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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宋 (原名蝶鬧蜂忙宣和春)》第237章
第二百三十六章 錦繡包草

  這真是一個國情一點不特殊的普通人類世界。在這個時代,君王也要按照普世法則遵守國家法律。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時穿沉吟著說:「王安石不是曾經說過嘛:『天變不可畏,祖宗法度不可畏,人言不可畏』——當今官家倒是做到了不怕人議論,如今不是新黨得勢麼,乾脆連祖宗之法也篡改的符合自己心意,這不就結了。」

  黃爸與林翔相互看了一眼,臉色稍有點沉鬱。黃爸擺擺手:「這個問題休要談論了——賢侄,你如今只是一個末流官員,若想進一步發展,做人還是要俯首貼耳點。」

  時穿一咧嘴,半是警告半是威脅的對黃爸說:「我在海州橫行大半年了,遇神拍神,遇佛踢佛,但人都說我是個好人——哈哈,我來這世界,可不是為了做奴僕的。」

  黃爸剛才其實是在點醒時穿,現在他反而被時穿點醒了,猛然間他想起自己從海州舉人那裡打聽到的一些消息,稍稍沉吟片刻,黃爸問:「我聽說,你嘉興的本家親戚已經找上了你?」

  時穿輕輕點點頭,卻不想就這個問題繼續交流下去。黃爸愣了一下,宰相門第啊,這本來是值得大肆炫耀的事情,但時穿怎麼表情淡淡的……時穿不誇他來誇,黃爸沒得到如期的響應,只好順著話題說:「嘉興時氏也是宰相門第啊,這門第也算相稱了……罷了,我明天等你『上門』。」

  「上門!」字眼有著特殊的含義,這個詞黃爸用一付「你懂的」腔調說完,用目光催促了一下林翔,但林翔此時注意力不在屋內,他又趴在窗前,對堂屋大門懸掛的竹簾戀戀不捨,嘖嘖稱奇:「每常聽說今上擅長繪畫,這幅工筆花鳥圖果然不凡,黃兄稍稍等我一會兒,讓我將這幅門簾揣摩一番,默記下來。」

  黃爸鄙視:「就你那手藝,還想臨摹這幅圖畫嗎?」

  這麼一說,時穿也竄到窗前,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那幅竹簾:「竟然是當今官家的筆法?……不對啊,沒聽說過當今官家畫過一幅竹簾——哦,確實沒有相關記錄。」

  黃爸站起身來,不屑的輕哼一聲:「到底是見識少了點,你說,當今世上,誰來過周家小店後,還要四處炫耀自己的偷窺……嘿嘿,記錄這副門簾,可不是找死。來人,結賬。」

  店小二出現了,表情不冷不熱,在大宋這種商業社會,這種服務態度的店小二還真少見,只見他揚起眉毛,冷淡的說:「承惠二十貫。」

  黃爸與林翔笑嘻嘻的轉向時穿,時穿好納悶:「吃的東西我付錢,嗯,喝的東西我也付過錢了,就是座位費也沒有這麼貴的,二十貫啊,兩萬錢,一頓飯的工夫?就是『天上人間』也不會有這麼貴的包廂費吧?」

  店小二用看鄉巴佬的神情盯著時穿,彷彿中石油、中國電信營業員對待自己客戶一樣,先翻了個很大的白眼,然後波瀾不驚的攤開手,繼續用寡淡的語調說:「承惠二十貫。」

  「宰人啊!」時穿望向黃爸、林翔,請求援手,這兩人趕緊摀住自己的袖口,頻頻點頭,黃爸還用深以為然的態度回答:「就該是這價錢。」

  虧了,似乎《東京夢梁錄》上記載,在周家小店圍觀皇帝泡二奶的費用是兩貫,現在看來,不是周家小店敲鎯頭了,就是《夢梁錄》上記載錯了……啊,早知道如此,絕對應該出門圍觀領袖牽二奶手走出約會場所的情景——如果時光倒流,時穿絕不會錯過這場圍觀。

  房間內的溫度下降了很多——一發覺這種變化,屋內的林翔緊張起來,他早聽說過種種傳聞,彷彿海州人談論說,時穿動手前的情景就是這樣。海州人都說:時穿時大郎就是個傻大膽,天王老子一旦惹怒了他,他根本不管對方甚麼身份,該動手時就動手……

  如果時穿只是單純恐嚇的話——汴梁城的百姓可不知道時穿這毛病,所以林翔身子一挺,趕緊攔阻:「賢侄,一頓酒席兩貫錢,那已經是六十年前的價格了,這周家小店嘛……」

  時穿愣了一下。一邊掏錢一邊委屈的問:「舅老爺,如果今天我不來,你打算怎麼辦?」

  林翔劇烈的咳嗽起來。店小二卻不管客人的爭執,他伸手接過了時穿遞過來的銀兩,輕輕的掂了掂,立刻躬身:「謝客官賞賜。」

  黃爸笑了:「哈,我還以為賢侄連打賞都拒絕了。」

  林翔附和:「我早跟你說了,賢侄雖然做事比較直接,但還不是一昧莽撞的人,該懂得人情世故他還是知道的,畢竟是嘉興時氏教導出來的宰相子弟啊。」

  一行人走出東廂房,才走到門廊上,幫閒已經領著另外一撥人,走進了這個才騰出來的廂房,時穿冷眼看著幫閒,卡巴卡巴掰掰手指頭,隨意地問:「他們又掙了二十兩……伯父你說,我要把那竹門簾子順手拎走,會發生甚麼事?」

  黃爸哈哈一笑,大步走出了周家小店,林翔在門口跟時穿拱手告辭:「賢侄,我住在……,你如果打算在東京過年,只管來我的蝸居。」

  時穿再度重申:「不了,家裡頭還有一大堆事呢,海州動亂並沒有平息,我得趕緊回答。」

  林翔又客氣幾句,轉身告辭了。

  此時,夜色漸漸晚了,東京城的夜生活開始了,時穿一個人抄著手,步行往回走,沿途經過店舖,遇到感興趣的,便隨手買一點,就這樣,一個人溜溜躂達的返回了居所。

  一夜無話,第二天,舉人們忙著以文會友,聯絡同年尋找京官投帖,打聽當年的考試範圍,以及現如今流行的話題及文章,以便讓自己盡快融入到考前氛圍。時穿等大將算是徹底沒事了,凌鵬兄弟兩領取了剩餘的保鏢費用,來尋找時穿,時穿摸著下巴,不解地問:「天下第一繁華城市,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這麼匆忙?」

  凌鵬低語:「京城物價太貴,多呆一天就多花錢,我等兄弟掙得這幾個小錢,若是在東京城呆久了,怕是要乞討著回家了。」

  「是呀,我昨天去了周家小店,哦,我保鏢的費用高了點,每位將近收費百餘貫,可是我花兩個月護送人上京,大約只夠周家小店五天的包廂費——這年頭,圍觀皇帝泡二奶,真是最奢侈的事情啊。杜甫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果真如此啊。」

  凌飛笑瞇瞇的回答:「師傅,這不關杜甫的事,南熏門外曹婆婆肉餅店,十個大錢也能吃飽肚子,師傅不去南熏門,非要去周家小店,那周家小店是咱老百姓去的地方嗎?……嘻嘻,我兄弟倆只掙了百餘貫保鏢費,看來哥哥更要早走,免得被東京這個銷金窟折騰空了家底。」

  凌鵬心急如火的重重點頭,時穿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慢悠悠的說:「別著急著走,回程的時候,我恰好有點事需要你哥哥幫忙,留下吧,這幾日的花銷我負責,另外,每天我額外給你十貫。」

  凌鵬稍稍猶豫,凌飛急忙問:「師傅,你每天十貫雇我哥哥,甚麼生意值得這樣大手筆?」

  凌飛已經是時穿徒弟了,讓他幹活無需時穿花錢,但凌鵬有家有業。

  「大生意!」時穿簡單地回答:「我打算隔日就走,所以不消等待太久。」

  凌氏兄弟低聲商議了一下,回答:「既然如此,我等兄弟就留下來。」

  時穿點了點頭,隨口對凌鵬說:「那你先回去,明日一早來我這裡匯合。」

  說罷,時穿轉身吩咐僕人們:「把帶的旅行用品分成三份,一份咱自己留下,回去的時候還用得上,另外兩份,準備送給黃爸與林翔。」

  僕人們連聲答應著,在他們忙碌的間隙,時穿回屋,袖了那幅自繪的薔薇圖,帶著徒弟凌飛按施衙內留下的地址尋找到施軍監的府上。

  有錢人果然不一樣,以前是施家姐夫做生意,用巨量的錢財供給施家生活;現在是施衙內勞苦奔波,總之,施家的錢財供應從來沒間斷過,所以施家也從不在乎花錢,他們租住的房屋靠近南熏門,就在皇城邊上,庭院還很大,門楣處還留著四具石虎(上馬時的踏腳石),時穿一路領人來到門上,愣頭愣腦的準備往裡闖,凌飛趕緊拽住師傅,央求說:「師傅,你確信是這個地址嗎?」

  時穿低頭看了一下施衙內留的小紙條,點點頭肯定說:「沒錯呀。」

  林飛扭了扭身子,一指身後:「師傅,這裡再往南就是太廟,還有太學——瞧這屋子的門臉,應該是一座王府,你剛才說自己一位朋友,那位衙內的父親只是從五品的軍監,論官銜,似乎他不應該住在王府。」

  時穿低頭再檢查一遍施衙內書寫的地址,大步的走到門邊,對看門的豪奴拱手,問:「這位小哥,惡了,請問這是施軍監的居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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