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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夢之胤礽重生》第4章
10.騎射比賽

  胤礽正坐在馬車裡發呆,忽然聽到後面有馬蹄聲,而且越來越近,竟然是奔自己而來,他心想著難道是邊關又有緊急的劇情?胤礽示意何柱兒探出頭去看看。

  “喲,怎麼有這不要命的,”何柱兒砸吧著嘴退回到馬車裡,臉上滿是鄙夷的神情。

  “不要命的?”胤礽的摺扇在手裡輕敲,自己說了什麼也不大在意,他的心思又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想起剛才那人的眼神身段兒,仿佛一切都重新回來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胤礽聽到外面有人大聲的吟誦,這聲音幾分熟悉幾分青澀,胤礽心裡暗自驚歎,難道那大街縱馬之人竟然是他?

  季容慢悠悠的跟在馬車後,見胤礽不搭理,又將剛才的詩詞再背了一遍,馬車旁負責守護的侍衛不樂意了,回馬攔住季容的路:“你,什麼人,報上名來。”

  “讀書人,沒看見我在吟詩嗎?”季容根本不拿正眼看那侍衛,一雙俊秀的眼睛直往那馬車裡瞄,從小到大見過的人也不少,不僅不少,還多得驚人,可是偏偏就那車裡的人最合他心意,季容心想沒料到京城之行竟然會有意外的收穫。

  “我已經說了我是誰,那讓你家主人出來說說他姓甚名誰,家住哪裡吧。”季容毫不避諱的指著馬車,故意高聲說道。

  胤礽不由得啞然失笑,還是那麼個什麼都不懼的性子,也只有自己才能容忍他。怎麼說呢,喜歡季容就是因為他常常說出自己不敢說的話,做自己想做卻不能做的事吧,於是對季容一見傾心,再見難忘,三見麼……

  忽然,後面喧鬧嘈雜聲一片,胤礽終於忍不住撩起簾子來看,原來是守護京城的官兵來了。

  “哪裡來的刁民,不知道平民不可以在街上跑馬嗎?”官兵們氣勢洶洶追過來。

  季容歎息了聲:“該死,偏碰上這些掃興的傢伙。”他狠狠的夾了下馬肚子,馬兒飛快的向前沖去。季容騎著馬匆匆掠過胤礽的馬車。他趁自己身體遮擋了人們的視線的時候,伸出手,指尖輕輕擦過胤礽的臉。入手滑膩,果然極為銷魂。

  “下次再會!”季容微微回身沖胤礽作了個揖,然後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胤礽呆了呆,冷哼一聲又坐回馬車,直覺得那指尖的涼意久久不去,不由緊蹙著眉頭,病得更厲害了。

  “主子,您要堅強些,這都病了幾天了,今兒個又是皇子們比試武藝的日子,如果主子……”

  胤礽揮了揮手,意思自己沒事:“叫車夫快些吧,我歇歇就沒事了。”此時的校場上,大阿哥、三阿哥和老四胤禛都來了,整裝待發,就等著康熙和太子。

  康熙在朝上議政一時脫不開身也是有的,可是太子也沒到呢。大阿哥開始憤憤不平的埋怨起太子如何的不將自己這個大哥放在眼裡,胤礽遠遠的看他口型就知道他在罵自己呢,那憨厚的傻小子,光有點蠻力就想跟自己爭。

  胤礽冷哼一聲,迎了上去。

  “見過太子。”三人不得不向胤礽行了禮,大阿哥胤禔現在還沒有軍功,並不像後來的那麼目中無人,他的臉有些紅,心裡有些慌亂,暗地裡尋思著也不知太子聽到自己剛才說的沒有。

  胤礽難得和氣的拍拍胤禔的肩膀:“大阿哥久等了。”

  “沒,嘿嘿,我們也剛到不久。”胤禔笑著撓撓頭,忽然心情就好了很多。胤礽又看向三阿哥胤祉,剛想說幾句場面話,忽然被一縷目光吸引了,他轉過頭好奇的看看胤祉身邊那小孩兒,只見他正緊抿著唇,從剛才到現在不發一言,那眼光卻在偶爾的一瞬閃過一絲敏銳。

  “雍……用了膳了嗎?胤禛”胤礽臉上掛著笑,忽然覺得渾身一股寒氣直沁心肺,正主兒在這兒呢。那個以心狠手辣、心機深沉著稱的四弟胤禛。

  “回太子的話,剛才已經用過了。”胤禛謙遜的答道,低垂著眼,看起來似乎很好相處的樣子。

  “那就好,胤禛都長這麼大了,小時候還總拉著我的袖子要糖吃呢。”胤礽強忍著厭惡伸手摸摸他的頭,胤禛的髮絲有些硬,摸起來很扎手,胤礽記得囚禁時有個伺候他的婦人說,頭髮硬的人心性寒薄,他心想那婦人果然是對的。

  胤禛明顯抗拒的動了下,但是並沒有反抗,胤礽心想,你不喜歡我親近你,難道我願意嗎?

  三人陪著胤礽落了座,不一會兒,遠遠看見康熙的聖駕到了,跟著過來的兩人一個是斯文的書生,一個孔武有力,面色略黑。那書生是康熙的左膀右臂,也是胤礽的恩師湯斌,黑臉的是皇子們的滿文老師兼武術教習達哈塔,胤礽他們忙迎過去一一見禮,康熙今天興致很高,不時的談笑風生,胤礽卻走神了,不時開始觀察胤禛的行為。

  胤禛心裡琢磨著,怎麼就這小子可以呢?定要多多注意看出點端倪來。

  康熙看了看胤礽面色倒還好,卻不知道是一路急趕所致。他指著太子對湯斌說:“太子最近身體不適,我看他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開始正常的功課吧。”

  康熙又轉頭對胤礽道:“明日提前一個時辰上學,慢慢把落下的功課都補上。”

  胤礽站起來恭敬的道:“兒臣好得很,求皇父恩准,從今日恢復兒臣的學習。”湯斌雖然常在康熙面前誇獎太子,如今聽了也情不自禁的再次進言:“皇上,老臣第一次看到有這樣克勤克儉、專心讀書的太子,以後必定前途無量。”

  康熙卻表情嚴肅:“你看你,又誇他,這是他份內應作之事,不值得誇。”說完,轉而對胤礽他們說:“朕六七歲時就開始讀書,至今依然不忘,那都是因為朕相信勤能補拙,苦學必有所成,所以皇子們應該反復背誦書文,每篇文章至少應該讀上一百五十遍,直到完全記住為止。”

  幾個皇子連忙應了,謹記於心中,此時校場上的戰鼓敲響,康熙的眼神忽然被點亮,他站起來伸出手:“拿朕的弓箭來!”

  康熙領先上了馬,轉身對胤礽道:“你說你好了,讓朕和你的兄弟們看看,太子的騎射功夫可有長進?”

  胤礽不該怠慢,領命上了馬,微微吸了口氣,身體似乎沒什麼異樣,看來剛才在馬車上的小憩還是有些用的,於是唇角微展,策馬緊跟著康熙疾馳而去。

  這次的騎射練習,依舊是胤礽跟胤禔不分伯仲,胤祉的功夫不算差,但是比起出色的兄弟們就相形見拙了,他還是在文學方面的造詣更高一些。倒是胤禛,讓康熙刮目相看。他的成績總是不鹹不淡的掛在三阿哥胤祉的後面,對於一個八歲孩童實屬不易了。

  康熙難得的在事後將一把自己用過的弓箭賞賜給胤禛,他拍拍胤禛的頭:“以後要多多向哥哥們學習。“又指指太子道:“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向太子請教。”

  於是胤禛又過來向胤礽行了禮,胤礽假意推脫了一番,於是偶爾教導胤禛的差事,他算是接下了。

  康熙又道:“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休息吧,太子你過來。”

  胤礽只好留下來,其時腳下直發軟,剛才那陣疲倦不舒服的感覺全回來了,胤礽不敢讓眾人發現,尤其不敢讓康熙知道,一個體弱多病的太子,百官會怎麼說,臣民會怎麼說,康熙呢?最不可能留下他的就是康熙。

  胤礽強打著精神走到康熙面前,他的腿微微的抖著,胤礽希望康熙能長話短說,因為他覺得自己意識在一陣陣的模糊,如果倒下的話,一切都完了。

  11.逃避

  胤礽本來還指望同之前一樣,隨意客套幾句便可以回去。沒想到康熙卻說:“太子,今日朕心情好,你就別回去了,先陪朕到暢春園下會兒棋吧。”

  “容兒臣回宮換件乾淨的衣裳,立刻就到。”胤礽心中暗暗叫苦又不能說,強撐著精神頭,還要給康熙陪笑臉兒。

  “不用了,拿朕的衣服給你穿就是了。”康熙抓起胤礽就要走,胤礽被扯著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康熙的步子很大,而他的身量根本沒法同康熙比,胤礽只覺得自己跌跌撞撞的,好像是在雲上飄,暗道吾命休矣。

  “皇上,你的衣裳太子穿著太大。”李德全見縫插針嘟噥了一句,陪著十二分的小心看了下康熙,康熙心情正好,便沒責備李德全管閒事。他想了想,自己的衣服給太子穿的確是大了許多,雖然很想看保成穿自己衣服的樣子,哪一定很有趣,可是這孩子未必覺得好吧,康熙瞟見胤礽一臉為難的樣子,心裡頗為有些遺憾。也罷,等保成更大些再說吧。

  “如此,朕先去批幾個摺子,太子梳洗好去暢春園等朕吧。”康熙依舊精神矍鑠,想著跟兒子這一聚要久點才好,不如把政務都處理完了,索性和太子一起待到用晚膳。

  胤礽他們跪了安,康熙的鑾駕已經沒了蹤影,胤礽卻依舊跪在地上。

  何柱兒也不敢起身,輕聲道:“主子,皇上走遠了。”

  “何柱兒我站不起來,”胤礽的聲音氣若遊絲一般,“你叫他們退下,找頂轎子過來。

  “去,給太子爺找頂轎子過來,楞這幹什麼,都機靈著點兒。”何柱兒驅散了眾人,叫人遠遠候著,這才攙起胤礽。

  再一看,還真嚇人,只見胤礽滿頭的汗水,呼吸急促,仿佛隨時會倒下的樣子叫人心驚。何柱兒心想幸好皇上記掛著公事沒看見,不然,真不知道會怎樣。憐惜肯定是必然的,但是之後會不會也稍有不悅,會不會也心想著這太子也太過柔弱了?

  聖心難測,聖心難測啊,何柱兒伸伸舌頭,對於自己擅自揣度聖意暗暗後悔。連忙扶住胤礽回位置上休息了會兒,今天日頭是大了點兒,氣候是悶了點兒,太子爺才病了,還沒恢復吧,沒事兒沒事兒。何柱兒一邊揮著袖子幫胤礽扇風,邊胡亂揣度,終於看到四個小太監抬著轎子過來了。

  剛要扶著胤礽起身,卻見那轎子後面還有一乘珠簾小轎,胤礽目光一凜,按住何柱兒自己重新坐了回去。

  “何柱兒,給爺看杯茶,”胤礽覺得休息了這麼會兒,似乎好了些,只是口幹得厲害。何柱兒起身斟茶的時候,胤礽借機擺正了身子,正襟危坐在太子的寶座上。

  不一會兒,就看見那珠簾的轎子裡下來一個華服的麗人。

  胤礽只做不見,自在的飲著茶,等人到了跟前,才微微欠了下身:“宜嬪娘娘,好巧。”

  “我是專程來瞧太子的,我見這幾個奴才匆匆的問人借轎子,所以看看太子是不是身子還不大好,皇后姐姐去得早,我這個做妹妹的自當多關心關心太子了。”宜嬪今日把話說得八面玲瓏,胤礽料到她是為了自己親妹子和親的事,既惱恨自己又迫不得已要低頭求情。

  胤礽心裡好笑,只高高的端坐在上面看笑話:“身子早好了,如果沒什麼事,宜嬪娘娘還是請回吧,這裡是男人練武的地方,女子不宜久留。”胤礽根本不把宜嬪放在眼裡,無論如何他是不能原諒輕侮他的人的,過了幾世也不能。

  宜嬪心裡有氣,她也是驕縱慣了的脾性,心想著憑什麼要找著克母的不祥人求情,自己不可以向皇上求麼,皇上就算不看自己面子,也會看在未出生的皇子的面上,多少體恤下他們家吧。於是宜嬪落下了臉,一甩帕子扭身便走,一邊道:“太子身體無恙就太好了,福雅我們是瞎操了心啦,哎呀,我的肚子動了,皇子踢我呢。”

  胤礽微微一皺眉,肚子還是平的,哪來什麼踢不踢的,哼她的兒子再高貴比得過自己這個嫡出的太子嗎?心中難免也升起一絲傲氣,冷冷的看著宜嬪離開,連場面話也懶得講了。

  那個叫福雅的老宮女忽然回頭看了胤礽一眼,胤礽認出是那晚宜嬪身邊的老媽子,她那眼神太過討厭,比起宜嬪來這老媽子看起來更有機心。胤礽總覺得她看他那一眼帶著狐狸般的神情,仿佛被她看穿了什麼似的。

  胤礽正在沉吟,何柱兒在一旁乾著急:“主子,咱回宮吧,此地不宜久留。”

  胤礽覺得也對,因為宜嬪尚未走遠,不好老讓何柱兒扶著,只好自己朝那轎子走,說也奇怪,休息了下,又好像沒什麼大礙了,胤礽活動下手腳,心想只要不較量拳腳功夫,倒是不大礙事。

  那個叫福雅的老宮女送宜嬪上了轎,悄悄隔著轎簾子嘀咕道:“宜主子,太子有些古怪。”

  宜嬪煩極了:“別給我提他,回宮!”

  於是福雅閉了嘴,起轎的時候,她又回頭看了胤礽一眼,倒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了,可是,太子似乎對他自己感到特別意外的樣子,能走路有那麼高興嗎?

  福雅的眼神幽深,老臉上浮現出幾絲尋味的神色。

  胤礽回毓慶宮小坐了會兒,喝了盅禦膳房秘制的補品,覺得精神頭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才脫下裡衣,這一脫才發現竟然已經被汗水浸透了。胤礽穿上小太監送來的乾淨衣服,又有人送來幾套衣服讓胤礽挑選。胤礽挑剔的一一走過,後來指了指那件素色雪蠶絲的常服,上面繡著淡雅的箭紋,何柱兒挑了個鵝黃色的如意替胤礽系在腰間。胤礽的面相本來就出眾,再加上這高貴雅致的打扮,更是豐神若玉,加上臉頰上淡淡的一點嫣紅,說不盡無窮的風流。

  胤礽站在鏡子前看了半響,忽然道:“還是不好,換了吧。”

  “啊?”何柱兒楞了楞,也不敢多說什麼,胤礽又叫人把衣服都撤了,又挑了件樸素平凡的衣裳穿了,除掉身上的配飾,甚至聯手上的扳指也取了。

  胤礽還吩咐何柱兒道:“以後,非要緊的場合,這些勞什子就不要戴了。”

  何柱兒苦著臉應了,心道太子爺長得真麼好看,這些衣裳就仿佛是專為他做的一樣,他卻不穿,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胤礽心裡卻在暗暗嘀咕:“不照鏡子我倒忘記了,老四後來受康熙的寵愛不就是因為他一貫簡樸,做人又低調嗎?我卻怎麼忘了。那人表面上對我好,我要的他都不拒,到秋後算帳卻判我一個驕奢淫逸之罪,真是挖了坑叫我生生的往裡面跳呢。”

  出了門,胤礽也不叫人前呼後擁的跟著了,只帶了何柱兒和兩個小太監,其實暢春園離毓慶宮只有很短的路程,但是前世太子的手下為了討好他,每每弄得聲勢浩大,卻沒想到更加的遭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的嫉恨。而且,弊端還不止於此,胤礽很快就發現了簡裝出門的又一大好處。

  走到一處園子前面的時候,胤礽看見遠遠的一高一矮兩個小不點正慢慢的走過來,等到看清了差點把他氣個半死。

  高的那個藍色的阿哥服,頭髮梳得整齊,表情嚴肅不苟言笑,是假聖人老四。這倒也沒什麼,老四打一生下來就爺不親娘不愛的,本來是德嬪親生的,但是卻抱給了佟佳氏貴妃來養,只因為佟貴妃沒有子嗣,而康熙卻又十分的寵愛這個佟佳氏。佟佳貴妃倒是很喜歡胤禛的,當他親生兒子一般待。德妃卻像是得了失心瘋,不但對胤禛出言刻薄,後來生下十四阿哥後根本當胤禛是仇人一般。

  這些事情,胤礽以前當太子的時候是根本不屑於理睬的,是後來被胤禛也就是雍正坑害苦了後,才著意打聽的,他被圈禁的後兩年,恨雍正恨得牙癢癢,因此常找人打聽雍正的么蛾子,心想著怎麼也要找到雍正的痛處,狠狠踩上幾腳,那死了才能抿目呢。

  後來,聽到雍正小時候這麼不被待見,他還樂了好幾天呢。所以,他不生氣,他只是瞧不起他,覺得這樣的沒人性的牲畜就該被母親嫌棄。他氣的是旁邊那個小的,這才幾天呢,這個沒心沒肺的狼崽子。此時,小的那個正張開小嘴,賣力的展露著他那八顆牙的微笑。

  “胤禩,過來”胤礽黑著臉,覺得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那火氣噌噌的往外冒。

  12.父子之樂

  “愛哥哥,牙牙……”胤禩拉著胤礽的袖子一個勁兒的搖,很高興的告訴他自己長了幾顆小牙齒了。胤礽見了又好氣又好笑,氣自然不會發向無知的頑童。

  “胤禛,怎麼不好好聽先生講課,卻帶著胤禩四處玩耍。”

  胤禛忙道:“太子,我只是看到胤禩一個人在書房外面,所以……”

  “你回去吧,以後不可再耽誤了讀書。”

  胤禛吃驚了看了胤礽一眼,他一定在想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太子殿下呢,胤礽冷冷看著他,心中難免有些飄飄然,胤禛從來對他都很恭順,所以高傲如太子也會默認他陪伴左右,甚至康熙傳位給胤禛時,太子還松了口氣,心道,幸好不是傳給老八。

  胤禛的魔力就是讓人覺得他無害,甚至因為他的謙恭而滿足自己的虛榮之心,胤礽是在胤禛走了很久後想到的。等他想到了後,不由得出了身冷汗,看看面前貌似無知無害的胤禩,想想人不可貌相的胤禛,還有大阿哥,甚至還在宜嬪肚子裡的老九,哪個是省油的燈了?

  有這麼一群厲害的弟弟們,胤礽重生後第一次感到一絲茫然,對,最狠的那人還在皇位上呢,誰榮誰衰,就全憑了君王的一句話、一念之差而已。自己得意個什麼勁兒?以為整了個小小的宜嬪就滿足了嗎?並不是!

  “胤禩,誰最疼你?”

  “愛哥哥。”胤禩瞪大了眼睛,小小年紀已經會看人臉色。

  “以後你只聽誰的話?”

  “愛哥。”胤禩為了讓太子相信,還很認真的點著小腦袋。胤礽摸摸他的頭以示獎勵,他訓練過老鷹,訓練老鷹的方法很簡單,老鷹每次按指令做了後,他就喂它一塊肉,做錯了,則要懲罰,久而久之,當老鷹想做錯事的時候,就會自覺的停下來,嚴重的時候,還會真實的回憶出曾經受過的痛苦。

  “胤禩,不聽愛哥哥的話,額娘會難過喔。”

  “啊?”

  “因為不聽愛哥哥的話,額娘就不能常常見到胤禩,額娘就會傷心,知道嗎?”

  胤禩癟了癟嘴,似懂非懂:“知道。”

  “乖孩子,”胤礽滿意的笑了笑,轉而對遠遠站在後面等候的太監道,“請八阿哥去他額娘那兒吧,晚些時候再請回阿哥所。”

  做完這一切,胤礽拍拍手站起來對何柱兒道:“去告訴侍衛長,說是我的意思,對阿哥們的保護太過鬆懈了,應該加派人手,八阿哥走失了兩次,四阿哥獨自出而來學堂也沒人看著,他們不要腦袋了嗎?”

  “是,奴才記下了。”何柱兒心裡真以為胤礽是關心弟弟們,還嘀咕著,關心是好,別讓別有用心的人給想叉了才好。

  被胤禛他們一耽擱,等胤礽到了暢春園天色就不早了,李德全在門口早已經等候多時了,見太子的大駕到了,忙恭順的迎過來:“太子來得正好,皇上的奏摺快批完了,太子先請去偏殿用些茶點。”

  胤礽點點頭,心裡的大石總算落了地,要是康熙發現自己來晚了,一定會追問,到時候必然會說起剛才的事,如果讓康熙覺得幾個兄弟經常來往的話,會不會橫加猜忌呢?胤礽回想了下,年輕的時候,自己只顧著讀書,沒在意過這些事情,但是康熙老年對結黨之事很是敏感,老八不就是因此被拉下來的嗎?自己也是深受其害,不可不防。

  康熙進來的時候微微有些訝異,今日的太子跟往時的有些不同,到底是哪裡不同呢,康熙走過去,坐到棋桌的對面,和田暖玉做成的棋子,冬暖夏涼,在微熱的空氣裡,胤礽摸著棋子,感受到一股舒服的涼意。

  “皇上不讓放冰塊,因為怕太子剛病的身體會著涼。”李德全好心提醒太子,太子的眼力界不大靈光,不提醒恐怕永遠注意不到皇上的良苦用心,往日裡太子的眼睛長在天上,李德全懶得去說,現在雖然還是寡言,卻會偶爾對人笑笑了,所以李德全才斗膽透露一兩句。

  “李德全,你今天分外的想討打嗎?”康熙笑駡道,“出去吧,你也歇歇,現在不比年輕的時候了。”

  “老奴惶恐,伺候主子是奴才的職責,求主子成全。”李德全的嘴是甜的,康熙是個明君,是非曲直他辨得明白,可是他也是人,是人就喜歡聽漂亮話兒的,李德全當了幾十年的奴才,深蘊此道,不然他也不可能會紅那麼久。

  胤礽有些高興,不知道是因為李德全的一再示好還是因為知道康熙的良苦用心。他依舊想別捏的板著臉,卻終究是笑了,如畫一般的少年,坐在尊貴的君王、他的父親面前,第一次微帶著感激的羞澀一笑,仿佛也覺得是不合時宜的,那笑來得快去得也快,可是看在某些人心裡,也許就是一世,像荷塘裡輕輕吹過的和暖的風,吹皺一池的水,荷花的花瓣沙的一聲落在湖面上,波光微微蕩漾開去。

  年富力強的君王看在眼裡,心裡想的就是那樣的情形,心想直到老了也能看到這樣的笑,心裡該再無遺憾了吧。

  “皇父,該你了。”胤礽小聲提醒康熙,皇父的精神有些恍惚,可是自己的棋性正濃了,如果此時康熙退出的話,胤礽想他也許會發點小小的脾氣,就像他以前在這個年紀時一樣。那脾氣不是天生的,是被康熙寵出來的,砸東西賭氣不吃飯,康熙罵完必定會哄,所以,胤礽的壞毛病不但不見改還越來越多。

  反正他知道,只要用功讀書,其他的皇父都會寵著,含在口裡,捧在手心裡。

  “保成,你還不落子?”這次換康熙催他,胤礽猛然醒悟過來,舉起的黑子不經意落入康熙的圈套裡。胤礽忽然警惕起來,剛剛鬆懈的肩膀又僵直到筆挺的立著,緊皺著眉頭,只想著怎麼去贏。

  胤礽開始停止冒進,開始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康熙的神情卻淡然得多,輕鬆落子,不疾不徐的。

  半個時辰後,胤礽的額心開始冒汗,恍惚中又看到當日被廢黜的情形,難道終無法避免悲慘的下場嗎?這已經不再是一盤棋而是父子的廝殺,朝堂上的,後宮內的,明裡的,暗裡的。

  逼宮的時候,胤礽不就是這樣的心情嗎?輸不起,想贏,對那人又愛又恨又怕的,終於還是輸了,輸掉的那一刻,他忽然似乎松了口氣,終於結束了,不再記掛輸贏,可以這麼安心的恨他一輩子。

  “太子!”

  康熙的一聲輕喚將胤礽從莫名的壓力中拉了出來,康熙很少在無人的時候這樣正式的叫他太子,私下裡喜歡叫他以前的名字,語氣更像是對個心疼得不得了的孩子。

  “皇父有何賜教?”胤礽不解的問,順便不著痕跡的擦去腮邊的汗。

  “彷徨無措或者感到很苦的時候,不妨停下來休息下,也許再看的時候又是不一樣的天地。”康熙睿智的目光流連在胤礽的臉上,他那認真的模樣跟自己年輕時候真像。

  胤礽聞言,閉上眼休息了一刻,再睜開時,忽然覺得神清氣爽,看那亂麻般的棋子也不如剛才的心煩無解。

  兩父子繼續下棋,不再說話,寂靜的大殿上只有落子時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李德全悄悄的過來剪掉燈花,這樣的靜坐已經持續了三個時辰了。

  禦膳房的晚膳已經傳回去熱了一次,李德全指指裡面,再擺了擺手,傳膳的太監歎了口氣,恐怕得熱上第二次了。

  “兒臣輸了。”胤礽輕歎了口氣,輸了,卻沒有那麼的痛苦難受,因為盡力了再沒有遺憾了吧。

  “朕要是輸給了太子,朕不但不沮喪還會很高興。”康熙看著滿盤的棋子微微點頭,差一點自己就全軍覆沒了,如果太子再忍耐一點,再穩重一些的話。

  “為什麼?”胤礽不明白,皇父平常不是教育自己要戰就一定要贏嗎?

  “為什麼?”康熙覺得這問題很可笑,“因為你是朕的兒子,是大清未來的君王啊,傻孩子,朕的將來就是你,那麼朕的將來贏了朕的現在,是不是可喜可賀?”

  在胤礽吃驚的注視裡,康熙發出一陣愜意的大笑。胤礽想,今晚就原諒他吧,就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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