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老廟

　郭老媽嘩啦給胖寧潑了盆冷水，“你比妹妹大兩多歲，都上大班兒了，明年你就該上一年級了，妹妹得過幾年才能上一年級呢”

　郭老媽純粹是順嘴兒一說，說完就看胖寧一臉受打擊的包子褶兒，趕緊圓，“就因為你比妹妹大，才能照顧小妹妹啊，咱寧頭是大孩子了，上學考一百分兒老姨給買好吃的啊”剛說完這句，胖寧就眉開眼笑了月兒在一旁暗暗撇嘴，吃貨

　郭大小姐新房的第一夜就和胖寧同床度過了，如果忽略胖墩兒時不時伸過來的腳，月兒還是挺滿意的，新床真不錯，雖是假貨，那也比以後的一些真貨不左

　郭老媽送完胖寧上學回來，看閨女已經趴在東屋的床上和她爹一塊兒撒賴了，真是親爺倆！一人拍了一下屁板兒，“都趕緊起來，都快八點了，還不起，一個個的比著懶早飯都涼了！你不下午班兒麼，起來，咱吃完飯帶閨女轉轉切，這以後就咱家了，得讓閨女好好兒認認這倆邊兒都沒個街坊的，住著真不踏實”

　月兒捂著屁股，一頓，東西都沒人住啊？怪不得這麼安靜呢被郭老爸給堤嘞起來，揉了幾下，就扔給郭老媽幫著穿衣服了，人老人家出去洗漱了。

　月兒：您當我玩玩意兒吶！ ！ ！還有，媽，咱住不了多久

　吃過早飯喝完奶，一家三口收拾利落，在月兒撒賴帶上帽子之後，就鎖上門徒步出發了，郭老媽定的路線是從北馬路走到路東的中學，再從胡同裡穿到街裡的小學就一路回家了。整個繞一個圈兒，“咱其實往南走到街裡就是小學校了，你大姨媽就在那兒呢，咱回來的時候沒準還能碰見你姨媽接你郝寧哥呢”郭老媽就邊走邊和被郭老爸馱著的閨女說，絮絮叨叨的半自言自語半解說，也不指望閨女聽明白回應，就什麼都給閨女指指說說。

　月兒剛出來時，還沉浸在這輩子第一次，親身處在被老爸嘿兒嘍的喜悅中，回神就已經上了北馬路了。看著路兩邊的建築，不用老媽講也能看明白——識字兒啊！

　這鎮子真的很大啊，倆邊的供銷社比大舅上班兒的那個大多了，前幾天被大舅帶著去他單位挑吃的，當時那個庫房就挺讓自己驚嘆了，這時的房子沒別的優點，就是大！現在一看這大東鎮的供銷社，光門臉兒就跟大舅單位那倉庫似的，前面還帶個院子，也用鐵欄杆兒圈著，旁邊是糧油店，再往前是個大郵局，全都是鐵欄杆兒，話說，這是親（qing4）爺爺的獨特審美吧？那些都在馬路對面兒，遠遠的能看見幾個廠房。

　現在全家在走的這邊兒，把角兒就是個醫院，旁邊是派出所，然後是個畜牧防疫站，這三個大院子就寬鬆的佔了多一半的地兒，剩下幾間佈店成衣店，真集中啊

　路倆邊兒還有站牌，好古董啊，瞄了眼，共三路公交，不少熟悉的站名兒啊。說話，站名真是少啊，以後好像保留了一路，那時的密密麻麻的站名，看都得看半天

　走著走著就拐到東路來了，聽老爸說這是直通城裡的路，可看著，也就馬路好點，兩邊都是樹，有點陰陰的感覺，月兒摸摸胳膊，這會兒應該是初秋了吧，走在這兒跟深秋似的，真涼。

　慢悠悠的又走了一陣兒，就看見中學的大門了，貼著那種彩色的小碎石粒儿的門朵兒，一大一小倆個鐵欄杆門，望進去能看到一個大操場，三排教師，花壇和樹林兒

　月兒邪惡的想著，小樹林兒啊，果然是每個學校任何時期必備寶地啊各種浪漫姦情壞事兒的溫床嘿嘿，真的好邪惡哦

　心裡的小人兒長了尖耳朵和尖尾（yi3）巴的郭大小姐還想在邪惡點兒時，就被郭老爸的一拍給拍沒了，“閨女快看！大老廟！這廟可是有年頭了，我小時兒就听說過，據說這裡邊的菩薩以前可是裹了金子的，那就叫金身！”被媳婦拍了一下，委屈的看了自個兒媳婦一眼，自己這不是逗孩子玩兒嗎？媳婦回了狠狠的一眼，哄孩子就讓你胡說八道啦？

　郭大小姐看不到眉來眼去的父母，同時她爹媽也看不見他們閨女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兒，金身是這樣解釋麼？這不純粹的耽誤自個兒孩子嗎！

　還沒抱怨完，就被被郭老爸給抱下來，放到了地上，因為郭老媽拉起閨女直奔馬路對過兒中學旁邊的老廟而去——要帶月兒拜菩薩這會輪到郭大小姐他爹的白眼兒翻啊翻可還得跟上，省得一會兒挨埋怨心不誠什麼的媳婦可是能叨嘮自己一晚上啊

　呈現在月兒面前的，是一段土黃色的圍牆，看不出質地，但能肯定是石頭。繞過去之後，是一個中間空心的大柳樹，看著得幾個成人才抱的過來，詭異的是，樹心空的黑漆漆的，大的看不清裡面到底有多大，反正洞口進去個成人綽綽有餘。月兒恐懼的看著那個樹洞口，感覺那像個無底深淵，能把人吸進去一樣

　自己都能真真切切的重生了，就算有人說這空心柳樹是妖精，估計自己也會相信百分之八十吧

　月兒畏懼的拉緊的老媽的手，汲取著母親的手溫，無論發生什麼，改變什麼，只要親人都平安健康，我都不在乎

　月兒感受著媽媽無意識的回握，神仙妖精之類的，怎麼可能呢！呵，真是閒得自己逗自己玩兒郭大小姐無法想到的是，不久之後，就會被打了嘴

　抬頭看，是一座青磚高脊的老廟，撲面而來的肅殺陰沉讓月兒打了個冷顫。高高的大門檻，沒有門，只省倆邊的木軸，左右各兩扇大木窗，已經不完全了，但精緻的雕花還是清晰可見。

　整個門框和木窗深深淺淺的顏色，使月儿知道，這座廟宇以前的色彩是多麼的光彩鮮豔歲月已經歷練掉它的浮華與光鮮，只剩下沉重的樸華與灰暗卻又透著一股濃烈的悲天憫人的大慈悲這，應該是被昇華了吧

　似乎只有經過時間的雕琢，事物才能自本身沉澱出光華，一種厚重，持久，不能被磨滅的光滑人又何嘗不是呢月兒低嘆一口氣，自己倆世為人，到底能不能承受住時間的考驗，保持一顆只願踏實平淡的本心呢？哎多思則誤，還是且顧當下吧，將來的事，將來必來，無可畏避

　月兒木偶般的被媽媽拉著跪在破敗的殿內方磚上，仰頭堅定的望著這尊黯然卻更顯莊嚴的菩薩，目光深不見底，無論怎樣，自己也要憑心而行，對的錯的，都無所謂，菩薩啊菩薩，我就是我，唯心本我！

　突然，一隻寬厚的手掌罩在了自己摘了帽子的頭頂，月兒茫茫然的轉過頭，逆光中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透過厚實的掌心，向自己源源不斷的輸送著能量，一種能使大地回春的溫暖的能量，月兒甜膩的笑起來——是爸爸！然後整個人有被抱入另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是媽媽。

　月兒眼前一陣模糊，菩薩，如果你能有知，請保佑這倆人健康無憂，我願傾我所有！

　三口子從廟裡出來，郭老爸看看表，快中午了都，看來走的是太慢了，“咱超近兒回家吧，都快11點了。”伸手接過打著哈欠（chi）的閨女，“閨女都睏了你瞅”

　月兒枕在老爸肩膀上暗自歡呼，用打哈欠掩飾眼淚大作戰大成功！ ！太佩服自個兒了，反應真是越來越快，應急措施也越來越完善，真棒！

　郭老媽一聽，嚇了一跳，“都這點兒啦？不是吧？咱走的挺快的啊！”拉過丈夫的手看了眼表，“竟瞎起哄！這不十點半嘛！讓你一說，一竿子到明兒早上了！”把帽子給閨女帶上，“回切吧，還好多活兒沒幹呢！”郭老爸用閨女擋著，嘆了口氣，這說出來的是你，說活兒多的也是你“我這不怕閨女餓嗎”喃喃的說。

　郭老媽一瞪眼，“就你是親爹哈，我後媽是吧？”

　郭老爸：我嘴欠

　郭大小姐：又來了

　一路上，伴著郭老媽的聲討和郭老爸的賠禮聲中，度過了

　七拐八拐的走了半天，月兒終於看到了等著接孩子的人群——自行車或前或後的都放著小孩兒的坐座（zuo）。

　呈姨媽也在，眼尖的看到了三口子，叫了聲，一家人就快走了過去，“你（nin3）三口嘛切啦？怪不得我上家切鎖門兒了。”

　笑瞇瞇的伸手接過妹夫懷裡的小瓷娃娃，“月兒的上哪玩切啦？”親了幾口，“真漂亮我們！誰家的呀？咱家的！別人兒家誰也養不出來！”

　月兒被逗得咯咯笑個不停，姨媽的這句口頭禪自己可是一直聽到上班了的，原來，這時就開始了啊。太持之以恆了

　郭氏夫妻笑著跟大姐聊了起來，一起等郝寧下學。

　歡樂的氣氛被一聲問詢打斷，“勞駕您，請問是住倒數第二家兒的嗎？”

　四人同時看向說話的這人，是個中等身高偏瘦的男子，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憨厚的氣息，但眼鏡兒下精亮的雙眼，提醒著別人：不要把我當傻子

　郭老爸看出這些，一想，“哦，您是住第一家兒的吧，您好您好，我姓郭，這我媳婦，這我大姨姐和我閨女。有事兒嘛您？要幫忙您言語”

　呈姨媽見過這個人，聽小姑子念叨，好像也是新搬來的，從個小地方調到公公這兒的。住不了大院兒裡，原來是住這兒了啊感覺人還不錯嘛

　那人笑著擺擺手，“我姓石，我沒事兒。就想告訴您一聲兒，你（nin3）家門口有一堆人，等半天了，我媳婦說的。您還是趕緊回去切看看吧，別有什麼事兒。”

　四人都聽糊塗了，一堆人？誰啊？郭老爸點頭說，“得嘞，謝您啊，我這就回去瞅瞅。”那人也點個頭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