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二十一、信妙手能解連環 ...
許是因為運動過後酒意翻湧,成昆這一覺睡得很沉,等他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還未睜眼便感覺到了從窗外投入的刺眼陽光。睡意未散,他有些厭煩的伸手按照記憶中的方向隨意一撩,便將昨夜沒來得及放下的床簾給扯下來了。
在活死人墓生活的這幾年讓他早已習慣了較暗的環境,昨日出來又是陰雨天,所以現下才會對陽光如此不適。此刻即便是有了床簾遮擋,還是被惱人的陽光弄得睡不踏實,最終有些氣哼哼的揉了揉眼,一用力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誰知這一坐卻突然感覺到腰下一陣拉扯力傳來,似乎是衣物被壓住了。他詫異的低頭去看,卻發現被拉扯住的是他中褲上的繫帶,並非如他所想是被壓住,而是——系在了另外一條形狀類似的東西上……
昨夜經歷過的種種忽然浮現在腦海中,成昆心中瞬間便浮現出了不好的預感,張口結舌的瞪著那兩條繫帶——不會——吧?
恰在此時,耳邊傳來一聲同樣滿含睡意的低哼,成昆慌忙抬起頭,就見躺在床上的陽頂天正慢慢睜開眼,狐疑的目光先是看看他,而後用手肘半支起身體打算坐起身,溫和一笑:
「小昆?早。」
成昆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再度低下頭死瞪著兩人之間那條「連線」,另一端分明便是——陽頂天的中褲繫帶!
昨天睡著之前的畫面浮現在腦海——做完事情,擦乾淨,分別繫上……難道說他在倉促之間,居然將兩個人的繫帶弄混,於是系在了一起?!
「小昆?」
耳邊又傳來陽頂天的聲音,這回帶了些許疑問,成昆猛地反應過來,看到陽頂天馬上就要坐起身,兩人之間的繫帶也幾近筆直,慌忙扭腰向下一撲,一隻手掌穩穩的壓在兩人之間那條繫帶上,另一隻則按在陽頂天胸口,將他起身的姿勢硬生生按下去,同時整個身體以一個古怪的姿勢扭轉趴下,幾乎貼上了陽頂天的胸口:
「嘿嘿,師兄早……」
一面悄悄用小拇指解著繫帶一面裝傻,成昆覺得這個時候自己簡直丟人丟到家了,幸好還能藉著這副年輕的皮相裝嫩……
陽頂天神色怪異的看著他此刻堪稱高難度的姿勢,目光先是溜過成昆的臉,在對方按在自己胸口的手上停留片刻,才就著這個幾乎可稱之為「投懷送抱」的動作慢吞吞的道:「你這是怎麼了?忽然……」
「沒,沒事……就是還有點累……」敷衍的答了一句,成昆根本就沒發現自己的動作有何不妥,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和那兩條「相親相愛」的褲帶鬥爭上了,先前那一扯一拉,原本並不算牢靠的結變得格外緊實,他的動作又不敢太大,解的格外痛苦。
偏偏此時陽頂天又在盯著他看,還那樣一副溫和關切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成昆心中暗罵:也不知道昨晚是哪個酒後發情才導致了他們眼下如此狼狽的情形,身為始作俑者好歹有點自覺可否?
也許是真的聽到了成昆的心聲,陽頂天沉默了一下,竟似相信了他那番說辭,如他所願順著他按壓的力道躺下神來,依舊不失關心的看著成昆擠出的笑臉,道:「笑的這麼難受,扭到腰了?」
「呃……嗯……」成昆胡亂應了一聲,他已經找到了繩帶結的突破口,正努力將手指伸進去挑開。誰知下一刻腰上忽然一熱,驚得幾乎彈跳起來——是陽頂天將手掌放在了他的腰上輕輕揉了揉:
「疼得厲害?」
那種觸電一般的感覺讓成昆不適得直咬牙,神色扭曲道:「疼……別揉了師兄!」說著已將繩結挑開,用最快的速度跳起身閃開了某人無意識般伸出的祿山之爪,三下兩下便抓起地上的外套穿了起來,「已經好了,我去洗臉!」說完便落荒而逃。
眼睜睜的看著小師弟衣衫不整的跑出門,陽頂天保持著之前的姿勢看了看自己兀自伸出的手,隨即便失笑:「這小子!跑得到快——」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中褲,在看到那條孤零零並未繫上的褲帶時饒是臉皮夠厚也不禁老臉微紅:昨天在替那毛小子善後之後一時動念做的惡作劇,現在酒意一醒,自己都覺得有些幼稚。
也虧得那小子能想出這麼拙劣的方法掩人耳目——扭到腰了?呵……
不過看成昆的反應,除了慌亂之外,似乎並不排斥,也許——他可以再多加一點期待?從成昆的表現上來看,或許離他想要的那一天並不遠了。
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之前溫熱柔韌的手感令人回味之極,陽頂天垂下眼睫,眸色微暗:
什麼時候才能不再藉由這種小動作來靠近呢?
想要正大光明的擁抱著他,已經想的太久了。
……
步伐凌亂的一直跑到園中的水井旁,成昆才停下腳步,心中不停的唾棄自己落荒而逃的舉動:
跑甚啊!不過是碰一下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怎麼就……
糾結了片刻,成昆看到井邊猶有半桶清水的木桶,撈起一把便抹了抹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算了!跑都跑了,一會兒回去裝的若無其事點就好,反正他皮糙肉厚,也不怕陽頂天拿這種事來糗他。
打定了主意,心中頓時安定不少。成昆伸手抹了把臉,目光左顧右盼,打量了一下週遭的環境。昨天那場細雨似乎預示著梅雨季節即將過去,此刻豔陽高照,倒是難得的好天氣。清晨的地面仍有些濕,石板路的凹陷處猶有積水聚集,週遭各式各樣的樹木看起來倒是欣欣向榮的很,尤其是葉片上不時低落的水滴,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得青翠可愛。
這樣清淨的早晨與晴朗的天氣多少平復了成昆之前毛躁的心理,他一面用袖子擦著臉上剩餘的水珠一面四下張望,心中暗暗點頭:陽頂天的品味倒是不錯,這宅子環境清幽,佈置得極具匠心,方正的石板路又平添幾分硬朗,不似江南水鄉的莊園那般溫婉,頗和他胃口。
看來陽頂天真的不是倉促便住在此處,而是經常來此落腳。想起昨日席間兩人的談話,成昆心中輕嘆:這人若真想對一個人好,怕是什麼人都逃不過去的吧?他對自己的用心倘若當初對師妹只用半數,她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抱怨成婚後陽頂天冷淡了。
想到師妹,跟著便想起了之前的打算。他這次離開古墓算是正式出師,此刻既然已經與陽頂天再見,也該回去看看陶家莊的那些人了。
通過這幾年與陽頂天的書信來往,成昆並未完全斷了外界的訊息,他知道自己當初改換師門的事情曾讓陶玉山大發雷霆,但是後來在陽頂天的安撫下最終不再追究;也知道沒了記憶中那場分別,陶玉山到現在也沒和陽頂天的師門決裂,每年彼此依舊有著往來,只是態度已漸漸不如過去熱絡;還知道陶玉山「再度」收了陶孟竹做親傳弟子,盡心盡力傳授其武藝,而陶孟竹也一反過去的懈怠拚命習武,這兩年已逐漸在江湖上嶄露頭角……
這些事情都在無形中告訴他,歷史已經被他之前的舉動所扭轉,如今這個世界早已不是他所熟悉的走向,有些事情已經徹底改變,但是有些人雖然換了個方式,卻依舊在逐步走向各自既定的道路。
成昆攤開自己的手掌,少年的手指修長,因為內功心法以及玉蜂蜜的滋養使之看起來並不粗糙,但常年習武還是使得骨節略顯粗大,透著不容忽視的力度——成昆想著,自己的未來就掌握在這樣一雙手中,接下來的路要如何走,沒人比他更清楚:
想要變強,去體會上輩子所沒能體會過的鐵血豪情,去走上輩子所不曾走過的另一條道路,去抓住上輩子所沒來得及珍惜的那個人。
他做了個虛握的動作,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中般躊躇滿志。但是下一刻,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面色驟然泛紅,忙不迭的甩了甩手,搖搖頭背過手去走回了來時的那條路。
回到昨晚休息的房門外時,門前正有人收拾了昨晚的狼藉出門,見到他紛紛垂下頭做恭謹裝,幾個膽子大的還偷偷瞄著他年輕俊秀的臉龐。成昆心中冷笑一聲:這些人想必都很好奇他的身份吧?
讓他們好奇好了,反正早晚有一天會習慣的。
推門而入,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已經擦乾淨的桌椅,並不見其他僕從,想必已經收拾完了。內室中倒是有呼吸聲,成昆心中一凜,暗叫不好:那些人該不會去裡面收拾床鋪去了吧?!那他昨晚丟的那塊布——
三步並作兩步跑入內室,成昆一把推開門,才一看到屋中的情景便即呆住:屋中的是陽頂天,但他在做什麼?
聽到腳步聲,陽頂天微側了頭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手指間則拿著一物舉在面前,顯然之前正仔細觀察。成昆一眼便認出了那東西是何物,瞬間面色爆紅,張口結舌道:「那、那個……」
「嗯?」陽頂天挑起眉,目光看向手中的東西,隨即揚了揚,「小昆,這是你的衣擺吧?怎麼便撕下來了?」
成昆期期艾艾道:「你從哪兒撿到的?」說的急了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忙「呸」了一聲,將幾乎打結的舌頭捋順。
陽頂天衝著旁邊歪了歪頭:「地上。」頓了頓又道,「我才撿起來,剛認出是你衣物上的料子你就進來了。」
成昆頓時鬆了半口氣。還未等徹底放鬆,又聽陽頂天自言自語道:「不過怎麼有股奇怪的味道……弄髒了所以才撕下來的?」
「……」成昆二話不說上前,一把將那塊破布奪下來,面紅耳赤的塞入懷中:「沒錯!就是髒了才撕下來——啊,師兄,我餓了,我們去吃早飯吧!」
陽頂天倒是沒被他急驚風一般的動作驚到,笑吟吟的任由他將那物奪去,束手道:「行,我已經命他們準備早飯了,馬上就送過來。吃過飯後想去哪裡?」
聽他此言,成昆的動作微頓,隨後才道:「我想先回濟寧看看。一別就是六年,小師妹的百日宴我都沒能親自參加,也不知道她是否知曉還有我這麼一個師哥。你呢?沒有其他事情要忙嗎?」
聽到他提起「小師妹」三個字,陽頂天的眼底掠過一絲陰霾,快的來不及捕捉,隨即便神色如常道:「沒事,我最近清閒,你想回陶家莊的話,我便陪你走一趟吧!正好我也很久沒見過小師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