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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庶出》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臣罪該萬死,臣願以死謝罪。”

定遠侯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撞得太安宮的金磚地面砰砰直響,額頭很快便一塊青紫,往外滲著血絲了。

今日入宮請罪,定遠侯早將生死與榮華富貴置之度外,只求能保得幾個兒子的一世平安,因此這般下狠命地磕頭。

見丈夫如此這般,長公主心疼得幾乎滴血,提裙來到殿中央,在定遠侯的身邊跪下,向建安帝磕頭道:“求皇兄念在赫雲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放侯爺一條生路。那甘氏素來會兩面三刀陽奉陰違,這些事侯爺都不知情啊,皇兄您素來寬和仁慈,求您饒了侯爺一命吧。若是侯爺這般去了,臣妹……”

原來長公主是想說“臣妹也會跟著去”,希望皇兄念在一母所生的份上,憐惜她的性命,也同時放過侯爺,話到嘴邊,長公主忽地想起皇兄最討厭旁人威脅,忙忙地又改為,“臣妹……此生亦只能燈伴古佛,鬱鬱寡歡了。”

建安帝的心頭無明業火騰地便竄了起來,“不知情便能掩飾罪過了嗎?他身為一家之主,妻子有膽犯下如此滔天之罪,難道不是他縱容的結果?他縱得一家子上下不將你放在眼裡,不將皇室的尊嚴放在眼裡,你還要替他求情?”

定遠侯為著什麼這般縱容甘氏,建安帝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無非是清容嫁為平妻,出身高貴,有自己護著,定遠侯覺得甘氏受了委屈,如此才會這般百般維護,對甘氏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往小了說,這是定遠侯偏愛嫡妻,屬於家事,往大了說,卻也可以說是他狂妄自大,蔑視皇族。

只說甘氏害雪側妃早產一事,究其原因,是因甘氏想害長公主早產,可是,那時的自己,雖沒被冊立為太子,卻也得了先帝的青睞,甘氏怎麼敢有這樣的膽子,謀害皇室的公主、親王的妹妹? 還不急速定遠侯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給了甘氏暗示,她是可以獨占寵愛,壓在清容頭上作威作福的。

定遠侯這樣寵著甘氏的時候,可有將皇室的尊嚴放在眼中? 可有將朕放在眼中?

建安帝愈想愈怒,重重地哼了一聲,“清容,你起來,與你無關。立即給朕站起來!”

這話便是說,要嚴加懲處侯爺了,長公主如何肯起來,便是黃公公上前來攙扶,也一掌推開,哽聲道:“皇上,侯爺是臣妹的夫君,亦是臣妹頭頂那一方天,侯爺的罪便是臣妹的罪,臣妹豈能棄侯爺與不顧?”

長公主到底是嬌身慣養的,又上了年紀,連磕了幾個頭後,頭眼便暈眩了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一旁的侯爺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忙伸手扶住她,柔聲道:“清容,你聽皇上的話,快快起來,這是我犯下的錯,就由我一人來承擔。”

定遠侯此言出自真心,一來是真的心疼長公主,二來也是怕她如此維護自己,會激怒皇上,到那時,不單是他和策兒、杰兒、徵兒要入罪,只怕連靖兒、飛兒都保不住了。

長公主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帝王兄長,只見他面沉如水,晦暗不明,心中一涼,頓時悲從中來,不由得伏在定遠侯的肩上哭道:“雖說侯爺在我心中無法與皇兄相提並論,但侯爺您亦是清容的天吶。若是頭頂這一方天塌了,我一人如何獨活啊。”

定遠侯心中感動,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長公主的手,卻訥訥地無法言語。

到底是這句“侯爺在我心中無法與皇兄相提並論”起了些作用,建安帝的臉色微微放晴了一點。

皇后一直在一旁細心觀察,見皇帝的臉色微微鬆動,忙把握時機,溫柔地開口求情道:“那甘將軍膽敢策劃刺王殺駕,可見甘家人都是包藏禍心的,必定會有心掩藏,侯爺平日里忙於軍務,不理後宅之事,又如何能察覺得到甘氏的惡性呢?以侯爺的忠誠,今日得知,不就立即入宮請罪來了麼?若是早早得知,又豈會容忍甘氏行惡?”

隨即又轉向隔著個道:“此事清容的責任倒是更大一些。侯爺公務繁忙,你卻是在內宅之中,日日與甘氏相處的,卻也沒能察覺到她的奸詐……唉,也怪你這和順良善的性子,以為人人都如你一般,是個謙良寬厚的,才會令甘氏有了可趁之機。”

皇后先​​將罪名推到清容長公主的身上,接著又以長公主性子和順良善為由,卸了責任,這般一褒一貶,就將罪名都落到了甘氏的頭上。

皇上如何不知皇后的打算,他心裡明鏡似的! 不過,他雖多疑,卻不昏庸,加上以往對定遠侯的信任,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將侯爺按罪處死,但涉及到雪側妃,他又不想隨意便放過甘氏,和縱容甘氏的定遠侯。

因此,聞言,建安帝只是輕哼了一聲,神色沒有之前那麼嚴厲,卻沒順著皇后搭好的梯子下來。

這種時刻,赫雲連城和郁心蘭自然是不能作壁上觀的,早便跟著父親母親跪下,向建安帝不斷磕頭,只是插不上嘴說話。

唯有靠長公主和皇后的求情,看能否幫侯爺度過這一難關。 鬱心蘭心中擔憂侯爺,更擔憂侯府的命運,卻想遍了法子,也無計可施。

她不是古人,不習慣長時間跪著,雖然她磕頭的節奏比長公主都慢了許多,這會子卻也覺得頭暈眼花了,當她再一次直起身子的時候,眼前一黑,身子無知覺地往旁一倒,暈了過去。

有赫雲連城在一旁,自然不會讓鬱心蘭摔倒在地,可也將內殿的人都嚇了一跳。

是真的還是裝的,竟這般柔弱? 建安帝不悅地蹙起了龍眉。

皇后忙吩咐黃公公,“快去傳太醫……將吳太醫一同傳過來。”又向連城道:“靖兒,你快扶蘭兒到榻上躺一躺。”

赫雲連城略一猶豫,他身為人子,父母親都還在這跪著,他卻站了起來,極是不妥,便想請黃公公帶人將妻子安置到榻上。

建安帝沉聲道:“你起來,扶你妻子去那邊躺一躺。”

皇上發了話,赫雲連城才謝了恩,又向父母親告了罪,抱起鬱心蘭走到一臨窗的榻邊。 鬱心蘭仍是閉著眼睛,小臉蒼白蒼白的,唇色也很淡,沒有血氣。 赫雲連城不​​由得焦急了起來,蘭兒素來是健健康康的,咳嗽都少有,怎麼忽地這般柔弱了? 會不會是中了毒?

這麼一想,心中更是焦急,赫雲連城便走到黃公公跟前,懇求道:“煩請公公去殿外看看,太醫何時能到?”

赫雲連城俊美的五官因擔憂而緊繃著,寒星般的眸中全是焦急,瞧得黃公公都跟著心疼擔憂了,況且他還這般恭謹有禮,自是一迭聲地道:“好的,請少將軍捎待,雜家這就去看看。”

黃公公快步走了出去,吩咐一個小太監跑去催人。 不多時,吳為和兩位太醫被宣入殿內,輪流給鬱心蘭診了脈。

第一位太醫請了脈後,微微一笑,卻直言不說,退到一旁,示意另兩人診脈。 第二位太醫也是有樣學樣,診完脈往旁邊一讓。 赫雲連城和吳為的心都提了起來,以為鬱心蘭是中了什麼毒,或者是難以治癒的怪疾。 赫雲連城看向吳為的目光便帶上了許多的懇求。

吳為沈穩地點了點頭,若是中了毒,他倒是有了大半把握,就怕是什麼古怪的疾病,治療起來就麻煩了。 他沉穩地將手指搭在鬱心蘭的手腕上,聽了片刻,不敢置信地挑了挑眉,抬眸看到赫雲連城急切的神色,當下噗嗤一笑,戲謔地笑道:“恭喜你呀,又要做父親了。”

赫雲連城愣了半晌,才晃過神來,蘭兒原來是懷孕了!

他當即欣喜若狂,忙一把拉住吳為的手臂,壓低聲音問道:“那個……她……”本來想問,剛才蘭兒那般跪在地上磕頭,會不會動了胎氣,卻又發覺皇上和皇后將目光投了過來,這樣的話,卻是問不出口了。

進了偏殿,便見定遠侯和長公主跪在當中,吳為哪會不知這其中有事,當下拍了拍連城的手道:“放心吧,暫時沒事,不過,切忌再勞累,要靜臥休養,否則……”拖長了尾音,讓聽眾自行想像。

其實鬱心蘭的脈像很好,強而有力,這與她平日時常鍛煉有很大關係,但吳為為了幫幫鬱心蘭,便隨口胡扯幾句。 他看到的情形,另外兩位太醫自然也看到了,既然吳為這般說,他們也不會反駁,他們久處宮中,知道圓滑的重要性,眼下的事情,也不知是怎樣的情形,表面上看是侯府有難了,但皇上既然能讓赫雲少夫人躺到竹榻上,想來還是有一定恩寵的,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嘛。

聽了幾位太醫眾口一詞,皇上微微揚了揚眉,卻沒說話,本當恭喜一下的,可是,他剛才故意讓鬱心蘭就在偏殿臨窗的榻上就診,為的就是告訴定遠侯,朕不打算輕易放過你,所以不會給你體面。 哪知這個外甥媳婦卻有了喜,這下子,卻有些騎虎難下了。

讓赫雲靖小夫妻倆自行回府,他們一定不依,讓他們留下,可是蘭丫頭的肚子卻是不能再折騰的,這萬一若是出了事,靖兒必定會痛苦不堪。

皇后神色喜悅,笑道:“本宮恭喜清容了。”心裡卻道:這個鬱心蘭倒真是個有福氣的,偏偏在這時候診出有喜來,可不是給侯府解了難了麼?

定遠侯和長公主無法親自到鬱心蘭的身邊問寒問暖,但兩人的眸光卻表露了喜悅。

施了針後,鬱心蘭也悠悠轉醒了,睜開眼睛便見赫雲連城一臉驚喜地坐在榻邊,握著她的小手。 鬱心蘭有些恍然,不解地看著連城,赫雲連城小小聲地道:“蘭兒,你有身子了。”

我懷孕了?

鬱心蘭愣了一愣,隨即便被無盡的喜悅給淹沒了,目光被連城的視線黏住,兩人忘請地對望著,再也不想分開。 鬱心蘭漂亮的小臉上,緩緩綻放出一朵絢麗的笑顏,這笑容髮自內心,分外動人,看得赫雲連城心旌搖動,就連建安帝都不禁眸中帶了笑意。

皇后再次把握機會,小聲兒地道:“方才太醫也說了,蘭丫頭的身子禁不得折騰了,皇上您看?”

這小小的聲音,也吸引了鬱心蘭的注意,眸光一掃,才會想起之前的狀況,她不是還得跪著的嗎? 鬱心蘭忙起身下地,許是起身的動作太快了,眼前又是一花,身子搖了搖,赫雲連城連忙伸手扶住她的小腰,也顧不得會不會失儀,懇切地望向皇上道:“還請皇上准許臣妾先在此休息一會兒。”

診治完了,太醫們自然是要退出去的,偏殿裡又餘下了之前的幾人。

建安帝對定遠侯一肚子火,卻很少為赫雲連城和郁心蘭著想,吩咐黃公公道:“朕也不差這麼幾個人跪著,你將他二人和長公主帶下去,到偏殿里安置休息,朕要單獨與定遠侯談談。”

說了這樣的話,長公主和赫雲連城父父親,只得謝了恩,隨黃公公到偏殿之中小坐,黃公公還體貼地著人抬來了一張竹榻,鋪上了棉墊,好讓鬱心蘭躺著舒服,又安排了兩名宮女為其打扇。

鬱心蘭本部欲躺,可是黃公公卻道:“皇上也是緊著赫雲少夫人的身子,才先讓殿下和少夫人、少將軍過來歇息的,少夫人萬莫辜負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這話便是暗示鬱心蘭,皇上很看重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雖然皇上並未這樣說,甚至連神情都如之前一般的嚴肅,但黃公公是自小就跟著皇上的老人了,對皇上的脾性十分熟悉,他敢這樣暗示,也就是肯定的,而且還會在暗中相助。

鬱心蘭立即會意,趕忙躺下去裝病,又從腰包裡拿出一塊玉佩,碧色如水通體透亮,塞入黃公公的手中道:“多謝公公。”

黃公公只是瞧了一眼,便笑著道了謝,將玉佩收入懷中。

鬱心蘭夫婦和長公主都長長地鬆了口氣,若想知道皇上的態度如何,有時從他身邊大總管的態度上,就能窺探一二,若是事情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黃公公是不可能收下這塊玉佩的,因為那會惹來皇上的震怒。 這要是黃公公換種法子告訴他們,侯爺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

而此時,甘氏母女帶著甘將軍的獨子,在宮門外候旨,他們已經遞了請罪的折子,還沒有人來傳旨宣他們入宮。

要說甘夫人還真是個不省事的,侯爺走後,她一人悲憤得暈了過去,大丫頭紅箭和紅纓聽到動靜,悄悄挑了門簾一看,嚇了一跳,忙將她抬上了竹榻,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的,好不容易將她弄醒了,她卻只管著大哭大鬧,還是紅纓有眼力見兒,瞧見了那紙休書,忙差人去告訴了甘老夫人。

甘老夫人自是急得不行,她一家子,可都要靠侯爺提攜呢,聽了訊了,也顧不得自己年老體弱,讓人抬著一個竹質的滑桿,就到了侯府。 待聽明白女兒的哭訴後,甘老夫人一張老臉駭得慘白,伸手就是一個耳光,“你還在這哭!還不快去攔著侯爺…​​…”

待聽說侯爺早入了宮,她當機立斷道:“快,更衣,咱們立即入宮請罪吧。”也不知侯爺會說到哪一步,“咱們做好最壞的打算,得套好詞兒,事已至此,只能全推到你哥哥的頭上,就說是他的打算,咱們一家人是一點也不知曉的。也是這一回諶將軍上了京,拿此事威脅咱們,咱們才知道的。”

頓了頓又叮囑道:“若是皇上沒問,你可就別多說了,連諶將軍也別說出來。切記!”

甘老夫人又使人回府去叫了孫子過來,一家人齊集在宮外,等候皇上的召見。

甘夫人被母親點醒後,才恍過神來,茲事體大啊! 她的三個兒子,弄不好都得給雪側妃陪葬了。

想到這兒,就特別恨那名宮女,“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我讓她想法子推長公主一下,她倒好,不敢推長公主,卻推了雪側妃的一個貼身丫頭,想讓那個丫頭倒在長公主身上,哪知那丫頭竟會撲倒了雪側妃。”

此時一家人還坐在自家的馬車裡,離宮門也遠,左右無人,有些話可以直說。 甘老夫人不由得蹙起眉頭問道:“你怎麼會知道?不是說長公主當時便將那個宮女和丫頭給杖斃了嗎?”

甘夫人道:“我是後來才向長公主身邊的人打聽,自己推斷出來的。”

甘老夫人頓時皺起了眉頭,心中升起了一絲疑慮,“那時的皇上還只是一個王爺,能擁有的侍衛數量有限,又出征在外,即使不出征,也不可能將侍衛留在別苑裡保護一個寵妾的,這傳將出去,可是會被言官的吐沫星子給淹死的。”

“所以在別苑之中,他頂多請些鏢師或者江湖中人來保護外院,以當時皇上對雪側妃的寵愛,為了雪側妃的安全,安排在雪側妃身邊的,必定是會點子拳腳功夫的丫頭。你說那個丫頭是雪側妃的貼身丫頭,卻被一個宮女一推就倒,還撞倒了雪側妃,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就算是沒有功夫的丫頭,只要有顆忠心,也能硬生生在半空扭下腰,擦到或許可能,但絕不會直接撞到主子。”

聽了母親這般一說,甘夫人也覺得有些古怪了起來,“難道是……”

甘老夫人接著道:“只怕是,那個丫頭早就被人給收買了,平時不好下手,便藉了那名宮女的勢,謀害雪側妃。”說到這兒就是恨,拿指尖直戳女兒的腦門子,“你呀,成天給他人做嫁衣。”

甘夫人哭訴道:“有什麼辦法?長公主身邊那麼多宮裡出來的陪嫁嬤嬤,自打她懷孕後,侯爺又出征了,她就搬去了公主府,飲食起居,哪一樣是我能插得進手的?她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不趁那天出門的時機下手,我哪裡還會有機會?”

一提這個,甘老夫人心中的疑惑更甚,“聽你一說,長公主似乎安排好雪側妃的事後,便沒去探望過她,似乎是怕有人知曉了雪側妃的住處,給她帶來麻煩。按說那時長公主也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了,就更加不會出府去看望雪側妃才是。”

若長公主去探望,就應該是雪側妃出了什麼事。

太和宮的偏殿裡,長公主也正跟長子和長媳談論此事,“一切事務都是柯嬤嬤在安排,每月三次,讓柯嬤嬤以購買針線這類的由頭出府,她也是個謹慎的,她有一個妹妹,從宮中放出來後,嫁了一個商戶,開了家雜貨舖。她從來都是到這家鋪子裡買東西,然後去後院如廁,取石桌下壓著的字條。字條是那處院子裡的一個媳婦子放進去的,兩人從來不碰面,就連她那個姐妹都不知道,旁人更不可能會知曉。”

鬱心蘭想了想道:“的確是難以知曉,但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若是旁人有耐心等,總會慢慢發現的。”

柯嬤嬤這般固定在一處出入,雖然是採購,但有心的人總是會懷疑上,就算那個媳婦子麵生,若是安排了人定時在那守候,時間長了,總是會發現的。

長公主又繼續道:“我原本是不去見雪側妃的,就是怕有人會跟踪我。可是那天得了訊兒,雪側妃不大舒服了,我想著怕是要生了,只差了不到二十天,有經驗的穩婆都說,頭一胎早產的可能性很大,我這才去了那處院子。哪知就……唉。這事,皇兄徹查過,也沒什麼疑點。”

事情的前前後後,長公主事後都向建安帝反复闡述過多次。 雪側妃之前的確是有些小染風寒,她又在那處院子中悶了大半年,一個熟人都沒見過,身邊的丫頭都只會附和著說話,不可能有什麼感情上的交流,因而見長公主來了,雪側妃興致極高,提議娶院子裡走一走。

那處院子麵積不大,花園更是小得可憐,所謂的到花園裡走走,就是到離房屋不過幾十步的涼亭裡坐坐,長公主自然是允了。 可是沒料到,打算起身回屋時,幾個丫頭和宮女爭著上前來攙扶雪側妃和長公主,竟相互絆了一跤兒,撞倒了雪側妃。

鬱心蘭不由得蹙眉道:“難道雪側妃身邊的人這般沒默契,竟然蜂擁而上?”

長公主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亭子小,兩個丫頭想上前一左一右扶著,就擠了。”頓了頓又道:“事後,我就將當時倒地的那名丫頭和宮女,都杖斃了。之前柯嬤嬤去問了話,應當不是故意的。故意了,對她們也只有死路一條,她們心裡都清楚的。”

鬱心蘭卻暗道:可是這個世上還有一種人,叫做死士,並不是只有男人才有膽量做死士的。

她甚至想,皇上當時沒能查出什麼來,是不是也是在這方面遺漏了? 這時代男尊女卑,男人天生便有一種觀念,女人是比他們弱小的,要依附於他們才能生存的群體,說難聽點,女人就是白痴的代名詞。

因為女子不能學習政治、軍事上的知識,所以那些所謂的才女們,卻也不過就是會彈彈琴,詠幾首風花雪月的詩罷了。 在男人的眼裡,女人的一點聰明才智,無非就是用在爭寵上,斷不會有什麼膽量與魄力,辦什麼大事。 百年才出幾位女中豪傑,男人也多半是感嘆,真乃天縱奇才,卻從不認為自己身邊的女人,也有這種能力。

就像連城,一開始,她若是對時政有點什麼看法,都常常會用驚奇的目光看著她,這說明在他的心中,她就不應該會懂這些。 現在雖然已經習慣了,可也只是覺得她聰慧而已,卻不認為別的女人也會這些。

但鬱心蘭可不這麼認為,這時代的女性或許因為所學有限,目光和意識也會有限,但並不表示她們沒有縝密的分析能力和敏銳的觀察力。 像柯嬤嬤所用的傳訊方式,可能皇上也覺得是萬無一失了,但有心人總會從長公主的身邊人下手調查。 懷孕期漫漫十個月的時間,難道會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鬱心蘭循序漸進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見長公主若有所思,便問道:“懷疑若干月,雪側妃難道只病過那一回嗎?平日里的訊息是怎麼說了,是否那一次說得格外嚴重一些?”

長公主抬眸看向鬱心蘭,“你為何這樣問?”

鬱心蘭忙回道:“媳婦的設想是這樣的,可能那個媳婦子也是個機靈的,所以對方雖然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卻又不能完全肯定雪側妃是否居住在那裡,所以才想將母親引去,好確定一下。”

“有道理!”長公主還未回話,側門處便傳來了建安帝沉穩中帶著些激動的聲音,“朕的確是疏忽了。”

建安帝的心中又回想起了當時的情形,那時得知雪側妃身亡後,他立即遣人著手調查,可是他遠在邊疆,得到的訊息,都是屬下提供的。 他從那些訊息中分析,得出的結論是下人服侍不周,或許是有了這種結論,所以回到京城後,他雖也傳那些人問了話,卻沒再往深處想,便暗中發落了那些人。

現在聽了鬱心蘭的觀點之後,發現其中的確有些不合理之處。

只是,當時的人都已經打殺了,抓來的那個夏婆子,只是其中一個穩婆的妹妹,曾買通了看角門的守衛,進院子去看望過她姐姐,聽她姐姐說了些話。 她姐姐當時還不是很出名,所以在接生的時候,只是打下手,當時雪側妃產後大出血,幾個穩婆都忙著搶救雪側妃,只夏穩婆一人在一旁的碧紗櫥裡看著孩子,那時又已經是深更半夜,難免會打下盹。

可惜,夏穩婆的話語焉不詳,夏婆子只知她姐姐反复說,“一會是男嬰,一會是女嬰。”卻又說不出,到底一開始是男嬰,還是一開始是女嬰。

只不過,當時的穩婆都異口同聲說是女嬰,但也不排除這些人怕擔責任,才商量好了這樣說,後面為了保命,更要這樣說,畢竟他回京的時候,已經時隔一個多月了、

但是問題是,那處院子並不寬敞,好一些的廂房都安排給了穩婆,皇妹當時也發作了,總不能去下人住的屋子裡生產,便與雪側妃兩人,一個在內間,一個在外間,兩人的孩子,都是差不多時辰一起生下來的,皇妹的略早一點,事後為了搶救雪側妃,孩子都是放在一起,讓夏穩婆和另一個婆子照料。

而且前陣子他還藉故詢問了皇妹,皇妹當時痛得欲生欲死,帶去的嬤嬤也在盡力照顧她,都沒人注意到雪側妃生下的是男是女,都是事後聽穩婆們說的,是女嬰。

若雪側妃一開始生的是男嬰的話……建安帝的眸光在赫雲連城的俊臉上打了個轉兒,若不是閔老頭提起,他也不會往那上面想,可是現在,越看靖兒就越像雪側妃,尤其是側面,柔化了一下冷硬的輪廓,分明就是雪側妃的樣子。

會不會是……有人用一個女嬰換走了朕的皇兒,只是時間倉促,抱錯了皇妹孩子? 畢竟兩個剛剛生下來的小嬰兒放在一起,便是他們的親生父母,也不一定能認得清楚,那人也不可能知道,哪個婆子照顧的是雪側妃生的,哪個是皇妹生的。

若真個如此,那麼連城就應當是……

當年的真相,要怎樣才能查得出來?

建安帝的心情變得十分急切,蹙眉深思了片刻,眸光在跪伏在地的三人頭頂掃過,忽地開口道:“你們跟朕來。”

眾人隨建安帝出了太和宮,到了御書房,這里外面有大內侍衛守衛,說什麼都不怕會洩露出去。

建安帝問道:“蘭丫頭,你說說看,若是有疑點,應當如何查?”

鬱心蘭心中一滯,我怎麼知道哇?

可她也知道,若是能替皇上解開心中的這個結,就有希望幫上公爹的忙。 她急忙在心中轉了轉念頭,遲疑地道:“若……若當時的確是人為,那麼必定是……”

這話兒還真是不好說。

長公主聞言,明白了媳婦的意思,若是平日里她也不會說這些話,可是今天為了自己的丈夫,少不得要得罪一下旁人了,便接著道:“那麼必定是皇兄的妃子所為。”

也只有他的妃子,才會擔心雪側妃生個兒子出來,更加受寵,更加影響到她們的地位。

建安帝並未動怒,只淡淡地道:“有什麼法子,直說無妨,朕不會怪你們。”

有了皇上的擔保,鬱心蘭的膽子便大了一些,反問道:“不知皇上懷疑的是何事?”

她直覺皇上就不是單單想找出雪側妃早產的真相,左右不過是那麼些人,當時在場的丫頭婆子,縱使有人被收買了,也早被打殺了,又過了這麼多年,皇上縱然是想得知真相,卻不見得會這般急切。

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聽了鬱心蘭的問題,建安帝的眼眸頓時瞇了起來,上上下下細細打量她一通,先讚了她一句道:“你的確是聰慧。”然後避重就輕地道:“我懷疑旁人還玩了其他的花樣。前些天,找到了一個當年接觸過穩婆的婆子,她說當時鬧了鬼。”

鬱心蘭一怔,鬧鬼? 她腦子裡忽地想起榮琳郡主留下的那張字條,忙看向赫雲連城道:“那張字條,你帶了嗎?”

建安帝坐在御案後,蹙眉問道:“靖兒,你們還瞞了朕什麼事?”

赫雲連城忙解釋道:“不敢隱瞞皇上,是榮琳曾留下過一張字條,應當是她被害當日,在宮中聽到的訊息。只是,字跡實在是太模糊了,所以臣沒查清之前,不敢禀報皇上。”

這話倒也說得過去,一般有什麼事情,臣子們總得先調查清楚了,才向皇上匯報,總不能禀報一件事情,皇上問及,一問三不知,何況還是涉及到內宮的,更加要謹慎了。 建安帝便不置可否地道:“呈上來。”

赫雲連城拿出字條交給黃公公,建安帝接過,展開細看。 這時代的眉筆是柳條炭化後製成的,寫出的字跡呈粉狀,多捲了幾次後,更加模糊,可是有幾個字,還是能依稀辨認出來。

建安帝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啪一聲將字條拍在御案上,“后宮之中果然有奸人。”隨即又看向鬱心蘭道:“蘭丫頭,朕還等著你的計謀呢。”

二十年前,又是換嬰,鬱心蘭自然就聯想到了雪側妃的身上,若皇上急切想知道是這麼件事,倒是好辦了。 她的小臉上立即呈現出一絲光彩,語氣裡卻都是恭謹和崇拜:“皇上深謀遠慮,上回用打草驚蛇之計,抓住了安親王,臣婦聽聞後,只有崇拜的份,哪還敢在皇上面前班門弄斧?”

雖說沒有獻計,卻暗示了皇上仍是可以用打草驚蛇之計,又將功勞全數送給了皇上。

建安帝何等睿智,不過是一時之間,關心則亂罷了。 現下一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便笑道:“是個小人精,朕猜你的孩兒,日後定然是個智計多端之人。”

鬱心蘭趕緊大拍馬屁,“臣婦代腹中孩兒,謝皇上吉言。”

建安帝擺手笑了笑,“你回去好生修養吧。”又看向長公主,“定遠侯朕還要留他幾日,待與甘府對質清楚了,再行發落。”

長公主無法,只得謝恩,帶著兒子兒媳出宮回府。

不久之後,宮裡就開始有了一些細小的風聲,傳得十分隱秘,但是有心之人,費盡心​​機仍是能打探得到:皇上找到幾個當年雪側妃身邊之人的親戚,她們曾買通過看門的守衛,與雪側妃的丫頭婆子們接觸過,知道當時的一些情況,這些人陸續被暗暗抓入了宮中,皇上由此知道了雪側妃是被人謀害的。

皇上龍顏大怒,暗中下令徹查,已將此事交給了劍龍衛去辦。 又過了幾日,劍龍衛們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閔老頭找到了一個重要證人,今晚帶入宮來、

夜幕之中,閔老頭和閔婆子帶著一個老婆子往太安宮而去。 閔婆子不斷安慰那名婆子,“只要你告訴皇上的線索有用,出宮之前,就能得一大筆的銀子賞賜,後半生的日子不必愁了,兒孫們都能跟著享享福。”

那婆子一身樸素的打扮,聽到銀子,當即笑嘻嘻地問,“可不是哄我?”

閔婆子笑道:“哄你做什麼?”

那婆子立即高興了,手舞足蹈地道:“那事兒我知道哇,那個人推的丫頭,是我娘家的侄女,她愛說夢話……”

話未說完,一道寒光撲面而來。

那婆子頓時呆住了,可寒光到了眼前,她卻忽地一側身,堪堪避過,讓來人明顯一愣,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原本黑得連星光都沒有的宮徑上,忽然多出了數十幾火把。 數十名劍龍衛,將來人團團圍住。

那人心中一驚,立即從懷中掏出一物,往地上一拋,一道濃煙驟然湧出,可是待濃煙散去,那人卻萎頓在地,氣喘吁籲。

吳為分開人群,來到她面前笑道:“早知你有後著,自然是要準備些軟骨散的。”

說完這話,他便往旁邊一讓,建安帝緩緩地走到那人面前,冷冷地道:“揭下她的面紗。”

純黑的面紗揭下來,露出了敬嬪那張小巧秀麗的臉龐。 建安帝似乎大吃一驚,素來冷沉的眸子裡,升起一股濃濃的不敢相信之色,方才來人的身手,可是與他的劍龍衛不相上下的,哪裡知道,會是這個懷著幾個月身孕的妃子?

“怎麼會是你?”這個在他印象裡,老實本分得幾乎沒有一點存在感的妃子。

敬嬪咬了咬唇,若不是乳娘病逝,身邊已經沒有可用之人,她何須親自出馬?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必定是皇上定下的計謀,可恨她怕事情敗露,還是上當了。

建安帝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道:“來人,將其押去御書房。”

偌大的御書房裡,還跪著幾個人,定遠侯、諶將軍、甘老夫人母女、和甘將軍的兒子。

這些人都或多或少參與其事,也沒什麼可要避忌的。 建安帝立即開始審問敬嬪,“說,你為何要謀害雪兒?”

敬嬪咬了咬唇,狠下心道:“因為她得寵,我嫉妒。”

建安帝自是不信的,她嫉妒? 她一個小小縣令的女兒,是旁人供奉給他的,要說嫉妒,多的是人嫉妒,她一人嫉妒得完麼? 可是後來無論怎樣審問,敬嬪都是這句話,建安帝又顧忌著​​她腹中的胎兒,不敢用刑,眼見著天亮了,還得讓她去休息,直把建安帝氣得七竅生煙。

皇后好心地勸道:“不若皇上先處置了甘家的事吧。”

因為之前甘老夫人已經承認,當年甘將軍確實擁護著安親王,並參與策劃秋山行刺,論說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若是平時,建安帝是不會牽連過多,可今日心情不好,當即宣旨道:“傳朕旨意,甘府滿門抄斬,株連三族。諶府滿門抄斬。”

三族便包括了甘老夫人的娘家和甘將軍妻子的娘家。

甘老夫人一聽這話,駭得當即暈死在地,甘夫人哭喊著撲上去。 諶將軍也驚呆了,他其實只在皇上未登基前協助過安親王,後來他就遠遠地躲開了。

為求減輕罪過,諶將軍忙向皇上招供道:“皇上,方才的這位娘娘,臣曾在安親王的府中見過,那時她還是未開臉的小丫頭,她必定也是安親王的手下,求皇上放過諶府吧。”

到這時候了,還敢跟他談條件,建安帝怒道:“拖出去。”隨即又吩咐將敬嬪帶來。

敬嬪再次被帶入御書房,只一見皇上的臉色,便知大事不妙。

建安帝這一回也不再跟她囉嗦了,開門見山地道:“你是自己招呢?還是要朕將陳子爵抓入宮中來用刑?”

敬嬪大驚,“皇上,岳兒是您的親生骨肉啊!”

建安帝重重地哼了一聲,“他與安親王勾結,何曾想過朕是她的父皇?你也休想抵賴,榮琳臨死前,可是將她聽到的話,都寫了下來了。說,你將雪側妃的孩子換到哪去了?”

敬嬪心頭一震,聽皇上提到了榮琳的名字,便知自己是怎麼滿也瞞不下去了。 她也是被皇上之前的話亂了心神,怕皇上真的去抓了她的兒子。 其實榮琳是見到了敬嬪,若真的寫了下來,她早就落網了,何必等到現在?

敬嬪苦笑了一聲,緩緩地道:“不錯,我是安親王安排到皇上身邊的,他要我用他的兒子,換下雪側妃所生的孩子,可是我……沒有替他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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