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疼不抵劍穿心
店主第一個反應就是矢口否認,「沒!什麼都沒看見!」
龍崇宇一看他這反映越發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淡淡地勾起嘴角,默不吭聲地盯著人。
店主被盯得毛骨悚然,他吞吞吐吐道:「我看見了……額……」他一邊說一邊比劃,「一條青龍……」
龍崇宇點點頭,他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他……」店主頓了一下,終於深深吸了一口氣,倒豆子般全都倒了出來,「他看起來不太好!」
龍崇宇眉頭一皺,似乎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什麼叫做不太好?」
店主幹巴巴地嚥了下口水,考慮著措辭,他需要怎麼和這個男人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事實呢?
實際上,就算是用「淒慘」也不足以形容那種讓人悲慟的情景了……魂體上開了洞,只怕離真正死去也將不遠,還是世間罕見的龍魂,可惜了。
殷玦回到車上做好,摸了摸手指上的燎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灼燒感在被龍崇宇舔過之後減緩了許多,已經不怎麼疼了。
但是按理來說,業火只燒罪大惡極之人,他從未做下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怎麼還會這樣?殷玦冷著臉靠在椅背上,想不通……
殷玦把從小店裡拿來的那一沓符紙裡拆出一張來,捏了一個手訣,再把其他的符紙包進去,包好後一彈指,東西瞬間消失在他的面前,而他能感應到,在十幾公里外的某個地方,青龍玉墜已經接收到了自己傳遞的東西。
果然有靈性的東西就是好,那塊玉玦他養了五百多年,早已經不是凡品,恐怕再過些年成精也不是問題。
他和玉之間一直都有著特殊的感應,這也是他敢隨隨便便就把玉玦給人的原因,只要他想,瞬間召回手中也是完全可以的,他這次離開就是想要反過來利用這一點。
他和謝信簽了一個簡單的契約,條件是他一路護送謝信安全回家,作為交換,謝信需要使用玉玦進行傳召,將他拉出龍崇宇的勢力範圍,並消耗自身精血掩蓋他的氣息。
謝信當時聽了殷玦的交換條件以後還是有些猶豫的,先不說他本來就比較廢柴,什麼傳召什麼法術他是真的懂得少之又少,再加上損耗自身精血,聽起來怪可怕的。
不過殷玦當時並沒有強求,冷冰冰地等了一會兒答覆,見謝信呆愣著沒有任何反應,他只好重新收回
玉墜子……
謝信雖然叫謝信,可是他一點都不自信,「我可能……做不好。」
殷玦淡淡道:「我教你。」
殷玦沉靜淡泊的樣子非常具有欺騙性,於是謝信傻乎乎地就跟著殷玦把契約定了,一圈泛著金色的古文字彷彿有生命般攀爬繞結在他的手腕處。
謝信突然道:「那要是萬一我……還是做不好呢?」話裡的意思就是他想知道毀約的代價。
殷玦很難得地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冷冽傲慢表情好像在說,你承擔不起毀約的代價!
謝信頓時默默縮緊了凍成冰棍的身體內牛滿面。
車廂裡,殷玦靜靜地閉目思考著明早上離開的所有應急對策,突然,就只聽不遠處一處炸響!
殷玦愣愣地看過去頓時就驚得直接站了起來,結果腦袋嘭地一聲撞上車頂。
殷玦:「唔!」
驚雷聲又一次響起,這一次可是實實在在地擊穿了小店前面的塑料遮雨棚子,只見半分鐘不到的功夫,在他剛剛走出來的那間小店,扭曲而黑暗的魔氣不斷地從裡面傾瀉出來,如同奔湧的洪水般接連不斷地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周圍的建築,棚子矮牆噼裡啪啦地倒了下來。
這才是真正的動盪開始,車裡劇烈地晃動,殷玦趕緊搖搖晃晃地下了車往小店跑去。
就這幾步路的時間,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遮天蔽日的濃雲滾滾匯聚而來,烏壓壓的如同不斷加高的蒸籠,卻只獨獨籠罩在這塊方圓不過幾十米的區域內,一道一道的閃電在雲裡穿梭,轟鳴聲不斷,似乎正在積蓄著第三次更強有力的攻擊。
殷玦臉色都白了,這是天道雷劫!五百年前也曾有過一次的雷劫!龍崇宇又做了什麼了?為什麼再一次招來了神罰!
眼前的景象因為魔氣的衝擊而開始扭曲,連殷玦自己也覺得有些受不住了,稀薄的靈氣被席捲一空,幾乎讓他喘不上氣來,恍恍惚惚間殷玦突然看見小店門口衝出來一個狼狽不堪的人,正是先前那個吊兒郎當的店主!
店主臉色青白地衝出了雷擊的範圍,終於吐出一口濁氣,倒在地上不動了。
第三道雷擊終於轟隆一聲劈了下來,開山裂土之勢,整個單獨的鋪面被一切為二,地面裂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
因為這一下強有力的雷擊,似乎龍崇
宇的自殺行徑被抑制住了,殷玦終於長長吐了一口氣,瞬間身影出現在龍崇宇面前,龍崇宇整個人都被魔氣緊緊包裹著,纏繞著,像是透支著他的生命般,殷玦只能從隱隱約約看見他殷紅如血的眼睛。
「龍崇宇!」殷玦叫了一聲,可是密集沉重的黑暗之氣推搡著讓他無法再上前,和五百年前的情況一模一樣。
從被掀翻的房頂看去,天上還在醞釀著下一次的攻擊,殷玦茫然無措起來,結果就在這時候,凶狠捆縛了殷玦滿身的魔氣一滯,竟是緩緩停住了,如流水一般柔軟地滑過他的身體,悉數被龍崇宇收回……
慢慢地,周圍密集的黑氣散開,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扭曲。
龍崇宇靜靜地站在殷玦身前,深麥色的膚色遮掩下,臉色雖然難看,卻不顯絲毫的狼狽和落魄,他的表情很複雜,似乎在壓抑著什麼,眼睛依舊鮮紅如血,「……沒事了。」
殷玦哽了一下,他不知道龍崇宇突然間是怎麼了,發的什麼瘋,不分時間不分地點,胡亂發洩一通以後便沒事了?!
魔氣漸漸散開之後,頂上的烏雲也開始跟著消散。
龍崇宇剛想上前一步就被殷玦萬年冰封一般的眼神止住了,他立馬就呆立在一旁,一動也不敢動地慢慢垂下頭。
殷玦走到龍崇宇跟前,伸手捻了一下他穿著的黑色毛衣,只見瞬間指尖上全是濕濡的鮮血,地板上也淋漓滴答上了一些。
龍崇宇試圖解釋道:「我沒……」話還未說完,他喉嚨裡立刻湧上一股腥甜,這下他真是連口都不敢開了。
殷玦沉默半晌,似乎看出了龍崇宇神態的不自然,既然現在人已經清醒了……
「我去外面等你。」殷玦道,毫無猶豫地轉身離開。
龍崇宇嘴唇動了動,鮮血漫到嘴角,終究沒敢張口。
殷玦直到走出破爛不堪的小店沾血的指尖才開始輕微地發抖,剛才的情景喚醒了他五百多年前那段痛楚而鮮明的記憶——一劍穿心。
他用命換得龍崇宇困鎖深淵永不翻身,也同樣保了龍崇宇不受天道刑罰之苦,可是這個人呢……從來都只懂得揮霍他的喜歡。
龍崇宇等殷玦一走,大口大口的鮮血再也止不住,冷汗爬滿額頭,支撐不住地靠在斷壁上,殷玦只知道他受了雷擊刑罰的重創,卻不知道,這點傷比起當他知道殷玦的魂體被穿了個
洞的那種絕望,其實什麼都算不上了。
事到如今,無論他對當年的事做下何種解釋,都已經無法改變這樣的一個事實——或許就在不久的某一天,殷玦就將永遠地離他遠去。
無論他再做什麼都只是徒勞。
無論他再等多少個五百年,再找多少個日日夜夜,再也找不到那個冷淡涼薄的龍君,真真切切地耗盡生命陪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