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公司的廁所能清洗的程度有限，一整個下午，我下半身粘膩的感覺揮之不去，想至此，我不由得對那始作俑者投以憤恨的目光。

　　但又有何用？這對厲仲桀那無恥之徒根本不痛不癢，在中午午休時間徹頭徹尾戲弄我完後，那混帳倒是開始專心工作了，看也不看我一眼。

　　下班時間一到，我迫不及待地背起背包逃離，一回到蝸居的住處，我立即到浴室全身上下刷洗了一遍。

　　令我羞惱的是，我要用自己的手指伸入屁屁內，一一將裡面穢物清洗乾淨。痛……痛死了，雖然「那裡」比起第一次傷得要輕，但被那樣的巨物擴充，還是免不了撕裂傷。

　　可惡可惡可惡！

　　我將手中的肥皂用力甩出，想藉以宣洩心中的怒氣，但沒想到肥皂居然倒彈回來，打在我的臉上。

　　……

　　……

　　天殺的，我到底還要倒楣多久

　　！自從遇到厲仲桀後，沒有一天順心的，我憂心忡忡，開始擔心以後的未來。

　　我連自己被拍了裸照都不知道，我無法想像厲仲桀接下來還會幹出什麼好事來。

　　到底要如何才能擺脫他呢？我思索許久，卻怎麼想都想不出一個好方法來，我喪氣地捶牆。

　　「奇凱，你在洗澡嗎？你的手機響好久了，快去接啊，吵死人了」同層樓租另一間房的陳宏立拍打門。

　　「喔，好。」我連忙應聲，快速套上衣服，從浴室走出。

　　我的NOKIA3310不是沒電了嗎？況且我的手機設定鈴聲也不是這個聲音，但我的包包內現在確確實實正不斷傳出鈴聲訊號。

　　不會是

　　我一個箭步衝去，手在背包裡頭內一陣翻攪，找到了，入眼的果然是厲仲桀中午要我收下的新款手機，裡頭連電源旅充、座充都一應俱全，還附兩個原廠電池。

　　手機來電顯示『Jay'。我毫不思索，將電話按掉，拇指連按了好幾個鍵，手機裡面的號碼是我原來的號碼，SIM卡沒變。

　　這時手機傳來訊息，我按鍵觀看訊息，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心頭的怒火再度揚起。

　　『你包包內有消炎藥膏，記得拿起來擦。』

　　我兩手拇指快速移動鍵入國語拼音，按下傳送。

　　『去死！！』

　　我高舉手機，原本想砸爛洩憤，但嶄新的外殼一閃一閃，想起它昂貴的價格、優越的性能，怎麼也下不了手。

　　……於是，高舉的手又放下。

　　這時，手機又響了，我想也不用想，一定又是那混帳！

　　「你到底還想怎樣」聽到另一端傳來的聲音，我立即緘默。「阿爸……」

　　「阿凱，你不會在台北惹了什麼麻煩吧？要不然怎麼這幾天手機都打不通？」關有財操著台語問候兒子。

　　「哈哈哈……阿爸，怎麼會？我不是說我暑假找了一個工作，哪有時間惹什麼麻煩。」我心虛地馬上轉移話題。

　　怎麼不會？我怎麼向老爸說，你的同志兒子因為暑假想擺脫處男，結果反被強上，如今還被拍了裸照

　　「那就好，家裡的孩子就你讓我最放心，千萬別像你二弟，暑假一開始，就每天跑去和朋友飆車，那天出門給我逮到，被我狠狠教訓了一頓。」

　　「阿勇我回去後會好好說他，你別太操心，他這個年紀就是好奇。」聽阿爸這樣誇我，讓我很慚愧。自從確定自己的性向後，我更是拚死努力唸書，不考上台北的大學，怎麼能有好藉口離開雲林。

　　「最好只是因為好奇，這時候不好好管他，再這樣下去，我以後就要到牢裡才能看到你阿弟了。」年屆快五十，火氣仍很旺盛的關有財呸了口紅色檳榔汁在垃圾桶裡。

　　我笑著聽手機中傳來媽媽的斥責聲，叫阿爸別嚼檳榔了，老是吐得垃圾桶紅紅的，髒死了。

　　「不會的，爸你別想太多，等一下我就打電話給阿勇，叫他乖一點。」

　　「也好，你弟還算聽得進你的話，說說他也好。你媽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我再看看。」

　　「嗯，別太累了。課業要緊，真的太累就別去打工了，要記得好好定時吃飯。」

　　「我知道。」我諾諾應聲，之後阿爸又叨念了幾句才結束對話。

　　阿爸，若你知道你的乖兒子現在遭遇的事情，你一定情願我只是像阿勇去飆車而已。想起自己現下的處境，我一張臉頓時苦了起來。

　　「奇凱，晚上一塊吃火鍋吧？」外頭陳宏立呼著同層樓四個房間裡的人。「龐大頭呢？」

　　「不知道，應該晚點就回來了。」我將手機謹慎的收進背包，把充電器放入抽屜內鎖住，萬一被其他人看到，麻煩就多了，一定免不了問東問西。

　　「大熱天吃火鍋？」我打開門，一股沙茶醬的香味撲鼻而來。

　　「這才過癮啊，小周已經在煮了，每個人拿出兩百元來分攤。」

　　「沒問題。」

　　中午被厲仲桀騷擾，我什麼都沒吃，現在胃正飢腸轆轆。我二話不說，馬上自牛仔褲內掏出兩百元。

　　吃不到一半，我下腹部忽然傳來一陣強力的絞痛，當天晚上我開始猛拉肚子。

　　原因當然不會是因為小周的火鍋湯頭。

　　……厲仲桀你果然是我的瘟神！

　　我強撐著體弱的身軀搭乘捷運來到公司，為了不磨擦到患部，我兩腿不雅地弓成八字型，像老頭子般拖著蹣跚的節伐步入電梯。按下電梯按鈕，電梯內的鏡子照出我青白的臉色。

　　昨晚一整夜有在廁所裡忙進忙出，屁屁因為用衛生紙擦太多次，都紅腫了，加上昨天性事後的輕微撕裂傷，患處傷勢擴大，更加痛楚難當。

　　雖然一百個不願意，出門前，我還是拿起抽屜內的消炎藥膏將它塗抹在患部上……

　　我腳剛離開電梯，就聽到敲敲打打的聲音，放眼往前望去，施工聲音傳出來的位置不就是厲仲桀的辦公室嗎？

　　「怎麼了？」我忙問公司的同仁大哥，只見好幾名工人在裡面忙進忙出的。

　　「總經理好像要在辦公室裡面建一間淋浴間。」同仁大哥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那不知恥的禽獸！！我憤怒地握拳，完完全全地被激怒了。

　　是的，在他的立場，自己的上司不過是在辦公室內增建一間淋浴室，幹他何事？薪水每個月不忘匯入他戶頭就好了。該擔心害怕的只有我，厲仲桀在昨天后，忽然決定建這淋浴間，心裡頭打什麼齷齪主意，我還不明白？

　　忽然，一雙白皙的手扯住我的Ｔ恤，正怒火中燒的我轉頭看見拉住我的人，猛地一怔，躲了這麼多天還是躲不過。

　　是宋寶潔。也就是我在１ｘ０同志交友聊天室認識的Jay本尊，他另一個身份是厲仲桀的表弟。

　　我被拉到轉角逃生梯的方向。

　　「好了，現在都沒有人了。奇凱，我一直要跟你談我們之間的事，為什麼你都不接電話？」

　　「Jay……」陰柔白淨的臉離我咫尺，我看著這已認識一年多三網友，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這是我們脫離網路世界後，第一次真正的接觸。

　　「不要叫那個名字，叫我寶潔就好。」宋寶潔打斷我的話。

　　不管是哪個名字，『Jay'這個稱謂現在對我而言，等同是一個麻煩的代名詞，我苦笑。

　　「為什麼都不接電話，難道你真的想要和我表哥厲仲桀在一起嗎？」宋寶潔鍥而不捨地追問。

　　中性清揚的聲音迥然不同於厲仲桀的低沉，是我喜歡的聲音，連發音的腔調也是。

　　「我不是故意不接電話，我需要時間想一想，畢竟……」畢竟什麼，我清了下喉嚨，不知道該如何說。

　　難道要我擺明了說，現在不管是哪個『Jay'，麻煩都很大。在那件事後，我只想離你們這對表兄弟越遠越好。

　　忽然，我整個人幾乎跳起，宋寶潔將手放在我的胸前，整個人貼緊過來。纖細的身材倚向我，我擔心他跌倒，只好伸手扶住他的腰。

　　好細……和厲仲桀那堅硬的觸感全然不同。

　　「這裡沒有監視器，你放心。」

　　放心什麼？我還沒會意過來，觸感柔軟的唇直接封住我的口。這主動飛來的豔福，叫我如何抵擋，我理想中的情人長相正在吻我。

　　理智抗拒了下，但身體還是跟隨多年的審美觀走，身為一個健全的青年，我的腦中馬上聯想出種種兒童不宜的畫面，其中多和我收集的Ａ片有關。

　　丁香的小舌輕輕逗弄著我，一來一回地在我口腔刺入勾旋，說不出的纏繞撩人，和某人強制的吮吻方式完全不同。像被催眠般，我的手彷彿有了自己的意識，顫巍巍地撫向它想探索的地方，連我都不知道它為什麼會拉起那礙事的襯衫，停留在後腰細緻的肌膚上。

　　「奇凱……」

　　宋寶潔用柔膩的聲音喚著我，眼神是那麼誘人，他全身似若無骨地靠在我身上，等待我下一步的誘導。

　　頓時，我的男子氣概飆升到了頂點

　　是的，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我的雙腳宛若長了翅膀，飄飄然地漫步在白白的雲朵上。

　　「那今天下班和我一起走，就照我們之前所約定的……」

　　綿綿的呢喃聲音引發出我無限的不當想像，不可思議，我氣虛的身體馬上英勇的勃起了！

　　「我……」我正想出口應允，但理智忽然警告我，這一答應可能所引發的血腥後果。

　　萬一厲仲桀知道了，怎麼可能善罷干休！

　　我的把柄全握在他手上啊！一想至此，我全身如同掉到冰窖般，手足冰冷，什麼妄念也收回了。

　　看我的表情，宋寶潔也知道我將出口的答案是什麼，他眼一橫。「你昨天和我表哥做了吧？」

　　「你」我悚然一驚，他怎麼會知道？

　　「瞧你今天走路的姿勢就知道了。奇凱，跟我在一起吧，跟我表哥在一起沒什麼好的，他的個性跋扈、自私、霸道又野蠻、不講道理又喜歡欺負人，你跟他在一起，連自己什麼時候骨頭被啃光了也不知道。」

　　厲仲桀的缺點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畢竟我是苦主當事人，但問題是

　　現在誰能來救我脫離這個苦海？

　　啪啪的鼓掌聲自另一端響起。

　　「不愧是我的表弟，如此瞭解我的缺點。」

　　一轉眼，宋寶潔人全變了，剛剛倚著我的柔順模樣瞬間消失不見，整個人有如凶惡的貓兒，彷彿隨時都會撲上去撕咬厲仲桀的喉嚨。

　　「光看有什麼用，我又不會掉一塊肉，有種就撲上來咬我啊！」厲仲桀從轉角走出，挑釁的眼神睨向自家表弟。

　　他臉頰仍帶有我昨天揍他的痕跡，接著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那眼神可以讓我做一星期的惡夢。

　　我暗叫不好。

　　兩個表兄弟毫不掩飾對彼此的觀感，那憎惡的火花連局外人的我都可以群受得到，我見機想悄足離去，卻被眼尖的厲仲桀發現了。

　　「奇凱，你別想走！」

　　開玩笑，叫我不走我就不走？我更是加快腳步，傻瓜才會在那邊看你們表兄弟狗咬狗，不曉得剛剛厲仲桀看到了多少，以他睚眥必報的個性，被他逮到這樣的場面，等一下不知道會如何折磨我。

　　不顧臀部在移動中傳來的疼痛，為求時效，我捨棄搭電梯，沒命似的沿著逃生梯跑下樓。

　　我聽到後方傳來的腳步聲，我知道是厲仲桀追上來，不敢轉頭回去張望，三步並兩步，能逃得一天是一天。

　　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臟彷彿要爆炸般，下腹部也疼痛不已，可是我不敢停下腳步。

　　「小心，奇凱，停下來！看前面」

　　我聽到厲仲桀的呼喊。

　　但已經太晚了，不知道是哪個沒公德心的人在樓梯間堆了一堆雜物，我就這樣迎頭接上，衝力加速度，我煞不住，這一撞，貨真價實，我整個人跌倒又滾下樓梯。

　　昏迷前，我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厲仲桀，你不愧是我的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