度和舉動，也許他是真的愛上自己吧……但是自己，怎麽可能回應兒子的心意？！同性，還是父子……那樣的感情是禁忌的啊……

　　“永平，聽說你兒子回來了？”

　　黃美玲的聲音把他喚醒。

　　“啊，是啊……之前真是麻煩你了……”

　　“這樣就好，這幾年你一直擔心他，現在終于可以放心了吧？”

　　“是啊……”兒子回家讓他放心，但是，他又該如何和兒子相處呢？愛上父親的兒子……違背倫理的愛……他該如何處理？這樣奇怪的事情也不能和别人商量啊！

　　下班時間剛到王永平就接到兒子的電話：“我在樓下等你。”

　　不想讓兒子多等，王永平拒絕了下屬請他幫忙的工作，提起公文包就沖下樓。

　　“呃？這車是哪兒來的？”

　　“公司的車。不過使用權是我的。”王亦帆笑着說，“以後你上下班都由我接送吧！公車太擠。”

　　兒子的體貼讓王永平感動。

　　“對了，我已經買好菜了，今天晚上吃京醬肉絲、海鮮豆腐，好嗎？”

　　“好。”王永平坐在副駕駛座，隻要是兒子做的，什麽都好。

　　這樣的生活就是最好吧……王永平忍不住想。

　　一日三餐都是兒子準備，上下班有兒子接送，平日父子就在家看電視，偶爾一起買東西，或是看電影……他們已經找到最好的相處模式了吧？兒子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也是兒子最重要的人，雖然還是覺得有說不出的詭異，但是王永平已經滿足了。

　　隻是，這樣的日子究竟能持續多久呢？王永平有自己的擔心……兒子說愛他……可是，人是會改變的……前妻不也曾說有多麽多麽愛他，可最後還是抛棄了他……有一天兒子也會喜歡上别的人，然後結婚，生孩子……那才是普通人最平凡也是最幸福的生活啊！身爲父親的他自然希望兒子能早點找到女朋友……

　　如果兒子有了女朋友，那麽，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女朋友吧？

　　那麽，自己的地位會變成什麽呢？

　　兒子不可能還像現在對他這麽好吧？下班會陪女朋友，晚上也……當然不可能還抱着父親睡覺吧？那麽，自己又是一個人，孤苦伶仃……

　　“在想什麽呢？”王亦帆走過來，用薄毛毯包裹父親依然纖瘦的身體——雖然還是瘦，不過父親的精神比以前好很多了。“已經是深秋了，小心不要感冒。”

　　如果兒子有了女朋友，能享受他溫柔的人就是他的女朋友吧？悲哀地想着，王永平在心底拒絕這樣的可能性。兒子是他辛辛苦苦養大的，爲什麽要讓别的女人搶走？不甘心……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心态好象吃醋的女人，王永平心慌地腿開兒子的手。

　　“我，我還有工作，你困的話就先睡吧！”

　　看着父親慌張的表情，王亦帆不明白自己又做錯了什麽。他是很努力遵守自己的諾言，隻要默默守護父親就好，也努力克制對父親的欲望，可是……是父親要自己陪他的啊！不經意的接觸或是擁抱，父親不僅不會反感，有時還會露出安心的表情。可爲什麽剛才又拒絕呢？爸，你究竟要我怎麽做？

　　“你兒子還真是乖呢！每天接送，還給你做便當。”黃美玲羨慕地說。

　　“啊？……還好啦！”嘴上說着沒什麽，其實王永平心裏很高興。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就是你和嘉文見面的那次，他簡直就是個不良少年嘛！看他現在這麽孝順，真是羨慕哦！我家那個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明白父母的苦心。”

　　“是啊……”明白兒子對他好是“愛情”而不是“親情”的男人心虛地回答。

　　“對了，問你八卦不要生氣哦！你兒子有沒有女朋友啊？”

　　“啊？”

　　“啊什麽啊？我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你不知道我們公司一群小女生哈他哈得要死。現在這樣的男人可很少見哦！又帥，又有好工作，還這麽孝順，真是打着燈籠也難找。所以她們拜托我幫忙，找你要情報咯！”

　　“亦帆他……他沒有女朋友。”

　　“是嗎？我看他條件這麽好，還以爲他一定有女朋友呢！這下那群小女生肯定很高興啦！”

　　“是，是嗎？”

　　“喂，不是我說你，你這個當爸爸的怎麽好象一點也不關心呢！對了，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我看人事部的李家惠還有會計部的林秀琴都不錯哦。”

　　“那個……亦帆還小嘛……”

　　“不小了吧？我記得他比我家那個大一點，那也是快24歲了，你24歲的時候啊，亦帆都快上小學了！我看我們公司那幾個小女生還不錯，什麽時候介紹給你兒子認識？”

　　“恩……是啊……對不起，我去洗手間！”

　　王永平沖進洗手間……爲什麽心裏好難過？爲什麽聽見黃美玲要介紹女朋友給亦帆就惡心……找個好女孩結婚，這才是兒子應該有的人生啊！他這個做父親的爲什麽會從心底抗拒？王永平的心情相當混亂。

　　不想把兒子讓出去，不想把最愛的兒子交給别的女人……心裏卻有個聲音在說：“你在胡思亂想什麽？！那樣根本就不正常啊！”

　　“是啊……”男人喃喃自語，“亦帆他，應該有正常人一樣的幸福家庭！沒錯，就是這樣！”望着鏡子裏血色全無的臉，王永平苦澀地笑了。

　　“那個，亦帆，過來一下好嗎？我有事問你。”

　　聽到父親叫他，王亦帆馬上扔下鼠标跑過去。

　　“怎麽了？”

　　“那個……今天黃阿姨……你還記得吧？和我一個公司的。”

　　“記得啊，她怎麽了？”

　　“她問我，你有沒有女朋友。”

　　“問這個做什麽？”王亦帆不耐煩地說。

　　“那個，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婚姻大事了……聽美玲說我們公司也有不少女孩子喜歡你呢！她說想幫你介紹。”

　　“你答應了？”

　　“我……”兒子微眯的眼睛透着怒氣。

　　“我說……先問你的意見。”

　　“還問什麽啊？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明明知道我愛的人是你！還說什麽結婚、女朋友的！”

　　兒子的怒氣讓王永平吓得向後縮了一下。

　　“我……可是……可是這樣是不對的啊！男人……就是應該和女人在一起……我們是同性，又是父子……怎麽可能……”

　　“我才不管！什麽性别，什麽父子！我就是愛你！那又怎麽樣？我沒殺人沒放火沒搶劫，你憑什麽說我不對？！”

　　王永平無法克制身體發抖，兒子已經很久沒對他這樣兇了……兒子他很生氣……也很悲傷……

　　“你就這麽讨厭我？是啊……你怎麽可能喜歡我……但是，你也用不着用這樣的方式趕我走啊！你要是覺得我煩，一句話就好……我隻想你開心快樂……”

　　王永平茫然地看着兒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你别擔心，我不會阻撓你的幸福……我馬上走，可以了吧？”

　　說完王亦帆真的轉身離去。聽到大門“嘭”地一聲重重關上，王永平才從沙發上突然跳起來……亦帆又不要他了？他又要扔下他了？

　　“不！亦帆不要走……”連滾帶爬地跑到門口，打開門，門外除了沁骨的喊風，還有帶着悲哀眼神的兒子。

　　“不要走……亦帆不要走……”王永平撲進兒子懷裏緊緊抓着他，“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兒子才回擁了他。

　　“爸……不要趕我走，好嗎？”

　　“好！”

　　“不要把我推給别的女人，好嗎？”

　　“好！”

　　“我們兩個人永遠在一起，好嗎？”

　　“好！”

　　王永平一邊回答一邊哭了起來……在兒子面前哭會很狼狽……但是管不了這麽多了……他絕對不要再失去兒子，絕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