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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清情》第194章


  雍正四年的春天,當初的粘桿處已然暗暗在雍和宮中形成了一個直屬皇帝的龐大根系,勢力大的連旮旯裡的風吹草動都知道,甚至連官員賭博遺失的骰子也會出現在雍正帝的龍案上,簡直是人人自危。

  明明是春光燦爛,卻讓人感到刺骨的寒涼。

  囚允祀、圈允禟、禁允禟。

  這一年的春天過後,允祀不再叫允祀而叫「阿其那」,允禟不再叫允禟,而叫「塞思黑」。

  雲煙從不管雍正的朝堂之事,她從來做的都只是支持他,懂他的心,可到如今也沉默了。因為她太懂他,他是個那樣固執的男人啊。

  蘭葭端了新鮮的水果上來,對正在窗前發呆的雲煙輕聲道:「夫人,這是西域進貢的庵波羅果,說是稀有品種,統共就兩簍子,皇上特意讓蘇公公都送來給夫人用呢,奴婢第一次見這稀罕物也不知如何打理。」

  雲煙轉過頭,看桌上荷葉瓷盤裡的水果,分明像芒果的樣子,但品種似乎很獨特,色彩紅艷配金黃,分外好看。

  「他用過沒?還在乾清宮?」雲煙站起身來,往桌前走去。

  「怕是沒有,聽蘇公公說萬歲爺還在批奏折。」

  雲煙看看鮮靈靈的庵波羅果,思量道:「拿把水果刀來」

  蘭葭愣了下,應聲叫屋外小太監劉二奇去拿了來。

  蘭葭棒上來輕聲道:

  「夫人教教奴婢,奴婢動手打理吧。可別讓皇上回來看見夫人拿著刀,奴婢們受罰事小,要把萬歲爺嚇個好歹可怎麼好。」

  雲煙嘴角微微有些僵住,啐了一口拿過小刀道:「你可和蘭夕那蹄子學得越來越沒正形了,連你們萬歲爺也敢打趣,等他一回來,你們就都老實了。統共就這麼把小刀,切個水果而已。」

  蘭葭乖覺的輕笑,幫著雲煙拿庵波羅果,眼神一直跟著她手,彷彿生怕她削到手。

  雲煙低著頭認真用小刀將庵波羅果連皮片成幾片,金燦燦的果肉看起來分外鮮美,再用刀在果肉上整齊的劃著橫線和豎線,蘭葭有些不解。雲煙笑笑,拿著果皮輕輕往反向輕撇──

  蘭葭啊的輕歎了一聲,只見果肉已然綻放開來,好看的像朵金燦燦的花。雲煙又忙了一會,將幾片都如法炮製出來,在果盆裡擺成一圈,漂亮又香氣撲鼻,讓人看了就想吃。

  蘭葭忙叫小太監端了盆來伺候雲煙洗手,雲煙擦乾手後道:

  「桌上剩下那些,你帶給蘭夕和六十去,你們一起嘗嘗……」她頓了頓,「雖說宮裡皇上管的嚴密,但多事之秋,吃食也要注意,不可假手他人。」

  蘭葭點頭道:「奴婢省得,主子放心。夫人是要去幹清宮吧,奴婢伺候您更衣,將水果盤給夫人裝好,隨您一起出,這就往阿哥所去。」

  雲煙笑笑,「鬼靈精」

  雲煙換了衣裳,又讓蘭葭取了些平日用來剔牙的乾淨竹籤敢到果盤裡帶著。蘭葭想讓小太監阮祿伺候雲煙打著傘過去,雲煙說不用,就提著食盒,沿著東牆就往乾清宮去。養心殿通往乾清宮這條路幽深又細長,朱紅色的巨大宮牆寂靜無聲。

  夏日的太陽微微有些刺眼,雲煙用手掌輕輕貼在宮牆上卻感到溫暖,忽然想起去年此時遇見八九二人情景,如今已經物是人非。

  雲煙走進乾清宮南書房的時候,總管太監王朝唧親自來幫她拎了食盒,小心翼翼伺候她進去。

  這皇宮裡,其實出於皇帝的授意,已經是沒有人不知道她身份的。只是,若天子贏弱怕是有人敢非議宮闈事,可當今天子干綱獨斷,皇權獨攬,主宰江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朝堂上也無人敢說半個不字,更何況他的家務事了。

  蘇培盛正守在門口,見王朝卿伺候雲煙進來了,忙躬身請安喜道:「夫人未了」

  雲煙笑笑,往門扉裡方向遞了一眼道:「這麼開心?」

  蘇培盛道:「奴才這不是替萬歲爺開心麼」,他接過王朝唧手裡的食盒,揮揮手讓他去了。

  雲煙搖搖頭笑,就著他手,將食盒裡的果盤端出來。

  蘇培盛奇道:「奴才眼拙,不知這是什麼水果?好歡喜人,樣子又尊貴。」

  雲煙笑道:「就是你讓蘭葭送來的」

  蘇培盛恍然大悟道:「夫人真是有心」

  屋裡忽然傳出低沉微啞的嗓音來,渾然天成的帝王之氣。

  「都來了還不進來?」

  雲煙聞言,蘇培盛忙推了門,她端著果盤不慌不忙的進了去。

  只因當今天子畏暑,乾清宮南書房裡四處都擺了冰盆。別人看著他的臉倒是一點不熱,只是他清涼了大家,自己內火倒是重的很。

  乾清宮的擺設氣質與養心殿的簡樸就是不同,處處彰顯著華貴與皇權。

  巨大寬闊的龍案前,那人伏案不斷在奏折上寫著,空曠的龍座上只有他一人,顯得如此孤寂。多年習慣,她不在的時候,連蘇培盛也只在門外守著,他只一個人批奏折,不要人伺候,隔一段快沒墨了,他喝口茶時才會喚蘇培盛進來,若按天子標配,他的奴才始終是少而精的。

  雍正抬眼看端著果盤輕輕走來的女子,又垂目繼續一邊寫一邊蹙眉道:「又不聽話,臉都曬紅了,這些奴才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雲煙低眉輕笑道:「偶爾曬曬太陽對身體好,我們家萬歲爺行行好吧,是我不讓他們跟的。」見他沒戴眼鏡子,便奇道:「怎麼不戴眼鏡?」

  雍正鼻腔裡低哼了一聲不說話,顯然是還記著雲煙笑他那事,這個小心眼的男人,明明都四十九歲,還最不服老呢。他的鷹眸依舊盯著奏折,手下洋洋灑灑。雲煙也不吭聲,自若的將果盤子輕輕擱在龍案邊空處,又近身去幫他研龍硯裡的硃砂。他抬手自然的在龍硯裡舔舔,潤潤筆鋒,又專注的繼續。

  雲煙見他龍袍穿的嚴實,鼻尖上彷彿又出些汗,便自然的拉了腋下袖帕給他抹掉額頭細汗,又扶著他肩頭矮了身子,歪頭去他喉結下給他解開領口,一切都是尋常夫妻所為。

  手還沒松回來,整個人就被放了筆的雍正就勢拉坐在他雙腿上。

  雲煙低呼了一聲道:「你也不嫌熱」

  雍正抄著她雙膝把她整個人再往身上攬攬道:「熱什麼」

  雲煙可足見這人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也不跟他爭,便道:「批完了正好用些水果,爽快些。」

  雍正這才抬眼瞧到龍案上的果盤道:「拿來我看看」

  雲煙推推他,見他不動,只能欠著身子用手臂去夠那果盤子,雍正還一邊扶著她腰身,等她端來眼前,左右端詳著金燦燦的果鹽,說真好看。

  雲煙輕輕道:「我就知道你自己沒嘗,巴巴的把這稀罕物都進家裡去,一簍足夠了,另一簍你賞給后妃吧。」

  雍正看她一眼道:「你嘗了麼?」

  雲煙搖頭,雍正道:「朕想吃」

  雲煙哭笑不得道:「好」

  雲煙用竹籤子撥了一小塊給他,問他好不好吃。

  雍正皺了下眉說:「酸」

  雲煙心一沉,以為只是像芒果卻不是芒果那樣好吃,正在後悔自己沒嘗,就也去撥了一塊放到嘴裡一一

  當她從餘光裡忽然瞧見他嘴角的上揚,忽然就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葡萄架下,那晶瑩可愛的葡萄,他也是這樣表情,皺了眉說了一個字:酸。

  他別過頭暗暗勾起的唇角,還清晰的浮現在她眼前。那葡萄的甘甜她還能記得,逼真的散發在她口腔裡,一如此時的庵波羅果。

  雍正的唇角已然覆上來,口裡的甘甜回味在一起,曾經的年輕時光,如今的夫妻深情,一切都像是這乾清宮龍椅上醒不來的夢。

  世上怎麼會這樣的男人呢?是否還會有第二個,再不會了罷。

  雲煙摟著他背後的龍辮,軟軟的趴在他懷裡,看著他去將批完的奏折合上,可奏折上「阿其那」「塞思黑」「死」等字樣卻讓她心跳一下漏了一拍,手也有些發抖!

  雲煙捉著他辮子的纖手明顯緊了緊,雍正垂目看她──

  雲煙閉目不語,身子不可抑制的有些發起輕顫。她知道他不會原諒他們,如今真的至於到殺戮的地步嗎?

  雍正緩緩道:

  「你從前從不管這些事的……命年羹堯自裁時你不過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雲煙把頭埋到他懷裡輕聲道:「你們是親兄弟」

  雍正瞇眼道:「親兄弟……明算帳……太多年了,這洋洋灑灑能寫出的罪狀不敵不能寫在公文上的十之一二。不僅是朕,還有你和十三。」

  雲煙聽到他說朕字,忽然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屋外傳來蘇培盛的聲音:「啟稟皇上,岳鍾祺大人到了,在偏殿等候萬歲爺召見。」

  雲煙隨即起身垂目輕聲道:「你忙吧,我走了」

  雍正看了她半晌沒說話,別過臉去啟唇低沉道:「宣」

  雲煙剛出了書房來,正遇見王朝卿領進來的岳鍾祺,他竟對她行了大禮,雲煙有些詫異,他抬起頭時閃過一絲絲的熟悉,看起來頂多三十出頭的年紀。

  岳鍾祺進去後,雲煙站在原地有些疑惑。

  蘇培盛附耳輕聲道:「夫人,岳鍾祺是現任撫遠大將軍……曾經年羹堯的乾兒子……當然,更是主子的心腹。」

  雲煙怔怔道:「原來如此」

  生命中還有多少人都在身邊江山霸主的棋局上,連二十年前那個拿著破碗被她送入年羹堯懷中的小男孩也早被當今天子收入囊中,早到什麼時候她不知道,一定比她想像中更早,她枕邊人的另一個面貌永遠是更冷靜又不折不扣的帝王。他們的大半生都連在一起,多少故人,多少回憶,都是物是人非。

  雲湮沒有直接回養心殿,而是去了阿哥所看看六十,遇到四阿哥弘歷,他已經很高了,像個小伙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紅紅的嘴唇上長了毛茸茸新鬍鬚,轉眼間已經到了快娶親的年紀。

  他見到雲煙總是很親,常常回憶起小時候雲煙帶他在四宜堂玉蘭樹下玩的事情。雲煙問了問他飲食起居,他一一答了,懂事的幫雲煙撐傘遮了太陽,送她到六十院裡。

  六十年紀小,自從生病後,一直身子時好時壞,雲煙總覺得男孩子該多曬曬太陽,玩一玩會好些。但太醫囑咐不讓多出去,以調理為主。

  六十正由蘭葭和蘭夕陪著用庵波羅果,見雲煙來了,小身子從床上爬起來就要抱抱。

  雲煙走到床邊就寵溺的把他抱著顛顛道:

  「可又沉了,媽媽抱不動了。今兒你乖不乖,有沒有按時吃藥?」

  由於媽媽同嬤嬤的音,他們平日在人前說起來也都從是不避諱的,而弘歷可能更是心中有數吧。

  六十兩隻小手摟著她衣袖,頭也埋在她懷裡撒嬌道:「嘛嘛,六十很乖的……不信你問蘭夕和蘭葭」

  蘭葭和蘭夕正迎了四阿哥弘歷進來坐下,弘歷看著六十撒嬌的樣子,唇邊掛著笑,眼睛裡露出些對童年的羨幕。

  幾人一起用了些水果,雲煙坐在桌邊幫他們弄,給了六十,又給了弘歷。說說功課學業,又說到弘歷快要娶親,他倒顯得不好意思了。沒說會話,弘晝尋了來,跺腳說有好吃的不叫他。

  中午就在六十這一起用了飯,六十膩在雲煙旁邊,有兩個大哥哥陪著,咧著小嘴開心的不得了,精神也好了許多。

  等弘歷和弘晝也回院去了,六十拉著雲煙在屋裡咬耳朵。他問雲煙說:「六十知道故去的年貴妃身份高,但六十是嘛嘛和皇阿瑪唯一的寶寶對不對?」

  雲煙內心五味雜陳,他還那麼小點,如何已經知道宮闈裡的身份貴賤,他終究是被弘時傷了。

  雲煙安撫好六十睡下,留蘭葭也陪著蘭夕照看。就自己回到養心殿去,雍正依舊是沒回來。

  其實,她並不那樣愛養心殿,但養心殿與四宜堂又是最近的,所以又能讓她安心。幾乎沒有歇腳,她就從東廂房龍床後下了地道,往四宜堂而去。

  到了四宜堂裡,她顧不上滿頭大汗便喚了雲惠去十三府請怡親王來。

  雲煙已經很久沒有踏入過十三府裡,她依舊忘不掉歡笙走的夜,其實,她也很久沒有與十三交談過了。

  怡親王允祥來到雍和宮裡時也是換了普通馬車微服而來,如今的雍和宮有喇嘛參禪誦經,亦是這個泱泱帝國的情報總根據地。

  允祥踏入四宜堂時,雲煙正坐在青桐樹下的籐椅上,小桌上放好了一壺清茶,一杯七分滿的琺琅彩瓷杯,另一隻空杯和一個空籐椅。

  雲煙抬頭看他的時候,允祥走近前來,腳步依舊比從前要慢,發跡邊緣上比從前看著更加灰白,配著他並不蒼老的臉孔,異常讓人感到淡淡的哀傷。

  雲煙垂目取了茶壺,在空杯中徐徐注入清茶,金黃的色澤配著樹蔭的翠綠,一切都很安靜。

  四宜堂是粘桿處的基地,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知了也是不敢來的,連擾人的蟬鳴也沒有。

  允祥撩開袍裾,扶著雙膝緩緩坐下來,動作有些超出年齡的徐緩。他端起杯子,細細看琺琅彩上的樣子輕輕道:「這套杯子……是五十九年四哥忙裡偷空畫了幾夜的圖樣讓我去趕做了,在九月底送於你。

  雲煙默默的扶著茶杯沒有說話,終於端起杯子輕飲一口後。

  「十三爺,我找你是有些事」

  允祥淡淡的笑了。「我知道」

  雲煙垂目開口道:

  「六十本身並不知道自己生世,我也不知道是否永遠不再告訴他,但他還太小,先天也比不得其它阿哥強健,我不希望他承受這些成人世界的痛苦。

  你也知道上次弘時……他現在雖然在十二爺那裡,可十二爺怕也難管住他,恐怕要你多去照看,不要再生事了。也許他是主要是衝著弘歷去,但六十年歲小身子弱,是再經不起這樣質疑他出身的剌激了。你四哥子嗣終究少,只要安安穩穩的,父子間久安,或許還有轉圜餘地。」

  允祥點頭低聲道:「你做的一直很對……六十……這些年……辛苦你了。」

  雲煙看了看他,「我見過你抱他,他很喜歡你。」

  她還記得,在雍正四年的除夕那天清早,養心殿門前的地上,他小小的身子摟著他的頸子,張著小嘴親熱的叫他十三叔。

  允祥笑了,似乎在回憶道:「他如今倒和四哥更像些。」

  雲煙道:「他很疼他,勝過任何一個孩子」

  允祥雙手撐在膝蓋上,默然的點點頭,看不清神情,有些灰白的辮子垂在腦後,在夏日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白。

  「八哥和九哥很不好,一個京城,一個保定,在囚所裡都生了病,怕是要不行了。」

  不用她開口,他已然說了。

  雲煙放在身前的纖細手指就像僵直了,好半響才動了動,終究緊緊收在一起。

  她真的沒想到自己當真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是如此心情──

  八和九,他們之間但凡有一個人離去,另一個怕也是不成了。

  一個一個的離去,一個又一個。年羹堯死了,年貴妃也死了,還要死多少人?與其說他是自裁,不如說是被這皇家權利的貪慾,爭奪,膨脹,鬥爭害死。與其說她是病逝,不如說是被這皇家女人的宿命,子女盡亡,政治厲害而折磨的燈枯油盡,不得不死。

  如今,連當年那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八阿哥也會有離去的時刻嗎?

  她從未以為他會被打倒,他是那麼一個與表像不符的強者。當年,那樣重的兩次傷寒,他也一樣挺了過來。如今,卻真的不行了嗎。

  八九二人與她和胤禛之間的故事,幾乎糾纏大半生,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且不說朝堂之上,龍位之爭,只說毗鄰而居,恩怨情仇。八阿哥曾差點毀滅她的世界,曾消除她的記憶,也曾挽救她於垂死邊緣。九阿哥似乎做盡惡人,說盡了惡話,卻無真正對她下過毒手。

  八阿哥曾問她,還怨恨他麼?他那時是否已經知道自己為俎上魚肉,在劫難逃。

  經年往事,她隨雍正參禪悟道,抄錄經卷,早已釋懷。可那個佛學造詣極高,通達三關的雍正帝卻絕不可能會原諒,不論於公於私,都不會。他總是個矛盾的人,他就是這樣。

  太陽現出餘暉時,雲煙送允祥出門。

  雲煙站在「四宜堂」的牌匾下問他,你會開心麼。允祥搖了搖頭,出了門,背影竟有些躊躇。

  天漸漸快黑了,雲煙將四宜堂外屋的一盞燭火點起來,已然是,滄海桑田。

  不遠處隱約傳來喇嘛在日暮誦經的聲音,如今後院的「萬福閣」已然是另一個世界。

  她感到有些乏,就進內室坐在黑暗的床幃裡,開了窗,看天外的星星爬上夜幕來。

  夏日晴朗的夜空裡,浩瀚如海,星途遼闊。一如他統治的疆域,他手握的權利。他比他的父親更加殺伐果斷,干綱獨斷,這個帝國每個角落的事情他都牢牢掌握,甚至要掌握所有人的腦海,所有人的心。而她,總是站在他身後,從未改變。可對生死,她終究做不到無動於衷。

  忽然轉頭間,一人坐在床邊,不知在黑地裡坐了多久。

  「你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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