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十六、水下蜿蜒石墓黯 ...
成昆猝不及防之下被那怪人點了穴道,抓著跑出了數十里的距離,動不得也說不得,自然十分心焦。他見識廣博,看得出這名為楊興鋒的怪人輕功極佳,陽頂天根本及不上,心中暗暗叫苦:這麼一來,只怕他和陽頂天是必定要分開的了。
他倒不擔心這怪人取他性命,之前他與楊義兩個人的談話成昆都聽得清清楚楚,楊興鋒分明便是想用自己引少年回去,但是看楊興鋒奔跑的如此之快,他們家所在的地方恐怕距離不近。
正如他所想,兩人一路出了山谷後,就見到谷口停了一匹馬。楊興鋒提著他上馬,認準方向便飛奔而去。
成昆趴在馬背上被顛的渾身難受,心中早將這不講理的混蛋罵了個遍。無奈他穴道被封,別說罵出口來,就算是呻吟一聲都不可得。趴了兩個時辰後,又覺得下腹隱隱發脹,竟是有了尿意。然而眼下情形,根本無從解決,弄的成昆痛苦至極。
總算到了夜晚楊興鋒緩下速度,下馬後伸手解開了成昆的穴道。他顧不得罵上幾句,提著褲子便向路邊的樹林跑去。誰知才跑了兩步,腰上又是一緊,被人一把拽了回來,同時就聽那中年人冷聲道:「想跑?」
「跑個屁!爺爺要撒尿!」成昆大罵一句,話音才落臉上就被抽了一巴掌:
「你這小鬼還真是沒教養的緊。」楊興鋒說著揉了揉手腕,陰測測的道,「再叫我聽到一句廢話,我便賞你一個耳刮子。兩句賞你兩個,十句賞你十個。」
「……」成昆抿緊唇怒視著楊興鋒,他性子本來就很識時務,倒也不願因為一時的口舌之利吃了大虧,當下只能強忍怒火道:「我要小解。放手!」
楊興鋒從鼻腔中哼了一聲出來,居然真的放手了。只在成昆急吼吼的跑開時留了一句話:「你現在的本事還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勸你還是別動歪腦筋的好!」
成昆不以為然並非信不過中年人說到做到,就算中年人不說,他也不打算就此逃走。這與他當初從鬼差手中逃開可不一樣,他身上有傷不說,中年人的功夫更是遠在他之上,況且這人行事邪氣的很,一言不合就會出手,形勢比人強,他還沒蠢到惹怒這人給自己找不痛快。
況且他既然已經知曉這人的目的,便不懼於隨他走這一趟。如果他就此離開了,陽頂天再找過來,兩個人勢必會就此錯開。這讓他無法不想起前世裡自己和陽頂天在這一年分開的往事,他總有種預感,眼下這種情形,像極了當初那次過往,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進行罷了。
解決完自身的生理需求後,飢餓的感覺便隨之而來,成昆走回楊興鋒那邊,就見後者從馬背上的包裹中取了乾糧水袋,見他過來後便丟了一份給他:
「快點吃,吃完我們還要趕路!」
走得這麼急,趕著投胎不成?成昆心中腹誹,倒也並未拒絕,一邊接過那些東西一邊偷眼瞧著楊興鋒的神色。後者雖然神色不變,眉目中卻隱隱透著煩悶之色。再想到楊義之前所說的話,忍不住便幸災樂禍的想著:難怪楊義不願意回家,有這麼一個老子在,任是誰恐怕都想逃家遊玩的吧!活該這人如此焦躁,根本就是自找的!
吃了點東西又喝完水後,兩人便再度上路。或許是看成昆表現的足夠老實,這次楊興鋒沒再點他穴道,只是喝令他安靜閉嘴後便再度將他掛上了馬背。隨後便縱馬狂奔起來。
如此兩人趕了數日路,這一天終於到了一處山上,成昆這一路被顛簸的早就不識方向,這四周又荒無人煙,根本不知道這裡是何處。
楊興鋒卻不管他所想,只是帶著成昆到了山腳下一處茅屋中,成昆遊目四顧,看到這座茅屋之中積了薄薄一層灰,顯然已經有段時間無人居住,不由得大皺起眉:莫非這裡就是楊義的家不成?
楊興鋒走到屋中隨手一掃,將大半灰塵掀開,坐在一個木椅上沉吟片刻,目光便盯上了成昆。成昆被他灼然的目光盯的後背一陣發毛,正自不解,忽然想到一事,不由的「哎呦」一聲,心道糟糕:這人該不會因為已經到了目的地,所以在想以後該如何處置他吧?
卻聽楊興鋒自言自語道:「不成,留在此處的話,他見到小鬼,沒準又要跑——也罷,便進去吧!」
成昆被他幾句話說得莫名其妙,未等反應,卻再度被楊興鋒點住了穴道,隨後又被那人提了起來,耳中只聽他道:「小鬼,一會兒閉住氣,我要帶你下水。」
成昆一聽「下水」二字,頓時便想起之前那場不太愉快的經歷來,不禁急道:「你要去什麼地方?」
楊興鋒冷冷一眼瞥了過來,一句:「再廢話就點你啞穴!」便止住了成昆的話頭。成昆被這人氣的胸口起伏不已,連帶著心中也恨上了楊義:要不是遇上那個傢伙,他又何至於遇上現在這種事兒?本以為好不容易改變了前世的一切,誰知道改變是改變了,但是遭遇卻似乎更加糟糕了。
楊興鋒一路帶著成昆到了山中一處隱秘的山洞中,成昆聽到洞內傳來的隱隱水聲,心中暗自戒備:莫非下方或許是水牢之類的地方?這人想將他丟在此處關押?
又走了一陣,便聽楊興鋒低聲道:「閉氣」,隨後身下一涼,已然侵入了水中。
成昆急忙憋住氣,感覺到楊興鋒帶著他一路游過去。那水極寒,凍得成昆陣陣哆嗦。行了約莫一柱香時分,便覺氣悶異常,漸漸支持不住。他心中大駭,忍不住暗道:莫非這人是想要用這個方法淹死他不成?!
他感覺到中年人仍在游動,憋悶之下再也無從計算究竟游了多久,喝了一肚子水後終於再也支撐不住,昏昏然便失去了意識。
等到成昆再度醒來,便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座空空曠曠的石室之內,他此時才醒,眼中倒也適應黑暗的環境,放眼望去,周圍除了自己所躺的石床之外別無他物。就算他所躺的這張石床上也只鋪了張草蓆,一幅白布當作薄被,簡陋之極。
他心中茫然,沒見到其他人在旁,對於自己此刻的處境更是渾然不明,不由得張口喊了一句:「有沒有人在?」
他本對於自己喊得那句不抱希望,誰知話音剛落,耳邊就聽到一陣軋軋的開門聲,接著左側石壁上便開了一道石門,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舉著燈走了進來,看到成昆坐在是床上滿臉戒備的樣子,頓時輕笑一聲,柔聲道:
「小兄弟,你醒了?可還好嗎?」
成昆望著那婦人,但見她容貌清麗,不施粉黛卻也極為出眾,只是衣著縞素,頭上別著白花似是戴孝,笑容雖然溫和,卻也難掩傷感,望向他時目光倒是溫柔的很。
他心中一陣盤算,面上則露出幾分驚慌的模樣:
「夫人,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婦人看到他面露驚色,笑容便更添了幾分安撫的意味:「別怕,這裡是小義的家,你是小義在外面的朋友吧?」
「楊義的家?」成昆配合的露出疑問的神色,目光上下打量,他是真的有些詫異,這樣陰沉沉連個窗戶都沒有的石室他不是第一次看見,不過通常都是密室或者密道,用來作為住處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婦人點了點頭,道:「我哥——也就是小義的父親楊興鋒和小義素來有些不和,這次牽累到小兄弟實在是逼不得已,還請小兄弟見諒。他只是想借由你將小義引回來,唉,也是我的錯,不該總是對小義提起外面那些事情,以至於他心生嚮往,才偷跑出了這活死人墓……」
聽到「活死人墓」四個字,成昆不由得激靈靈打了個寒戰,當初看到的那個黃衫女子的形象頓時浮現在腦海中。對方堪稱絕頂的功夫,那句「終南山後,活死人墓,神雕俠侶,絕跡江湖」也跟著浮現出來。他驚訝的睜大了眼:莫非現在他居然便身處在那少女口中的「活死人墓」之中?!
成昆在江湖上雖然呆了多年,也曾耳聞過昔年「古墓派」「神雕俠」種種往事,只是數十年前的前輩風采對他來說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往事,一時間也沒將兩者聯繫起來。他只是反射性的想起那黃衫女子卓絕的身手,以那時周芷若神出鬼沒的本事也在她手中討不了好處。且從那黃衫女子言行來看,她身後勢力龐大,顯然非泛泛之輩,這樣一個人橫空出世又憑空消失,多少江湖人都不知其去向,如今誤打誤撞,倒讓他提前找到了她背後的勢力。
按照此時的時間來算,那黃衫女子只怕還沒出生,甚至她的父母都有可能還未遇見彼此——哎喲,莫非楊義便是那黃衫女子的父親不成?
想到此處,頓時有些心癢難耐,若他猜想無誤,此處乃是黃衫女子的家,那麼她那一身絕學,是不是能從此處窺見端倪?
他心中激動,呼吸便有些急促起來。那婦人見成昆聽到她提起「活死人墓」後神色便有些呆滯,還道這小孩子被古墓的名字嚇倒了,忙柔聲安撫。成昆可有可無的聽著,心中只反覆思索,該怎樣想個方法弄清此處的情形,若是能夠學到那黃衫女子一身的絕學,那麼以後行走江湖,又還懼得何人?
這樣一想,先前對楊興鋒的擔憂便盡數壓了下來,成昆打起精神應付那婦人的詢問,仗著自己此時的外形不著痕跡套著婦人的話,終於確定了黃衫女子、楊義、楊興鋒以及眼前婦人的身份。
這些人居然是數十年前享譽江湖的神雕俠楊過的後人!而就在半月之前,神雕俠夫婦才剛剛與世長辭,所以楊興鋒才會去尋找楊義——難怪女子會一身縞素,竟是為了那兩位江湖前輩而戴的孝!
知道此節之後,成昆不禁扼腕,為自己錯失了認識那兩位江湖前輩的機會而嘆息。但隨即心中又暗暗鬆了口氣:那位神雕俠當年在江湖上便是出名的智計卓絕,加上人老成精,若是當著他的面,成昆還真沒把握自己能夠輕易過關。
如今那人變成了鬼,他倒是不擔心自己的想法被拆穿了,至於楊興鋒和這個婦人,前者雖然邪肆狠辣,但是有楊義牽扯著注意力,未必會注意到他;而這個婦人倒是個不錯的突破口——
打定了主意,成昆面對婦人時的表現便越發乖巧,將所有算計都壓在心底最深處,打算從博得婦人的信任開始留在此處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