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三十六、圍坐共議理疑線 ...
當陽頂天再度來叫成昆的時候已經是未時初了,除了他之外還跟著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女人。那女人看起來四十上下,頭髮烏黑,皮膚卻蒼白,穿著樸素,看起來與這倚紅攬翠閣有些格格不入,長相倒是能看出年輕時美貌的痕跡,但此刻不施粉黛,一副尋常女子的模樣,唯一例外的,就是她身上若有若無卻不容忽視的藥香,顯然常年浸淫於藥材之中。
「這是明教兗州分壇的壇主,小昆你叫她梅姑就好。」陽頂天簡單介紹了一下那女子,後者向成昆拱了拱手,啞聲道:
「成公子,請多指教。」
原來這就是早晨那個女人。成昆以挑剔的眼光打量了她一番,才道:「梅姑客氣了!小子不過是後學末輩,還要仰仗你多多指點。」這些門面上的話張口便來,成昆早已習慣,而後看向陽頂天,「師兄這是準備走了?」
陽頂天道:「早點去早點解決。韓慶生既然想借明教的勢力,由梅姑出面是最合適的。」頓了一頓又道,「梅姑不僅是分壇壇主,還是我明教之中醫術最為高明的,金剛門那些人中有擅長使毒的人,梅姑正好克制他們。」
難怪他們之間早晨會有那樣一番對話。成昆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後者大大方方對他一笑:「都是教中兄弟謬讚,梅姑不過僥倖學了前人留下的遺著,不敢稱最。」話雖如此說,她眼中卻隱有得色,顯然對自己的本事頗為自負。
三人寒暄過後便在成昆的帶領下去了之前與韓慶生約定之處,遠遠就見韓慶生一身靛色長衫站在那裡,顯然已經等候多時。
見到成昆等人,韓慶生頓時面露喜色,但目光落在陽頂天身上後便習慣性斂了笑意,擺出那副無所謂的恭敬神態來:
「大師兄果然來了,有勞有勞!此番師弟的事情還得你多多費心啊!」
話雖這麼說,他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卻沒絲毫感激的樣子。陽頂天早就習慣了他這副做派,也不在意,道:「站在這裡不方便說話,找個地方坐坐罷!」
韓慶生早有準備,當下便指了指附近一家酒樓,道:「韓某早在那裡定了位置,幾位請!」
一行四人魚貫進門,韓慶生向一旁的小二低聲吩咐了幾句話,便帶著其他三人去了樓上的雅座。
甫一坐定,陽頂天便單刀直入的問道:「我聽小昆提起你要救人?救什麼人?」
「是陶家的小師弟,陶孟竹。唔——小昆?」韓慶生回答完後看向成昆,摸著下巴嘿嘿笑道,「原來這就是你的名字,之前還怎麼問都不肯說——」說著他忽然想到一事,瞪大眼上下打量對面的少年,「哎!你、你是成昆!成鵬生?!」不是陽頂天從外面收來的男寵?!
成昆笑吟吟的看著他:「二師兄現在才認出我來?師弟可真是心寒啊!」
你心寒個屁!
韓慶生忍了又忍才沒將這句話罵出口來,都是小陶那傢伙,居然給他錯誤信息。他悻悻然道:「我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七八歲光景,如今隔了這麼多年,你又正是變化最大的年紀,正常人都該認不出來吧!」
是十歲不是七八歲,果然不上心的人,記不住是正常的。成昆瞥了旁邊那個明顯不屬於正常範疇的存在,但笑不語。
韓慶生的驚異也就一瞬,隨後便恢復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別有用意的上下打量他一番:「嘖嘖!以前明明就是個髒兮兮的小鬼,現在收拾出來倒也能看,難怪——」
難怪什麼他沒繼續說下去,但是來回打量陽成二人的目光分明已表達清楚了潛台詞。成昆本就看他有些不順眼,此刻更被他目光看的不爽之極。他心中先入為主認定了韓慶生不懷好意,態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冷笑道:「二師兄真有閒情逸致,看來你之前所謂救人一事,不過是消遣師弟我一場罷了,可對?」
聽他提及救人,韓慶生臉上的笑意頓時一斂,隨後動了動身體換了個較為輕鬆的姿勢道:「救人是一定要救的,既然是成師弟你,想必也很關心小陶吧!你們畢竟是實打實的同一個師父,比我們還要親近。」
成昆確實也這麼想,但是這句話從韓慶生口中說出,便給他了一種推卸責任之感,成昆不屑的在心中哼了哼,口中則道:「二師兄哪裡的話,於情於理陶兄我都是要救的,不然也不會央大師兄來此。」說著轉頭看向陽頂天,「大師兄可是一聽說你有事相求,就特地趕過來了呵!」
他這話明裡暗裡都踩中了韓慶生的痛腳,他的臉色頓時變了變,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他這人自視甚高,與陽頂天爭了十幾年也無非是不忿被那個人比下去而已。這次若不是為了陶孟竹,他也不會想出求救於明教的方法,甚至不惜威脅成昆——若早知道這少年就是成昆,他之前也不必多此一舉了。
但不管怎麼說,他這次算是徹底拉下了臉面,又被成昆當面踩了一腳,臉色自然不會好看,當場便口無遮攔的反擊了一句:「呵呵,成師弟倒真瞭解師兄,也不枉我昨日將你從那些人手中救出來,還送了師弟一些好東西才得以如此。果然在大師兄眼中,成師弟的地位就是不一樣。」
他這話一出,成昆的眼中瞬間便閃過一絲陰霾:這話是在威脅他了?昨晚那場發作時間雖然短,但滋味著實不好受,此刻眼前這人不提這一茬也就罷了,既然提起,成昆心中頓時泛起殺機:早晚要讓這人為他之前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成昆別的不提,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威脅!
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一旁的陽頂天與梅姑盡數看在眼裡,梅姑端著茶杯眼觀鼻鼻觀心,全當沒聽見,陽頂天則皺起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心中隱約有所猜測,卻又不知事實為何。只是此處實在不宜發問,便打算等回去後仔細問問成昆,若是韓慶生真的做了什麼對成昆不利的事情——他暗了暗眸色,悄悄在桌下握住了成昆的手掌:有些事情他不介意做第二遍。
成昆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微怔,隨後便覺心口一暖,他輕咳了一聲回握那人一把,眼中寒意散去:罷了,這件事稍後再說,眼下還是正事要緊。
在座幾人各懷鬼胎,表面上倒也順利的將話題扯到了正事上。原來那天陽成二人離去後,大廳中便不出意外的鬧成了一團。雖然領著小孩的那個中年人想要置之事外,可惜有心算無心,很快就被拉下了戰局。
當時混亂中誰都沒注意,客棧中逐漸泛起了一股淡煙,等到他們發現時大部分人已經手腳痠軟沒有多少反抗能力了,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小二和掌櫃的這對黃雀出手奪走了那中年人的包裹。
當時在場眾人無不扼腕,只道屠龍刀就這樣落入了掌櫃等人的手中。誰知過了沒多久,掌櫃二人去而復返,撈起那中年人就詢問屠龍刀的下落。
聽他們一說,眾人才知道,中年人那包裹中包的不是寶刀,而是一口普普通通的刀罷了。掌櫃等人自覺受騙,急忙回來逼問那中年人,可惜那中年人硬氣的很,無論那些人如何逼問都不開口。小二當場下了狠手,一一捏斷了那中年人周身骨節,在他耳邊悄聲報了個地址,而後便抓了那披著斗篷的小孩,放下話說想要這小孩的命,就拿屠龍刀來換,隨後便揚長而去。
當時韓慶生因為人在房中,打算坐收漁利,反倒沒參與進這團混亂中。加上他通曉醫理,那些人的藥並未奈何得了他。而陶孟竹就沒那個運氣了,他從一開始就被牽扯入戰團,後期又中了暗算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抓走了小孩,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居然爬起身,掙紮著便要跑出去。
其他人韓慶生可以不管,但陶孟竹畢竟與他師出同門,不能坐視不理,於是在掌櫃等人離開後,他便從藏身的房間跑出來,先替陶孟竹解了身上的藥性,而後才與他一起追了出去。
然而一路跑出去不久便遇上了岔路,為了能更快的找到目標,兩人理所當然的選擇了分道而行,一路留下標記。就這樣追了半日,韓慶生便發現自己追錯了方向,轉過頭來回到之前的岔路後順著另一邊又追了上去。
這一追,就發現陶孟竹的標記從一開始的條理分明到後來突然變得斷斷續續,甚至還留下了其他物品。韓慶生稍一查看就猜到,陶孟竹多半是追上了那些人,而後被一同抓走了。
就這樣沿著那些斷斷續續的標記,韓慶生找到了關著成昆的那座宅院,找了一圈沒發現陶孟竹和另一個小鬼的下落,反倒誤打誤撞發現了成昆。他此時已經意識到對方勢力不小,而且行事隱秘,很有計劃,只憑自己一個人只怕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陶孟竹等人,於是便想到了利用成昆與陽頂天之間的關係來調動明教的力量。
當然,最後一點韓慶生在講述的時候只是簡略帶過,他並不想與陽頂天撕破臉,那對誰都沒好處。至於下藥給成昆這件事,韓慶生倒真沒擔心過成昆會說出來,而且看陽頂天此時的反應,多半也是不知道的。
聽完他的講述後,陽頂天有節奏的敲著桌面,看向梅姑道:「梅姑,你在兗州城這麼多年,可知道這裡有什麼勢力能與那掌櫃等人對上號嗎?」
梅姑沉吟片刻,搖頭道:「屬下不記得。兗州城數得上的大勢力都不像是會做這件事的人,而且那些人行事隱秘,只怕是早有圖謀。像他們這樣的人兗州城不多但也不少,真要找起線索不夠。」
陽頂天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能夠設下這麼大的局的人,要麼在這兗州城中能夠呼風喚雨,要麼便是有足夠的能力將自己隱匿至深。只是目前線索太少,真要排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陶孟竹那邊只怕等不及了。
梅姑想了想,又道:「是不是可以從那些人的武功路數上下手?這位小兄弟之前說,那些人動手捏斷了那中年人的周身骨節?如此狠毒的刑罰,尋常門派只怕不會使用。」
「那個門派我倒是知曉。」陽頂天道,「他們來自於西域的金剛門,這金剛門地處西域,與明教打過交道,但沒什麼瓜葛。可是那些人向來偏安西域,怎麼會跑到中原來了?」
「等等!」聽到兩人所言,成昆腦海中忽然想到一事,「你們有沒有想過,能夠做出這種事的勢力,也許不屬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