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欺負上門去
寒冬臘月,今天是祭灶的日子,守門的兩名豪奴居然穿著很單薄的衫子,這二人露出衣領的脖子上一片靛藍,時穿問完這個話,忍不住歪著頭,打量這兩位漢子的脖子,好奇的問:「二位,你們全身都紋著圖樣嗎,脖子上紋的甚麼?」
兩位守門壯漢立刻站起來,惡狠狠的反問:「小子,你想見識一下嗎。」
時穿很認真的點點頭:「想見識下……你們放心,我絕不伸手觸摸,衙內已經警告我了,說我手重的很,瞧二位這身板,我真怕一伸手,打折了二位的骨頭。」
兩位看門人彼此望了一眼,試探的問:「衙內?」
時穿點點頭:「我從海州來,施家十一郎拜託我送一份東西,據說這份東西是施大人緊著索求的,快去通報,我很忙。」
兩位守門人怒氣沖沖瞪著時穿,時穿寸步不讓的回瞪回去,催促:「快點。」
兩位守門人粗聲粗氣的喘息著,許久其中一人催促夥伴:「你去。」
「回來,我剛才說甚麼,我非常好奇你們身上都紋的甚麼圖樣,快點,我趕時間,趕緊脫了上衣,讓我看下。」
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這還打上門來侮辱……但這個侮辱,兩位守門軍漢不能不忍,他們很無奈的脫下上衣,露出了引以自傲的滿身錦繡,其中一個壯漢還擺了個poss,讓全身肌肉抖動著,試圖讓身上的刺繡抖動起來。
左青龍右白虎啊……不是,左邊壯漢身上紋的是夜叉,右邊壯漢紋的是五個腦袋的五通神,圖案中的人物極盡兇惡……時穿果然遵守諾言,抄著手,距離這兩個門漢一段距離,欣賞了半天,感慨:「果然兩張好人皮。」
兩壯漢氣得要暈倒……然而,守門人歷來擅長看風使舵,時穿做出的氣派越大,兩位守門人越不敢怠慢,趁著時穿欣賞夜叉圖,身上繡著五通神的那廝趕緊穿上衣服,一溜煙的進去通報。
稍後,施軍監領著長子、次子出門迎候,一番寒暄過後,兩人落座,時穿上下打量著施軍監。
施氏嫡長子施奎在海州曾與時穿見過一面,雙方引見後,時穿登堂入室坐定,依稀從施老爺身上看到一點施衙內的影子,施軍監也很胖,臉上如衙內般經常笑瞇瞇的,慈祥的活像一尊佛爺,只聽他開口:「十一郎讓你們帶的東西——」
時穿應聲:「東西在這裡,十一郎掛念父親,讓我順便前來問安。」
施軍監心不在焉的點頭,順手接過時穿遞來的牛皮捲筒,打開捲筒,從裡面倒出卷軸,展開圖畫仔細欣賞著薔薇圖,頭也不抬的回答:「賢侄辛苦了,來人,賞一貫錢。」
時穿撲哧樂了,他回身打量著這座窗明几淨的堂屋,輕聲問:「施大人這座屋子……」
施軍監抬起頭來,非常驕傲的解釋:「這是鄭王的官邸,鄭王前不久嫁了女兒,光陪嫁就是八百萬錢,可算是騰空了家底,據說鄭王還向雍王借了兩百萬錢的債,我進京的時候,恰好鄭王要典屋還債,這套院落典了七百萬錢,我愛它離南熏門近,出入宮室方便,所以典了下來,怎麼樣,七百萬錢,便宜吧。」
時穿咧嘴笑了:「施大人,從海州一路來京師,光是路費就要五萬錢,我花費了五萬錢輾轉護送這副圖畫,你卻想用一千錢打發我,大人,你還指望我感恩戴德嗎。」
施軍監臉色漸漸青了起來,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十一郎說你是他朋友。」
時穿微笑著接上話:「是朋友更不應該侮辱,哪怕你不給我一個錢,回頭我自會跟衙內敘說這番情意,但你不該用一千個銅板來打發我。」
說完,時穿冷笑著站起身來,起身向外走。
說實話,他這次見到施軍監,本來有滿腹的話要說,期望能對衙內的命運,以及褚素珍的婚姻有所幫助,但見到施軍監這副嘴臉,他已經懶得開口了。
陪伴施軍監的長子與次子自始至終一言不發,通沒有一句緩和氣氛的話。時穿慢慢的走出門外,身後沒有一句召喚……等走出施府,時穿仰天歎息:我錯了,一個依靠獻媚蔡京謀求陞官的人,能指望他有正常的道德嗎?
可是生活還得繼續,等時穿匆匆趕回自己的旅舍,黃煜已經出門一趟了,知道時穿要走,他趕緊抓住時穿交代:「長卿,我們隨船攜帶的半船籠箱貨物,已經送入了黃氏貨倉,並清點完畢,這些貨物出售之後,你是打算要現錢呢,還是在東京城另外採購商品?
如果是後者,你趕緊給我列個單子,我吩咐掌櫃馬上採購——如今糧價飛漲,其他的商品倒是開始跌價,你想買甚麼,趁早。」
時穿立刻回答:「明年開春我要嫁出去三個女孩,那三個女孩的嫁妝不太齊全,正好採購一番,伯濤兄,今晚我把單子交給你,你替我費心一下。」
黃煜輕輕搖頭,調笑說:「長卿兄,你真是一個好人啊,那些女子與你非親非故的,你居然如此操心。」
時穿仰起臉來,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她們是我的時空鎖鏈啊……嗯,還有,你知道甚麼是明星經理人嗎?我現在把那些女孩當作明星經營……簡單的說吧:明年我嫁出三個女孩,這就是榜樣,世人貪慕實惠,看到三個女孩嫁妝豐厚,那麼其餘的女孩就不愁嫁了。等所有的女孩都嫁出去,我的枷鎖,以及我所經營的明星產業,就該到了收穫時節了。」
「時空……這是個甚麼詞,經營『明星』?我更不懂了。哈哈,普通人家嫁一個女孩已經要竭盡家財,你居然要連嫁十九個,我本來以為你一定以為很苦,想著,或許能讓你減輕點負擔,但聽你話的意思,那些女孩恐怕我沒指望了——我家這種情況,是不可能拿那些女子當正妻的!」
「哈哈,你說你不懂,其實你懂的——那些女孩,絕不做妾。」
黃煜補充一句:「大約,非舉人不嫁吧?」
時穿並未回答,這時,印度管家納什走過來,遞給時穿一份單子,這份單子就是旅行用品的分配方案以及清點目錄,時穿瞥了一眼,回答:「你說的不全對,這次嫁出去的三位女娘,夫君只是我的徒弟……哦,我剛才去見了施衙內的父親,你猜他住在甚麼地方,那老傢伙居然花了七百萬錢,典下了鄭王的院落,好笑的是,你千里迢迢給他送來家信,他居然打賞我一千文。」
黃煜歎了口氣:「十一郎與他的姐姐都是小妾生的,這小妾後來難產致死。沒娘的孩子不受人待見,加上十一郎姐姐嫁了之後,他主要跟隨姐姐姐夫長大,施家人現在唯恐他翅膀硬了,捏著家裡大筆的進項展翅高飛,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拿捏他。」
時穿苦笑了一下:「我就不明白,既然施氏上下,過去有求於海公子,現在有求於施衙內,就不能態度恭敬一點,擺出一個應該有的低姿態,以便好好籠絡,怎麼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非要想盡一切辦法折磨,這不是把施衙內越推越遠嗎?」
黃煜扯了扯嘴角:「這你又錯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管父母怎麼對施小胖,血脈至親,衙內擺脫不了。況且,子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又曰:『棍棒底下出孝子』,施家人對施小胖越是倚重,越要對他嚴厲,這也是對施小胖的一種愛護,免得他以為掌握了家中大權,便不知天高地厚——這才是正理,聖人之道。」
「哈哈,笑死人了,你是說越是要重用某人,越是愛某人,才要對他虐待——越虐待越是愛,哈哈,大家族的做法真是笑死我了!」時穿擺了擺手:「黃公子,伯濤兄,你忙你的事去吧,我該拜會娥娘的親戚了。」
黃煜趕緊招手:「話還沒說完呢,我家水手說你路上添置了六隻大箱子,卸貨時發覺這箱子沉重,恐怕裝的都是金銀——你打算用箱裡的財物買甚麼?」
其實沒有六隻箱子,其中一隻裝滿銀子的箱子,已經讓諸位舉子與水手瓜分殆盡。而箱裡東西的來路嘛——進入京城後,舉人們已經感覺到那份贓款給自己帶來了雪中送炭的情誼,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黃煜不往明白的說,時穿也裝糊塗:「其中一隻箱子我要帶走(裝金子的),裝綢緞的箱子我也帶走,剩下的瑣碎銀錢與珠寶,伯濤兄先拿出一千兩給各位舉子應急,防範各種不測之需,其餘的東西嘛,伯濤兄替我隨便採購些玩意吧。」
「這個……」,寒暄過後,黃煜猶豫著問:「我記得長卿兄路上曾經跟我談起過琉璃……」
時穿一翻手,手上多了一面小圓鏡,這面小圓鏡就是他私下裡製作的鏡子,總共製作了十面,一直沒拿出來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