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龍崇宇驚訝了一瞬,停下腳步攤手反問道:「哪有?」
他眉眼間並無戾氣與陰霾,幾乎整個人的氣質都與夜晚不同了,其實變化挺大的,只不過殷玦因為前幾百年都沒有這麼跟龍崇宇親密地接觸過,所以他一時半會兒也拿不準到底是不是真的哪裡出了問題,結果昨天晚上……龍崇宇幾乎是扯下了壓抑的所有偽裝,說的話,做的事,與以往都大相逕庭,甚至連親熱時都將他的皮膚咬破流血。
最後還是殷玦受不住了狠狠反咬了龍崇宇一口,龍崇宇這才有些清醒過來,無奈地笑笑。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有那麼一點因為過度的粗暴和縱慾而憤憤不平……
殷玦眯起眼睛,並不相信龍崇宇此時的無辜。
「你這是什麼眼神?」龍崇宇勾起嘴角,最開始的那點微訝也被掩蓋了起來。
大概誰都很難接受自己喜歡的人性格有缺陷吧,他想了想,幾乎是自暴自棄地惡狠狠地掐起殷玦的下頜,沉著嗓音道:「懷疑我的話?」
白天的龍崇宇想要模仿夜晚的自己並不難,其實晚上的他之所以會那樣,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魔氣的影響,本來對於一個魔修來說控制魔氣就應該像呼吸一樣輕鬆,可是自從五百年前他使用了那把誅仙以後,他就發現自己特別容易失控。
他把被魔氣影響和控制的自己分割了出去,只在夜間活動,而現在……或許根本不需要模仿,只要稍稍把夜晚的人格激醒……
「!!!」殷玦被龍崇宇身上突然爆發出的魔氣驚住了,身體一抖,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幾乎以為是自己失誤了,明明就是一樣的。
夜晚的人格只清醒了一瞬又沉睡了過去。
龍崇宇:「……」
原本性格溫柔的龍崇宇感覺到殷玦的卻縮,沉默半晌,終於還是放開手,輕輕地低頭吻了吻殷玦被他掐紅的下頜,那一點駭人的氣勢也消散了,他有些艱難道:「果然還是被你發現了。」
殷玦眼睛驀地睜大。
就在這時候,周圍的樹都嘩嘩作響起來,寒風一卷,一道明晃晃的青光瞬間朝著二人急刺而來。
龍崇宇被那清晰的殺意一激,一把推開殷玦,下一秒光芒就險險地越過殷玦的肩頭,從他的頸邊擦了過去。
殷玦驚愕地回頭,只見來人手裡正握著一柄碧青短劍,想都不想就和龍崇宇對上了!
殷玦臉色一白,呵斥道:「墨析!你做什麼?」
青黑兩道身影虛晃交錯。
蛇妖冷冷地看著龍崇宇,根本不回殷玦的話,只是手下出劍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步法詭秘,劍也偏鋒急轉,讓人根本看不出虛實。
龍崇宇則只是閃躲,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殘影黑煙,他每每都在墨析快要刺中的時候避開,表情沉斂,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墨析咬緊牙關,他已經明顯地感覺到龍崇宇的敷衍,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出口激將道:「難道你就只會躲?!」
「墨析!」
殷玦見勢不妙,剛要出手阻攔,結果只見龍崇宇突然眼神一肅,身形快如閃電,三步之內便解了墨析詭譎的劍法攻入了他的防禦範圍。
墨析眼睛驀地睜大,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龍崇宇一掌震在墨析胸口,他便瞬間被擊飛了出去。
「唔!」墨析一聲悶哼,下一秒他就撞進了殷玦的懷裡,殷玦早有準備地帶著他後撤了好十來步,這才卸下了大部分的力道。
墨析好不容易站穩,喉嚨裡就立刻湧起一股腥甜,自己技不如人,還要連累殷玦來救他,想到這裡,他眼眶都紅了。
龍崇宇只出了一次手便沒有再動了,渾身懾人的魔氣也消減了下來,他定定地站在原處,略有不快地看向殷玦。
殷玦很是頭疼,伸出手安撫地摸了摸墨析的脖頸,墨析紅著眼睛回頭看了他一眼,氣憤道:「他剛才欺負你了!」
殷玦一怔,輕輕地搖了搖頭。
墨析頓時沉默下來,嘭的一聲化成了一條長約一米的青蛇,這是他的幼小形態,他知道殷玦從前很喜歡他這樣。
殷玦對龍崇宇道:「我……一會兒再回去。」
龍崇宇大方地點點頭,轉身從容地給他們讓出了空間,雖然他的心裡很亂,也很不安,他所害怕的,遠遠比殷玦所擔心的要多得多。
小區裡一排排別墅錯落有致,不一會兒龍崇宇的身影就看不見了。
小蛇從衣服裡探出頭來,磨磨蹭蹭地纏上殷玦的手臂,細長翠綠的身體盤好後,他就一動不動了。
殷玦低頭,只見那小腦袋上大顆大顆的淚水滾落在他的衣服上。
「傷得重不重?」
小蛇搖了搖頭,那個男人明顯手下留情了,所以它才難過,並且不服氣地想著下一次盡全力說不定是可以打贏那個男人的,他覺得自己連實力的二分之一都還沒有來得及使出來。
沒想到殷玦卻彷彿看穿了它的想法,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都不一定能打得過他。」
小蛇一愣,簡直不敢相信,它蹭啊蹭,又蹭上了殷玦的肩膀,哽咽道:「為什麼?」。
殷玦耐心地解釋道:「一般我們就算再強,靈力也總會有一個使用的底線,可是他似乎和我們並不一樣……魔族從上古時期起就很神秘,也許有什麼地方能壓制我們也說不定。」
當然,這句話水分大得很,也只能用來安撫安撫這條好勝心強得不行的小蛇了。
五百年前龍崇宇是因為有誅仙的加持所以贏了他,而現在則又是因為他自己勢弱,所以佔了下風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況且龍崇宇的實力到底如何,殷玦心裡也有疑問……
殷玦撿起地上的衣服,把小蛇從身上摘下來,盤在手裡道:「我第一次見你哭。」
小蛇哼了一聲,立馬就縮成了一團。
「別裝了,起來把衣服穿上。」
小蛇昂起腦袋,也不哽嚥了,眼珠子裡泛起冷光,哪還有剛才委屈的樣子,他氣不忿地纏住殷玦的手,嚷嚷道:「我不!」
殷玦頓時嘴角一抽,因為墨析看到他被龍崇宇壓制,所以才這樣不管不顧地殺了過來,雖然不能說沒有一點私心,但總還是向著他的……只是這個彆扭的脾氣,幾百年都沒有任何長進啊……
殷玦想了想道:「我問你。」
「什麼?」小蛇在殷玦手心得意地扭動著。
「你是不是在我們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侍郎大人的下落了?」
小蛇身體頓時一僵。
「然後你跟了我和龍崇宇一路。」
小蛇僵直著搖頭否認道:「沒有,我就是知道你們往W市去了。」
殷玦後來能接到老太爺的消息也算解釋得通了……
墨析的出現很讓人意外,不知道是不是變回原形連智商也會跟著變回去,墨析一反常態地膩在殷玦的身邊,然後說了一路龍崇宇的壞話。
不外乎種族不同不幸福啦,魔修也就會打打殺殺啦,他還能做什麼?長得也沒有多帥啊!
「他其實很好。」殷玦忍不住道,為什麼這樣的話他要對每個人都說上一遍?龍崇宇真是幾乎把他身邊的人都得罪光了。
小蛇被噎了一下,氣鼓鼓地又盤成了一團,半晌才小聲道:「你怎麼能這樣……」
大概墨析從那次不歡而散以後也回去自我反省了一遍,他的神詆現在因為魂魄不全,是在生病,所以被一個能依靠的男人蠱惑了也算正常,等病好了踢了那個男人就是了。
雖然……在看到殷玦身上的吻痕後他的確被氣得不輕……
但是現在,他發現那個男人也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無能。
百年前的殷玦是一株開在懸崖上的花,他只有努力地往高處飛才能聞見他的清香。
而現在,他終於能在懸崖上落腳,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朵花被人採摘,不再是遙遠而不可觸摸的,最終綻放出與他往日所見的不同風韻……
他為之努力的龍君,喜歡了一個對於他來說無比陌生的魔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們交頸而眠,只要一想,他的心口都會悶生生地疼。
所以他才希望殷玦重新振作自己,他很迫切地想殷玦至少能像以前一樣把責任放在第一位……那麼他就還有機會進入他的視線。
等殷玦把墨析送回了他盤踞的洞穴以後,殷玦從他那裡又得到了一個桃木質的胭脂盒,裡面裝著一顆化成了白色瑪瑙珠的魂魄。
此時墨析已經恢復了人形,慵懶地半躺在鋪著軟墊的大石面上。
殷玦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後頸。
墨析閉起眼睛嘴角微微泛起一點笑,他不想讓殷玦知道他為了找到這個盒子經歷了什麼,但是他很高興殷玦還能記得他喜歡的安撫的方式。
殷玦回去的時候龍崇宇正站在窗前抽菸,一根接著一根,菸灰缸裡已經積了好幾個菸頭。
殷玦默默地走上前幫他把煙抽走。
龍崇宇聲音有些沙啞道:「你……知道多少?」
「唔……」殷玦茫然地想了想,「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龍崇宇哭笑不得道:「那你的猜測?總得有猜測吧。」
殷玦試探道:「因為魔氣?」
這個答案真是萬能,可惜在他看來並不是重點,龍崇宇把人摟到身邊,直接道:「因為靈魂,如果我說……我和晚上的他其實是兩個人……你會怎麼樣?」
後面的話殷玦就再也沒聽進去了,腦海裡全是龍崇宇的「兩個人,兩個人……」,如果是兩個人,擁有不同的性格的確能說得過去,而且與現實契合得讓他不想相信都不行。
殷玦瞬間只覺得身上的毛孔都要炸開了,他竟然在與兩個人相愛!
龍崇宇見殷玦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也不得不中止自己這個惡劣的假設道:「好吧,我騙你的。」
殷玦:「……」
龍崇宇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我們是一個人,只是這個**出生時魂魄撕裂了,現在成了這樣我也沒有辦法……這是一種缺陷,我不想告訴你是因為……你知道了可能會很困擾。」
他也會……吃自己的醋完全就是一種毫無意義卻又委屈無奈的事情。
殷玦也的確困擾了,因為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龍崇宇才好,其實龍崇宇先前的假設也不過是在警示他,不要把他當做兩個人,不要把白天與夜晚的他區別對待。
可是殷玦還是覺得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