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四十七、徒有猜測千絲纏 ...
成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的時候陽頂天就知道了,聞言抬起頭,毫不意外的對著他笑了笑,彷彿沒聽出他語氣中的異樣意味,道:「小昆你快來看看,這孩子算起來確實是你的小師弟。」
成昆眉毛一豎,強忍著沒發作,反而嗤笑一聲:「看來我沒說錯,還真是小師弟,哪兒來的?」說著竟真走過去,向那襁褓中瞥了眼,心中陰暗的轉著念頭:若是將那孩子抱過來,「不小心」一個失手……
陽頂天道:「是楊夫人的孩子,她剛剛……」
聽到「楊夫人」三字,成昆的理智刷的回籠,詫異道:「你說誰?」
陽頂天指了指內室:「也不知道莊掌旗使對沒對你說,之前楊夫人一身重傷抱著這孩子過來,她不知你在,只來得及將這孩子託付給我就……可惜你來得晚了一步,未及見她最後一面。」
成昆這下可真是吃驚不已,想問楊夫人究竟為何來此,一時間卻又問不出口。他在古墓六年,雖然是拜在楊夫人門下,這位師父待他也視如己出,只是因為自己心理上早已成年,又是女師男徒,未免瓜田李下,素來不甚親近,武功後期也大半都是楊興鋒所授。
這兩年裡楊夫人和楊興鋒時常爭執,更是在一年前離開活死人墓不知去向,沒想到再聽說她的消息,竟已是死訊了。
陽頂天道:「我讓莊夫人替她更衣,你是她的弟子,後事說不得也要落在你這裡。楊夫人有遺言說不希望將她的下落告訴給楊前輩,小昆你看呢?」
成昆沉默片刻,道:「死者為大,既然她這麼說了,就先瞞著吧!」他想到楊家兄妹後期鬧出的那些不愉快,原因他始終不知道,為免楊興鋒來此另起事端,還是瞞著些好。
「我也這麼想。」陽頂天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他方才思慮半晌,還是決定順其自然。懷中這孩子與明教有緣,合該留下,而且他與成昆注定無子,若是小昆同意,大不了他們就收這孩子做義子繼承衣缽,有他二人教養,這孩子的未來差不了。
他這想法成昆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以他目前對那孩子的厭煩態度,會不會答應也還是未知之數,陽頂天看出他對這孩子的排斥感,這個想法就沒提出,而是暫且將小楊逍寄養在銳金旗莊掌旗使的家中,而後與成昆一同辦起了楊夫人的後事。
江湖人一切從簡,加上夏日天熱,很快楊夫人的後事便辦理妥當了。頭七那日成昆執了弟子禮守夜,看著倉促佈置的靈堂,以及楊夫人的靈位,忽然便有些心有慼慼焉的蒼涼。
楊夫人一輩子生在活死人墓,死了竟然只有他這麼一個弟子可稱之為親人,兄長侄子盡數不在身邊,只怕連她已不在世了都不知道;她此時尚且年輕,風華正茂,卻孤零零一個人來此託孤,甚至於孩子的父親也不清楚是哪一個。
相比之下,他成昆上輩子成了老鬼,只怕比起楊夫人還要淒涼,多半是被丟在某個荒山野嶺曝屍荒野,便宜了不知哪家野狗或是飛禽走獸。
而陽頂天——他看向身邊神色肅然的男子,這人曾在密室中一坐二十年無人知曉,比起他們也沒好到哪裡去。如今他們還守在彼此身邊活著,還能牽手走在這個世上,這般境遇,就連「奇蹟」一詞都不能盡括。
彷彿感受到他的想法,陽頂天忽然伸出手來扯住他的手,緊緊扣在掌中,兩隻寬大溫暖的手掌相貼,彷彿要合為一體的熨帖感,暖意瞬間直撲心底。
就這樣吧!執手相對人生,也沒什麼不好。
……
後事辦理完畢,陽頂天便向成昆提出要收養楊逍的打算,這個提議遭到了少年的堅決反對,尤其是在成昆聽到楊逍的名字後,更是態度堅決的拒絕到底:開玩笑!就算這輩子他大概沒機會跟明教槓上了,也不代表他打算收養這位未來的光明左使,況且上輩子他跟楊逍之間也沒少有過嫌隙,這輩子沒將他掐死在襁褓之中已經很不錯了,更別說還要收養他!
再者,他對於之前陽頂天神色溫和的逗弄嬰孩的那一幕始終有些耿耿於懷,總覺得屬於自己的一部分領地突然被其他什麼人踏足了——就算對方只是個嬰孩也不得不防。
當然他拒絕的言辭說的很是正經:楊夫人是他的師父,論輩分楊逍該是他的師弟,若是收為義子,平白便矮了一輩,只怕等這小鬼長大了會不情願。
他們此時呆在陽頂天的房間內,這段時間無人打擾,他們也能靜下來仔細談論日後的打算。只是成昆這話說完後,陽頂天看著他的目光不知為何便多了點其他意味,似笑非笑的應了聲,倒也沒反駁,只道:「未來的事情還難說,但是孩子總歸還是要收養一個,不然等你我相伴到老,無人送終豈不淒涼?」
成昆被他這話說的心中一緊,他之前剛剛因為楊夫人的事情有所感慨,此時最恨聽到「無人送終」之類的話,頓時頭腦一熱,咬牙切齒道:「誰說沒有?大不了老子收個弟子,徒弟和義子還不都一樣?」
「哦?」陽頂天挑起眉,道,「但是徒弟和義子你不是都還沒有嗎?」
「誰說沒有?!謝……」成昆驟然住嘴,抿緊唇:差一點就說謝遜是他的弟子了。
陽頂天卻敏銳的抓住了他的未竟之言:「謝?謝什麼?」
成昆支吾道:「我是說,謝遜那小子看起來就不錯,聽話也懂事,不如收他做弟子好了!」
「謝遜?」陽頂天頓時皺起眉,垂下眼狀似不經意道,「你是說那個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小鬼?」
話已至此,成昆只能順水推舟:「就是他,我看他資質上佳,骨骼清奇,將來定能有所作為,要是他的話,不比這小鬼靠譜的多?」
這話他也並非無的放矢,畢竟謝遜資質如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而這個弟子未來的成就他更是從頭到尾看在眼裡,若是沒有上輩子那些路,謝遜只會走的更遠,而且,連當時的陽頂天都曾屬意他來做下一任明教教主。
陽頂天卻未答話,只是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而後垂下眼:「這個不急,總要找個投緣的。不過你提起謝遜,倒是讓我想到一事。」
成昆會意:「你是說韓慶生之前的舉動?」他說著冷笑一聲,「其實不難想,韓慶生帶走謝遜,很顯然是為了屠龍刀,畢竟當初屠龍刀的下落是系在謝遜那小鬼身上的,若說他因此而有所圖謀也不無可能。」
這一點陽頂天也曾想過,只是事關韓慶生……他沉吟片刻,道:「這件事我原本沒打算再查下去,那屠龍刀雖然號稱『武林至尊』。其中的秘密卻一直沒被人參透,只是一柄神兵而已,我留之無用,所以也就無所謂他究竟是何打算。不過若是你實在想收謝遜為徒的話……」
成昆聞言心中一動:屠龍刀的秘密很多人參詳了一輩子都不知道,但是他卻知曉,上輩子周芷若那女娃娃所做之事可是鬧得沸沸揚揚。倚天屠龍互戮相斬,便能從中取出行軍佈陣的兵家要訣《武穆遺書》,以及絕學《九陰真經》,兩柄神兵或許不算什麼,但是對於陽頂天來說,若他真的想要推翻元朝的統治,這《武穆遺書》應該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要不要去將這兩把神兵弄到手呢?
這並非不可能,屠龍刀只要還在江湖上,想要找到便不是什麼難事,只要武功夠高,從江湖人始終奪得並不困難;而倚天劍雖然是峨眉派的鎮教之寶,不過峨眉派現任掌門孤鴻子是個廢物,殺上門去的話……
「為今之計,還是先找到韓慶生,問明謝遜的下落要緊。」陽頂天出聲打斷了成昆殺人奪寶的想法,一錘定音,成昆也就不再反駁:畢竟他此時還上受制於脖子上那串玩意兒,若真的算計峨眉,那串佛珠恐怕暗的就不是一顆兩顆的問題了,此舉不妥,還需從長計議。
當下兩人又仔細商量了一下之後的打算,決定先借由明教的情報網查找一下韓慶生的下落,而後在決定如何處理。
明教的線索查的不可謂不快,當陽頂天將此時佈置下去之後第四日,韓慶生如今的下落便已飛鴿傳書送了上來。一如他們先前所想,他始終將謝遜帶在身邊,兩人一路北上,不知究竟所為何事。
「既然如此,我們也下山去看看吧!」成昆提議道。
「嗯。」考慮到光明頂上目前沒什麼大事,陽頂天也同意就此下山。
誰知計劃不如變化快,就在兩人準備好下山事宜,打算去衣教主那裡辭行之時,衣教主卻先一步派人前來了。
「少教主,教主有事相請!成昆少俠也請一起。」
陽成二人對視一眼,不知衣正風這個時候叫他們過去是何用意,成昆更是驚詫,忍不住在心中思索:是不是繼之前那些人之後,這位衣教主打算親自出面來掂量一下他這個搶走了他義子的罪魁禍首的份量了?
當下兩人在那人的帶領下去了衣正風那裡,才一進門,就看到衣正風一臉凝重的看著手上的信箋,見到他們時抬起頭招了招手:
「坐。頂天,你過來看看這個。」說著便將手中的信箋遞了過來。
陽頂天伸手接過,低下頭才看幾眼,眉頭便皺了起來,他詫異的抬眼看向衣正風,兩人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凝重。
「怎麼樣?」還是衣正風先一步開口,他伸手端起桌面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忽然想到一事,忙開口吩咐門口的僕從備茶送上。
「這是今早送來的消息?」陽頂天抬起頭看向衣正風。
衣正風點了點頭:「不錯,這個消息是我剛收到的,朝廷設計奪走了屠龍刀,對於整個江湖來說,可大可小,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他們以屠龍刀的名義興風作浪之前,將屠龍刀重新奪回來。」
陽成二人聞言倒是並不吃驚,當初他們在尋找謝遜以及陶孟竹的下落之時就已經推測出那些人背後的勢力隸屬朝廷,雖然他們及時將人救了出來,但是卻沒能通知到當初和謝遜同行的那個中年人。現在看來,那人到底還是救人心切,用屠龍刀前往交換了。
只是那些人根本沒有謝遜在手,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奪得神兵的。還是說,朝廷那些人根本就是直接出手強搶,那中年人已經遭遇了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