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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庶出》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定遠侯聽到禀報,立即吩咐道:“備馬,更衣。”隨即轉向甘夫人和赫雲策,“你們都給我回房呆著,沒我的准許,不得踏出房門一步。”

又對赫雲連城道:“靖兒去換件衣裳,隨我去軍營。”

赫雲連城連忙應承,帶著鬱心蘭回了靜思園。 鬱心蘭從衣櫃裡取出一套靛藍色銹暗竹花紋的夾絨對襟長外衫,邊為他更衣邊道:“我總聽外面的人說,父親十分護短,是嗎?”

赫雲連城點了點頭,“是。”又輕輕一嘆,“一會兒看能不能勸得查賬之人先回去休息,只要有一晚時間,還能想辦法將馬料換掉。”

連城以往總是冷著一張俊臉耍酷,堅守這時代對男子的氣質標準——氣度儼然、喜怒不形於色,可現在卻越來越多的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緒了呢。

鬱心蘭抿唇微笑,既然他願說,她便想將自己的看法與他分享。

鬱心蘭抬起頭來,眼神明亮,“連城,你覺得如今這情形,他們會聽話地回去休息一夜,讓咱們換了馬料嗎?”

赫雲連城眸光深沉,握住她的手道:“總要試試,不能看著二弟功名前程毀於一旦。”

鬱心蘭歪著頭看著他,“旁人會不會給咱們這個機會?即使給了時間,焉知他們不是在一旁虎視眈眈,只等咱們派人調換的時候,抓個正著?我能明白父親和你的心情,畢竟二弟是自己人,骨肉相連的兄弟,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你們也想為他爭取一番。可是,事情已經是明擺著了的,永郡王等人要抓這個把柄,好拉攏父親,難道咱們還往陷阱裡跳嗎?若是換軍糧時被抓住,就連父親都難逃罪責了。”

“如今之計,唯有讓父親帶著二弟,親自入宮,向皇上請罪。雖說私換軍糧是大罪,二弟的用心也是為了討好永郡王,目的不純,但不論怎樣,最後還是惠及了百姓。只要二弟自願認罰,皇上或許會看在赫雲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退一步說,就算咱們將軍糧都調換過來了,那始作俑者永郡王呢,雖沒抓到咱們的把柄,可咱們也算是輕易地放過了他,讓皇上失去一次認清他真面目的機會。二弟得了一次的僥倖,只怕仍是長不了記性。這一次的事,就算因他好大喜功,才會弄出來。否則的話,就算要幫永郡王,也可以回家同父親商量,從咱們府中的倉庫中均借一些過去,不是嗎?我一直認為,既然做錯了事,就應當受到應有的處罰。永郡王如是,二弟亦如是。”

原來,她打的也是換掉的主意,長公主怕種子不足,運了許多過來,育苗之後,還有節餘,加上兩處莊子上和侯府的存糧,三百石應當是足足有的。

可是現在,永郡王和王丞相哪裡會給他們這一夜的時間! 只怕在她讓佟孝去大良米行問消息的時候,就被他們知曉了,之後侯爺派人去軍營暗查,更是給了他們方向。 畢竟軍營中王丞相和永郡王都插不進手,為了防止火災,軍糧又不是存在一處,這會子,連換掉的馬料存在哪個倉庫,他們都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早已算好的了。 對手已經佔盡了先機,抱著一擊即中的決心,左右退路都已經算好,還妄想能逃脫嗎?

一席話說完,鬱心蘭便目不轉睛地看著連城。

燭光下的蘭兒,肌膚細膩平滑如鏡,眉目婉約中透著恬靜和堅定。

這樣的決定,看似將二弟赫雲策推向了深淵,其實保全了赫雲一家,自己和父親都是關心則亂,還不如蘭兒看得透徹,一般人遇到這樣的事情,莫不是想法子先行掩飾,她卻有壯士斷腕的果決。

赫雲連城有片刻的出神,一直知道妻子是聰慧的,卻不曾想,她竟然連朝中的時局也能看透,關鍵時刻點醒了他。 隨即,他沉穩地頷首,“我去勸父親。”又緊緊地握了握鬱心蘭的手,“去陪陪母親,等我回來。”

鬱心蘭點頭應下,送他至二門,早有侯爺的親衛守候著,抱拳禀道:“侯爺已經先行趕往軍營了,著卑職陪同大爺。”赫雲連城立即登馬飛馳,鬱心蘭採轉回宜靜居。

還不到入睡的時辰,長公主正在燈下與紀嬤嬤,聊著明日四爺赫雲飛接妝禮的事宜,聽到門外唱名,不由得奇道:“蘭兒怎麼這時候來了?”

見鬱心蘭微微斂著小臉,長公主心中更是驚疑,待聽她說完事情原委,不由得惱道,“策兒行事也太沒分寸了。”頓了頓又問,“侯爺是什麼意思?”

鬱心蘭道:“父親只說去軍營,到底什麼意思,暫時還不得而知,但相公說,會勸父親帶二弟入宮請罪。”

長公主倒吸了一口涼氣,怔怔半晌,才道:“如此……也好,一會子靖兒應當會差人帶口訊回來,若是侯爺入了宮,我也去向皇兄求個情。”

才聊了沒幾句,紀嬤嬤拿了一張帖子急急地走進來,輕聲禀道:“仁王殿下求見。”

長公主一愣,“見我?”

“是,週總管已經將仁王爺請到正堂了。”

鬱心蘭心思急轉,仁王這個時辰來見長公主,卻不知是否與赫雲策的事情有關,她急忙表示願意隨行。

長公主微微頷首,披了件外裳,便乘轎來到正堂。

仁王見到長公主,十分有禮地先起身行禮,“姑母安好。”

待鬱心蘭與他見過禮,再度坐下,丫頭們換上了新茶,仁王才說明來意,“小侄原以為大雪還會多下幾日,因而早便從鄰城調運了一批谷糧過來,剛剛管家才報與小侄說,已經到了。現在已不用施粥,小侄的府中人口簡單,這些穀米還不知要吃到什麼時候,小侄記得姑母出了許多種子,想來莊子上也會吃緊,不如送與姑母一些。這時辰來打擾,實是不該。不過小侄想,這麼多米糧搬來搬去的太麻煩,不如就直接現在侯府卸下。”

這話說得滴溜溜的圓,彷彿送些糧食只是無心之舉,可卻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怕安的就不是好心了。

之前侯爺想換掉馬料,尚無足夠的糧食,現在人家就把糧食送上門來了。 若真的用這些糧食去換掉,不過是將永郡王手中的把柄,轉送給他而已。

主意打得倒是挺妙。

若是之前沒聽鬱心蘭說過赫雲策的事情,長公主說不定就會將糧食給留下了。 畢竟豪富之家相互饋贈,是常有的事,何況仁王還一口一個“小侄”“姑母”的。 可現下已經知道了,自然是不能留的,免得侯爺帶兒子入宮請罪,皇上一問換下的米糧在哪裡,結果到侯府搜出了這許多來。

長公主微微一笑,“姑母雖出了些種子,但皇上已經嘉獎過了,你剛剛封爵,封地上未有產出,想來並不寬裕,這些糧食你還是自己帶回府去吧。”

仁王急忙表示無妨,但長公主堅決不受,仁王也就不好意思再強送,只得轉移了話題道:“不知侯爺可在府中,小侄理應拜見一下。”

長公主淡笑,“侯爺已經歇下了。”

仁王笑道,“歇得這般早。”

這樣再三試探,讓鬱心蘭的心中生出了些許火氣,不咸不淡地道:“禀王爺,父親要何時歇息,母親也不能過問呢。”

仁王一抬眸,對上了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眼神頓時縮了一下。 也知自己方才那句話說得唐突,只得笑了笑,“是我僭越了。那,姑母,小侄就先行告退了。”

長公主根本沒有留客的意思,隨即起身,吩咐道:“週總管,代本宮送客。”

週總管忙躬身進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還未來得及送走仁王,甘夫人和赫雲策就急忙忙地直衝了進來,邊施禮便喘​​道:“不知仁王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仁王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轉瞬即逝,亦含笑道:“哪裡哪裡,小王只是來送些穀米,畢竟官道還未通暢,怕侯府不足用。只不過,皇姑母推辭了。 ”

一轉眼,就變成送給侯府的了。

聞言,甘夫人和赫雲策激動得手都開始抖了,甘夫人當時便想先一口應承下來。

鬱心蘭的眸光一寒,勾起唇角輕笑道:“大娘和二弟怎麼到這來了,父親不是說了一會子要去看你們,要你們在房裡等著的?”

這般似有若無的威脅,令甘夫人和赫雲策只覺得胸猶如被捶了一記,悶悶的,無法出聲,他們再膽大妄為,也是懼怕侯爺的。

仁王還想說話,鬱心蘭又笑著向仁王欠了欠身,道:“夜已深,不敢耽誤仁王殿下休息了。”

長公主也回過神來,揚聲道:“週總管,送客。”

赫雲策覺得這是個極佳的機會,若是有了這些糧食,不煩抹不平這件事,忙又開口阻攔道:“我們府中的谷糧的確有些吃緊……”

“胡說八道!府中何曾短了你吃短了你喝!”

定遠侯的聲音忽地從外面傳進來,挺拔的身姿也隨即出現在眾人眼前,赫雲連城緊隨在父親身後,進得廳中,立即將目光落在小妻子的臉上,朝她幾無痕跡地微微一笑,告知她已經說服了父親。

鬱心蘭頓時放下心來。

定遠侯向仁王躬身行了一禮,淡淡地道:“時辰不早,臣便不留王爺了,改日再請王爺小酌一杯。”

仁王已知此時無法再說動任何人,便瀟灑地笑笑,翩然離去。

待客人走後,甘夫人急忙上前道:“侯爺,可以先將那些谷糧留下,調換馬料,就沒事了……”

“閉嘴!”定遠侯一聲喝斷,怒目圓瞪,“你只想著替你那寶貝兒子掩蓋,可曾將我定遠侯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放在眼中?若是無人查賬,倒還好說,現在查賬的師爺已經到了軍營,文書上都蓋有玉璽,這時再調換,豈非等同於欺君!”

旋即轉身看了看赫雲策,漠然道:“既然你已經換好了衣服,就隨為父一同入宮,向聖上請罪吧。”

甘夫人聽得這話,如同晴天霹靂,攥著侯爺的衣襟便開哭,“侯爺,您不能這麼狠心吶,咱們再想想法子,必定有法子可想的,若是您帶了策兒入宮請罪,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啊。”

定遠侯心中惱怒她不識大體,現在根本不想同她說話,抓住她的手往外一推,喝道:“齊龍、趙虎,送夫人回房,若是她再走出房門一步,我唯你二人是問!”

急怒攻心,說到最後,定遠侯竟胸腔一滯,咳了幾聲。 長公主忙上前來為他撫背,“侯爺別急,有話慢慢說。”

定遠侯一時說不出話,只用手指了指甘夫人,示意侍衛上前拿人。

甘夫人驚呆了,不知所措地看著兩人行到近前,伸出手臂,做了個請的姿勢,“夫人請。”

甘夫人很清楚,侯爺留在身邊的這幾個親衛,從來只聽侯爺的吩咐,若是不動,他們就會硬來了,到那時,就真的顏面掃地了。 她哀哀戚戚地看了侯爺一眼,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眼中,看出幾絲不忍來……可惜,很失望,當下也明白,侯爺是真的怒了。 她不敢再犟,轉身走了出去。

沒了母親撐腰,赫雲策更是不敢多言,可父親去了又返,忽地改變了主意,肯定是與大哥有關,所以他沒少將怨毒的目光投注在大哥身上。

赫雲連城上前一步,輕聲道:“父親,我也隨你們入宮吧。”

定遠侯看了長子一眼,眸中泛起幾絲欣慰,拍了拍長子的肩膀道:“不必了,明日,我們還不一定能回來,你在府中,幫著你母親,主持一下飛兒的接妝禮。”又轉頭看向鬱心蘭,神色間十分滿意,卻只是叮囑道:“你也幫襯一下。”

鬱心蘭忙屈了屈膝,低眉斂目地應了聲“媳婦知道了”。

定遠侯和赫雲策從側門出府,直奔皇宮。

待二人換了腰牌進入宮門,一道黑影從街對面的樹枝上躍下,飛奔了幾條街,至一輛馬車前,低聲禀報,“禀王爺,定遠侯帶著二公子入宮了。”

車內的仁王微微一驚,入宮了? 這麼說,定遠侯是打算向皇上請罪了? 與常人極力掩蓋的行徑不同,也不怕從此斷了兒子的仕途。 還真是有魄力啊!

可不知怎麼的,他的眼前,卻浮現出鬱心蘭那雙漆黑、明亮,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眼眸來。

若這主意真是她出的,真是果決,不輸男子啊。

赫雲連城和郁心蘭送了長公主回屋後,鬱心蘭提醒了長公主一句,“也不知是誰告訴大娘,仁王殿下來訪的。”

長公主眸光一冷,點了點頭道:“我會查清楚。”

小夫妻這才雙雙乘轎返回靜思居。

寬衣躺在床上,赫雲連城將小妻子抱入懷中,卻不說話,情緒不高。 鬱心蘭握住他的手,輕聲問,“連城,你是不是擔心皇上會處罰父親和二弟?”

赫雲連城輕輕“嗯”了一聲。 鬱心蘭倒是不大擔心,“二弟呢,犯了錯就應當受罰。至於父親,皇上是個仁君,不會胡亂牽連旁人的。”

赫雲連城仍然只是“嗯”了一聲,半晌才道:“二弟好像很恨我。”

鬱心蘭撇了撇嘴,“這是為了他好,他不會真以為皇上這麼好騙吧?”

長公主曾說過,“我這位皇兄啊,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許多事情,即使表面上看起來已成定局,他都會私下里再查個清清楚楚。”

兵部派人查軍營的賬,文書上要加蓋玉璽,皇上必定是知道的。 或許明日一早就會知道,賬房先生們是夜裡入的軍營,這其中是否有貓膩,難道還想瞞過皇上不成?

開解了幾句,赫雲連城便將這件事兒丟到一邊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嘟囔道:“怎麼還是這麼小?”

鬱心蘭輕笑,“還不到三個月呀,要四個月才開始顯懷呢。不過,你可以跟寶寶說說話,他能聽見的。”

赫雲連城眸光一亮,連聲追問,“真的麼?你如何知道?”

汗,這就是胎教哇!

鬱心蘭自然沒法子跟古人說什麼胎教,只撅著嘴道:“當然能,我每天都告訴寶寶,要乖乖長大,出來後,先叫爹爹,再叫娘。”

赫雲連城忍不住喜上眉梢,隨即謙虛道:“要么,讓他同時叫我們倆吧,或者,我教他叫你也成。”

美得你! 鬱心蘭在心中暗翻個白眼,小孩子都是先叫媽媽的。

赫雲連城上了心,還真的一俯身,將嘴湊到她的腹前,小聲嘀咕了幾句,鬱心蘭支著耳朵聽,都沒聽得清,心裡跟貓爪子抓似的,問他,“你跟寶寶說些什麼呀。”

赫雲連城面露得色,將小妻子摟緊,隨口答曰,“男人之間的話。”

鬱心蘭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撅嘴怒道:“我知道你想要兒子,我也是想生個兒子沒錯,可這不是我想就能生的呀,萬一生個了女兒,難道你這個當父親的,還要嫌棄不成?”

赫雲連城無端端被炮轟了一通,覺得自己真冤,“我何時說過是女兒就要嫌棄的話?我只是把他想成兒子而已,若是女兒,我一樣也喜歡的。”

鬱心蘭才不相信,哼了一聲。 赫雲連城想了想,還是老實地回答,“不過,我想的,都是若是兒子,我要怎麼怎麼樣。”

“你要怎麼樣?”

“教他習武、騎射、排兵布陣,待他長大一點,還可以一起飲酒對弈。”赫雲連城說著說著,便麵露微笑。

“那若是女兒呢?”

赫雲連城被問住,遲疑了片刻道:“女兒,還是你來教吧,我疼她就好。”

鬱心蘭非常不滿,“怎麼疼?”

赫雲連城無語了,他就知道一種疼法啊,“她要什麼就給什麼,這樣行不?”

“你是想慣出個刁蠻小姐出來是吧。”

赫雲連城終於明白自己的錯誤了,商量著道:“那下回我跟寶寶說話,就不分兒子女兒了好不好?”

可惜現在領悟已經遲了,鬱心蘭打了個哈欠,聲音嬌軟地嗔道:“那有什麼用,限你在十天之內,想出如何疼女兒的方法來。”

說罷閉了眼,睏意上湧,不多時便呼吸清淺均勻了,徒留赫雲連城睜著一雙星眸,死盯著雕花的床頂,琢磨著,女兒要怎麼疼呢? 要怎麼疼呢? 要怎麼疼呢?

次日,鬱心蘭睡起精神十足,反觀赫雲連城的眼中,卻佈滿了血絲,生生把鬱心蘭嚇了一跳,忙關心道:“你這是怎麼了?”

她居然不記得了。 赫雲連城心中無奈到了極點,頗有幾分怨懟地瞥了她一眼,“沒什麼,我去書房看書。”

“哦。”鬱心蘭應了一聲,忽地想起件事來,“連城,你現在只有喜來一人服侍著,不大方便吧?我介紹個人來給你成不成?就是廚房裡的管事陳嫂子的兒子,叫陳社,人挺機靈的,今年十八歲。”

赫雲連城問都沒問一聲,就說,“你看著辦吧。”

現在要緊的事,是到書房去補個眠。

得了准許,鬱心蘭立即拿出名帖,使人去樓外樓傳話,將陳社帶入侯府。

陳社規規矩矩地在屏風後跪好,給鬱心蘭磕了頭,只等著大奶奶訓話。

鬱心蘭輕輕一笑,“別這麼拘謹,叫你來是件好事兒。大爺身邊少了個長隨,不知你有信心辦好這個差沒?”

陳社聞言,又驚又喜,侯府大爺身邊的長隨,那是何等榮耀的差事,當下又連磕了三個響頭,一疊聲地道:“多謝大奶奶栽培,小的一定盡心盡力辦差,絕不丟侯府和大爺的臉面。”

鬱心蘭“嗯”了一聲,又問道,“上回讓你去問的事,你有了消息沒?”

陳社忙道:“小的正要來回此事,只是聽說府中在辦喜宴,怕奶奶不得空,這才押後了兩天。小的問過賀大人身邊的長隨,他說賀大人上回打的那兩套頭面,只給了一套給林姨娘,另一套,給了外面養的薛姨娘。薛姨娘原是彩月樓的紅牌,長袖善舞,現在住在槐樹胡同的五號院裡,賀大人時常帶同僚去玩耍。不過,這個月初七,卻只接待了一名江湖客人,而且,也沒坐多久就走了。”

鬱心蘭心中一動,三月初七,不就是官驛入了盜賊的那一天? 這個人,只怕是去拿地形圖的。

記得連城曾說過,使臣們時常自己換房間,想是怕有人行刺,所以要讓盜賊尋到地方,就得當天給情報。 可帶字條或者通過旁人傳話,都怕留下把柄,所以賀大人才會在外室的院子裡接待這個人。

她心中有了計較,便問道:“可知賀大人送給薛姨娘的,是哪套頭面?”

“赤金鑲藍寶石,仙童拜壽圖樣的。”

鬱心蘭沒再多問,讓安媽媽將陳社帶到週總管那去,在侯府的花名冊中記上名字。

待人走後,她便問錦兒,“我記得我也有一套仙童拜壽圖的頭面吧?”

又抽了個空,去書房見了連城,將打聽到的事兒說與他聽,連城立即便差了賀塵和黃奇兩個一起去槐樹胡同五號院探一探。 只要能查出盜賊之事是有人刻意為之,就能歇下連城背上的黑鍋,順帶,還能將那些躲在背後,別有用心的人給揪出來。

長公主也知道是這樣,卻又止不住擔心。 最鬱悒的就是赫雲飛了,原本娶妻是多麼件高興的事情,擱他這兒就諸事不順,今日這接妝禮,連父親都到不了場。

赫雲連城也沒法子安慰四弟,好在這時,來觀禮的親友漸漸登門,赫雲連城忙拉著四弟去待客。

到了吉時,全福夫人赫云彤領著忠信侯府的一眾僕人和六十台嫁妝,浩浩蕩盪地來了。

御書房內,建安帝坐在龍案後,端了粉彩蓬萊仙境圖的茶盅,慢慢喝茶。 茶蓋子刮在杯口上,發出沙沙的響聲。

定遠侯與赫雲策已經在書房外跪了一夜了,黃公公偷眼打量皇上的臉色,暗暗揣摩皇上的心意,待覺得確認無誤了,方低順地開口求情,“陛下,定遠侯爺也已近半百了,奴才聽聞,今日還是赫云四爺的接妝禮,侯爺缺席不得。您看,是不是宣他進來回個話呢?”

建安帝這才放下手中茶盅,順著梯子下來,“宣吧。”

……

赫云彤到新房中鋪好床,留下兩位陪嫁丫頭守著新房,便到正廳,向長公主和甘夫人福了福,笑禀道:“喜床已鋪好,禮成了。”

論理,這個時候,應當是侯爺與兩位夫人,一同舉杯,向觀禮的親友敬上一杯。 可現在只有甘夫人和長公主在場,甘夫人還是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讓到府觀禮的眾人都有些許尷尬,彷彿窺視了旁人的隱私,卻被壯歌正著一般。

赫雲飛的臉沉得都能滴出水來了,還得勉強擠著笑容。 赫雲連城攬下了小妻子的活,忙著指揮家僕給來賓上酒菜,沒空搭理宴席這邊;赫雲徵年紀雖小,卻也察覺出今日的氣氛不對,緊靠在母親身邊;赫雲傑難得收斂了翩翩佳公子的風流樣兒,端容陪在一邊,心裡卻也一個勁在嘀咕,前幾日才撞見了一個道士,跟他說什麼“一樹繁花,盛極而衰”,莫非定遠侯府要開始衰敗了?

場面正詭異地寂靜著,忽地大門前一陣馬蹄聲響,幾匹駿馬飛馳而入,定遠侯飛身下馬,衣著光鮮,氣度昂揚地大踏步走入正廳,笑著向賓客們拱了拱手,“本侯入宮覲見皇上,來遲一步,還望諸位寬恕。”

賓客們立即笑逐顏開地道:“哪裡哪裡,正事要緊。”

定遠侯走到上首,端起面前的一杯酒,笑讓道:“多謝諸位來參加小兒的接妝禮,明日的喜宴,還請諸位蒞臨。”

鬱心蘭站在珠簾邊,隔著珠簾,看了看定遠侯的氣色,以及跟在他身後的赫雲策,似乎沒有什麼大不同,這才安了安心。 說到底,這時代的家庭觀念太重,別人也總是將一家人看成一體的,一人出了事,家中其他人也會跟著倒霉,希望赫雲策能以此為鑑,少做些傻事。

她轉身,想在女賓席找個座位,可她原本坐的唐寧和王姝之間的位置,已經被三奶奶給佔了,她便只有另尋一處,在一位三十開外的夫人身邊坐下。

那位夫人笑著打量了她幾眼,出言讚道:“赫雲大少夫人這套頭面真精緻,聽說您有了身子,戴這個正合適,能一舉得男呢。”

鬱心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您吉言了。其實,這套頭面,我還是仿的賀大人給愛妾打的頭面的圖樣。”

那位夫人眼神微變,臉上卻還是笑著問,“哪位賀大人這麼有心?”

“鴻臚寺卿賀大人吶。”鬱心蘭一臉的純真,彷彿不知道這位夫人正是賀夫人的親姐姐一般,“賀夫人極愛這位如夫人吧,我也是看了樣品,覺得好看,才特意令工匠仿製的,不過她的是赤金鑲藍寶的,我的是紅珊瑚。”

那位夫人的笑容更僵了,勉強道:“並不是姨娘就能叫如夫人的。”

“啊……說的也是。”

正說著話,酒菜流水一般地呈了上來,長公主和甘夫人也回到了女席,開了箸後,眾人便開始把酒言歡,直至席散。

事後,鬱心蘭才從赫雲連城的口中得知,侯爺跪了一夜,雖是習武之人,但到底年紀大了,腿腳受了些傷,二爺被罷了職,皇上令他在家修心養性,什麼時候改了這種急躁妄為的性子,什麼時候再上任。

這樣的處置,已經是很輕了。

但鬱心蘭並沒打算放過赫雲策,仍是藉了個機緣,不小心說出,小茜似乎知道了他掉換軍糧一事……之後便聽說侯爺令人打了赫雲策四十板子。 小茜也的確是沒腦子、自己找死,因而也只能這樣,一條人命,換四十板子,半個月下不了床。

岑柔嫁入侯府的第二日,鬱心蘭早早起來梳洗妝扮,去喝新弟妹敬的茶。 見她打扮得清麗動人,神采飛揚,赫雲連城忍不住勾了勾唇道:“你還想搶新娘子的風頭?”

鬱心蘭撅起小嘴,“我這是怕丟了大爺您的面子。”

帶上準備好的見面禮,鬱心蘭乘著轎子,連城走在轎旁陪著,兩人一同往正廳而去。

赫雲飛和岑柔相攜而來,遠遠地​​看到這二人的情形,不由得對望一眼,二人臉上頓時一紅,又忙忙地別過眼去。

進到正廳,居然連大老爺和程夫人一家都在場,還有兩位沒見過的男子。 連城帶著鬱心蘭給長輩們請了安,又上前兩步,向兩名男子道:“不知兩位兄長何時回京的?”又向兩位堂兄介紹了自己的妻子,“這是內人,這位是容堂兄、這位是璉堂兄。”

鬱心蘭忙福了福。 容爺二十五歲,生得很俊,與侯爺還有幾分相像,一雙桃花眼不笑都帶著三分笑,說起話來也是溫和風趣,“靖弟是個有福的,弟妹一看就是個賢惠的。”

璉爺比連城大了一歲,卻嚴肅得多,相貌亦是上乘,只不過繃著臉,看著就有距離感,只衝鬱心蘭點了點頭,送上了見面禮。

這兩位都外放了四年,原本還要再捱兩年才能回京的,這次剿梁王有功,才得以提前返京述職,接下來,應當就會留任京城,還應當會有所擢升。

大老爺和程夫人有兩兒子撐腰,說話都氣粗了許多,茫然四顧問,“怎麼老四和媳婦兩個還不來?讓長輩久等,這像什麼話?”

程夫人亦道:“正是,想當年蓉兒和惜兒兩個,可是早早就到這來給二弟和弟妹敬茶。”

甘夫人如今不敢隨便開口,可心裡卻高興,反正岑柔不是她的媳婦,讓大老爺和程夫人兩個說道,正合她心意。

長公主娶兒媳婦,本是極高興的,聞言立即便沉下了臉,不咸不淡地道:“大哥大嫂若是不想喝這杯茶,可以回西府休息,好走不送。”

程夫人嘴角抽了抽,卻也不敢再吱聲。

容爺連忙打圓場道:“小夫妻起得遲些,也是常事……”

正說著,門外便唱名了,赫雲飛和岑柔走了進來。 鬱心蘭細細打量了岑柔幾眼,比半年前白了許多,也漂亮了不少,面色嬌羞,瞧著就喜氣。 見岑柔的目光飄過來,她便促狹地擠了擠眼,岑柔的小臉立即紅了。

丫頭們端上裝有茶水的托盤,新媳婦規規矩矩地跪下,給公爹和婆婆敬了茶,輪到程夫人時,程夫人特意強調,“雖說我只是你的伯母,但咱們赫雲家是沒分家的,所以這茶我也喝得。”

鬱心蘭在心裡直撇嘴,張口閉口沒分家,打的什麼主意,當誰不知道呢!

好不容易敬完茶,鬱心蘭知道頭幾天岑柔都忙不過來,便沒去打擾。 回屋沒多久,賀塵便站在門外求見大爺。

赫雲連城將他召了進來,沒擋屏風,賀塵便低著頭回話,“賀夫人和一個姨娘,一大早到槐樹胡同吵鬧,沒再見到別的人進屋。”

鬱心蘭一聽,興奮得兩眼放光,果然被賀夫人找上門去了。 她連忙拉著連城的衣袖道:“快,我們去看看,應當能聽到什麼內幕。”

赫雲連城很懷疑,“女人吃醋而已,能聽到什麼。”

鬱心蘭直嗔他,“這你就不懂了,既然賀夫人是在那兒見的盜賊,薛姨娘就肯定知道一些內情,她是青樓出身,又是紅牌,以前被人捧著,現在得了寵,自然得意張狂,指不定就會說出些什麼話來。”

賀塵雖沒抬頭看大奶奶,可從她的聲音裡,也能聽出她的興奮來,再回想到來之前,那院子裡雞飛狗跳的情景,就忍不住眼角抽搐,強壓著心頭湧上的怪異感,禀道:“黃奇還在守著,有消息自然會來禀報大爺。”

鬱心蘭惱火地瞪他一眼,“若是聽到什麼,當場就抓人了,還等你們回來禀報什麼。”

態度這般強硬,赫雲連城也只好答應帶著她去看熱鬧。

到了槐樹胡同五號院,赫雲連城抱著她躍上一棵大槐樹,在枝葉間藏好身,就看到院子裡一群女人相互扯著頭髮,撓著小臉,破口大罵。

其中一名妖嬈女子被逼急了,尖聲叫道:“你們兩個算什麼正經的妻妾,老爺的事願告訴你們嗎?哼!老爺可是什麼事都願意告訴我的。”

就說嘛,這種時候,不亮出這個底牌來,怎麼能顯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呢。

賀夫人與另一名漂亮女人哪裡服氣,自然是要對罵的,妖嬈女子便漸漸地收不住嘴,什麼話都往外倒,只為了顯示自己的確比她二人得寵。

赫雲連城星眸一瞇,揮了揮手道:“抓。”

只吩咐了這一個字,便帶著鬱心蘭躍下了大樹,對她道:“我送你回府。”

鬱心蘭乖順地點了點頭,一會子連城該要進宮了吧?

回到府中,連城便轉身走了,鬱心蘭想了想,先去宜靜居給長公主請了安,禀報了一下剛才聽到的話。 長公主聞言,心中大喜,忙親自到宮中求見皇后。

不日,赫雲連城便官復原職,鴻臚寺卿賀大人,因身體欠佳,自動請辭,皇上準了他​​的請折,當晚,賀大人便帶著家人離了京。 一出城門,便被禁軍抓住,投了大牢,一眾家眷,則帶著部分細軟,回祖籍等候他刑滿釋放。

赫雲連城向鬱心蘭解釋道:“因大慶國使團還在,總不能讓鄰邦看玥國的笑話。”

鬱心蘭點了點頭,又好奇地問,“賀大人沒供出誰指使他的嗎?”

赫雲連城搖了搖頭,“沒有,皇上也沒逼問。”

也就是說,皇上還是應當知道是誰,不過是給那人留點面子。

時間平平淡淡又過了半個月,梁王的餘眾抓住了不少,這時,才將梁王被擒的消息放了出來。 逆賊剷除,舉國歡騰。 皇上自然又是要論功行賞。

這一回,除了赫雲連城、鬱心蘭又賞賜,就連鬱老爺和郁心和,也因保安有功,得了封賞。 尤其鬱心和,直接賜了貢生的功名,在吏部安排了一個八品的主簿之職。

鬱心蘭接到鬱府的喜報,正笑著與紫菱商量帶什麼禮回門,千荷興奮得兩眼冒金星地竄進來,“大奶奶,剛才婢子在大街上,看到大慶國的皇子了……天吶,真是英俊吶,一點也不比大爺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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