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不顧昨夜情
殷玦走到一副死魚樣挺屍的店主跟前,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店主仰躺著,搖搖頭,眼前殷玦的臉正迎著冬日稀薄的陽光,清冽俊美,他看罷心裡再一次大大地嘆了口氣,這就是命吶,像他自己這樣的命裡雖然賤,但日子不管怎麼算,都是多的。
「你的店……」殷玦頓了一下,其實這一句才是他想要說的,人家好端端的地方,讓雷說劈就劈了,有夠悲劇。
店主抽了抽嘴角,兩眼含淚忍著心痛道:「沒事,反正我也要走了。」
殷玦點點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店主心裡一咯噔,額角一滴冷汗,這種嚴刑逼供的表情……和龍崇宇真是像。
不過龍崇宇的反應程度也確實十分出乎他的意料,跟個點了的炸彈似的,他才說完,龍崇宇怔愣了幾秒過後瞬間場面就失控了,早知道要是這樣就是憋死他也絕對不會說的。
店主眨巴了一下眼睛,「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殷玦:「= =……」
「額……」店主撓了撓頭,小聲可憐兮兮道:「我只是小小地提了一下那個火罐的來歷和……為什麼它會燒到你的手的原因。」
殷玦皺眉問道:「為什麼?」
店主表情難得正經下來,他想了想終於還是大著膽子道:「我說了你可別告訴龍隊。」
殷玦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店主默默地在心裡對殷玦道:對不起了青龍君,為了防止你也像那位龍警官一樣被點炸,我只能用善意的謊言了TAT。
等龍崇宇脫著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來,看到的就是殷玦和店主兩人窩在不遠處「相談甚歡」的景象,店主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完全就是個死豬不怕開水燙脾性。
白天路上經常能看到一些形色匆匆的人,多半是出門收集食物或者趁著天色大亮離開這座城市,龍崇宇他們所處的位置雖然偏,但是剛才那一幕的確有被普通人目睹的可能。
當說起這個問題來的時候,店主擺擺手道:「現在正好,沒人會管的,特殊辦事處的也都在忙著找通道轉移呢!」
「去哪?」
店主掰著指頭數給殷玦聽,「海族聚居地是不可能的,早幾百年前就把路子封了,魔族來往一向神秘,與現世接觸不多,這個或許你可以問問
龍隊,還有妖族……唔……妖族也去不了了。」
「為什麼?」殷玦突然出聲打斷道。
店主躺在地上神秘兮兮地對殷玦勾了勾手指,殷玦略略皺眉,蹲□。
店主在他的耳邊小聲道:「因為聽說妖族境內也開始出現弱小妖怪受到感染的情況,現下已經全面封鎖了,通道口皆有大妖怪把守,擅闖後果據說相當嚴重……」
殷玦臉色驀地一變,如果妖族真的受到現世的波及,那麼其他族群在收到消息以後肯定也會採取同樣的方式封鎖通道……說什麼轉移,不過是像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闖罷了。
店主依舊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笑臉,只不過笑意卻未及眼底,他也是妖族的一員,只不過現在卻和其他還逗留在現世的妖怪一樣,被拋棄了。
殷玦一時間想到了謝雨,他們從妖界折返後是去了哪裡?
店主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臉驚恐差點跳起來道:「話說龍隊呢?龍隊還活著嗎?!」
殷玦:「……」
殷玦眨巴了一下眼睛,回頭發現龍崇宇正靠在不遠處的車門上,目光灼灼地望朝這邊,明明血染了半個身體,他卻一點都不急,也並沒有催促殷玦離開,只點了根菸,沒有抽,夾著煙的指尖不停哆嗦。
殷玦眼睛被龍崇宇身上大團大團的血污刺得生疼,他拋下正在地上裝模作樣求饒恕求安撫的脫線店主走到龍崇宇跟前,淡淡道:「上車把衣服脫了。」
龍崇宇眼角還微微有些發紅,情緒倒是已經穩定下來,聞言點點頭,扔掉菸頭上車,其實他只是無法接受——無法接受殷玦將要死去的事實,他才剛剛找到他,甚至連五百年前那一劍的解釋都還未說出口,他不介意殷玦繼續痛恨他,可是現在連這樣卑微的念頭都已經成了奢望。
龍崇宇默不吭聲地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任由殷玦撕開他的毛衣和襯衫,那一道雷擊打穿了他的肩胛骨,血不要命地淌了這麼一會兒,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他的唇色早已經泛白。
殷玦有些怔愣,想了想,把自己的衣服也脫了下來。
龍崇宇趕緊提醒道:「把衣服穿上,風大。」
殷玦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把毛衣重新套回了身上,然後白襯衫撕開來,先幫龍崇宇擦了擦傷口周圍。
龍崇宇一直一瞬不瞬地望
著殷玦,殷玦的鼻尖沁出了一點細細的汗珠,眼神十分認真專注,眉頭皺著,好像也在替他心痛。
他的龍君,他的高高在上的龍君……被他用如此慘烈的方式拉入了深淵……
殷玦臨時用襯衫給龍崇宇包紮,總算是阻止了他流血過多而死的悲劇。
龍崇宇沾血的衣服被扔掉,殷玦把自己的風衣給他披上,「回家我再幫你上藥。」天雷劈開的傷口極難癒合,直至痊癒之前都會伴隨著燒灼般的強烈疼痛,龍崇宇真是自討苦吃。
龍崇宇沒回答,卻忍耐著肩膀上的劇痛俯身在殷玦的嘴角印了一個吻,「這樣就不疼了。」
殷玦無言,半晌才問道:「你怎麼會失控的?」
「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龍崇宇輕描淡寫道,顯然不願意多說,他發動車子。
殷玦微微皺了皺眉,回想起剛才那家小店的店主給他說的緣由,終究還是沒有再追問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驟然降溫的緣故,因為Z市地處南方,沒有暖氣,家裡也沒有裝空調,殷玦半夜起床摸了摸龍崇宇的額頭,入手滾燙,果然還是發燒了……
龍崇宇自下午回家以後就一直很沉默,也很乖,跟在殷玦身後,說想吃殷玦做的粥。
殷玦哪會做什麼粥,連個米都淘不好的人,不過他想起今天龍崇宇失控的緣由,嘆了口氣,竟然真的臨時進廚房鼓搗出了一鍋菜粥。
天色變暗,龍崇宇虛弱地喝著粥。
殷玦想到剛剛他趁著從龍崇宇的儲物荷包裡拿新鮮白菜的功夫順手摸走了九九歸一盤,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他不把盤子拿走,被龍崇宇抓回來就是遲早的事情,可是那畢竟不是他自己的東西。
如此想,殷玦對龍崇宇的奇怪要求也開始好脾氣地回應起來。
比如說,龍崇宇躺在床上,拉著他的手說讓他陪著,他也陪了,龍崇宇說親親就不疼了,他也就安撫地親了親他的額頭,直到龍崇宇並不沉穩地睡著,嘴角帶了一點笑,雖然看上去還是那麼地傷心。
殷玦想起店主說的關於龍崇宇失控的原因。
業火之燎傷他的並不是因為他犯了什麼錯,而是龍崇宇,因為他身上沾染到了龍崇宇的氣息所以才引燃了業火。
這麼幾百年過去了,或許龍崇宇也有一些難以說與旁人聽的傷
痛吧,不知道他在此之前到底犯下了何等的罪責……因緣果報,竟然連只誅極惡的火刑也觸動了。
殷玦嘆了一口氣,打算起身去浸一塊涼毛巾給龍崇宇降溫,結果龍崇宇突然迷迷糊糊地伸手狠狠攥住了他的手腕,語氣森然道:「不准走。」
殷玦掰了一下,越掰攥得越緊,他只好先答應道:「不走。」
龍崇宇這才放緩了些力道,卻並不讓殷玦起身。
沒辦法,殷玦只好放棄了涼毛巾的計劃,手心聚起薄薄一層靈氣,帶著沁涼的溫度,他用手敷著龍崇宇滾燙的額頭。
龍崇宇這才乖乖睡好,嘴裡還在喃喃道:「你多陪陪我。」
殷玦淡淡地說好。
結果等龍崇宇出了一身汗帶著傷口灼燒般的疼痛一覺醒來,殷玦不見了,昨夜的點點溫情,恍如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