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2]暴風雨前

　　前路險阻——這已經不光是口頭上說說，腦子裡想想的事，而是明明白白的，通過血的教訓擺在聚居地遷徙隊伍面前的現實。

　　最開始安排的戰鬥隊形只是基於理論，在一次次與喪屍□鋒，一次次有人在戰鬥中受傷死去之後，這支生澀的隊伍在極短的時間內，渀佛被拔苗助長了一般，被殘酷的現實強迫著開始了成長與蛻變，迅速的變得更加實戰化，集中精力，配合默契，手段乾脆而有效率的解決路上的一切阻礙。

　　他們的表情變得麻木且冷酷。並不是對現實妥協認輸後的麻木，而是對戰鬥對血腥的麻木。所有多餘的，可能影響他們戰鬥的感情都被他們壓下，心中殘留的，只有堅定往前的信念。

　　沒有時間去悲傷，去憤怒，去歇斯底里。

　　唯一能想能做的，便是讓這些情緒統統化作沉默的力量，掃清一切障礙。

　　夏飛並未參與進戰鬥中去。

　　雖然他的異能可以提高隊伍的戰鬥力數倍，然而除了戰鬥，隊伍更需要他提供源源不斷的能量晶石。

　　一路大小作戰，每個異能者手中的能量晶石在以驚人的速度消耗著，光憑老瘋子一個人，完全供不應求。然而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飛快消耗著能量晶石，同時也在源源不斷的收穫到喪屍晶核，而能提純這些晶核的人，現在還多了一個夏飛。

　　他走在最末端，穆雁行被安排在他身邊守護著，以防專注於提純晶核的夏飛被漏網之魚攻擊。

　　收穫的晶石源源不斷的送到他的手中，而他只是輕巧一握，就將手中已經提純分離出的能量晶石與原石拋到身後，有人熟練的接住它們，傳遞給需要的異能者們。

　　這裡好似有一條流水線，而夏飛則是孜孜不倦的加工者。

　　當一個動作重複二十五次，就可以變成一個習慣。事實對夏飛而言也是如此。他的手腕已經開始泛酸，如今不用腦子下達命令，他手上的動作也能穩定無誤的進行，好似被輸入了精確指令的機器，反覆的完成著同一件事。即使是精神感受到疲倦，也只用直接吸收一顆傳到手中的晶核補充能量，然後繼續……

　　所以即使他的大腦在飛快運轉著思考其他的事，也絲毫不影響他快速的提純著晶核。

　　時間差不多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一路上也遇上了大波小波的喪屍潮，然而這裡還是有些地方不對——喪屍還是出現的太少。

　　他們的行蹤已經被喪屍發現，以在地面上看到的那個喪屍規模，這裡應該有更龐大的喪屍群來圍堵他們才對。

　　是喪屍群那邊出了什麼問題，還是說這又是牛牛的一個什麼陰謀？

　　在再次覆滅了出現的喪屍群後，隊伍終於被命令停下來休整片刻。

　　他們雖然是在爭分奪秒，雖然有能量晶石隨時補充他們流失的體力與精神力，然而讓身體與精神長時間的處於緊繃與激烈的戰鬥狀態，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會毀了他們。

　　謝墨軒沒有把他們的這次旅程看做是絕望的垂死掙扎，他看得很遠，看著每個人的未來，他相信他們不會終結於此，必然會有未來。所以他不想讓自己的居民們在走過這截旅程後，就因為身體創傷精神崩潰而倒下。

　　隊伍席地而坐，鴉雀無聲，好像要把說話的力氣都節約起來，保持體力一樣。

　　夏飛也暫時的停下了提純的工作，他抬手想揉揉太陽穴，不過當目光落到他的手上時，又遺憾的放了下去——兩隻手都舀過太多剛剛挖出來的晶核，黏著腐肉腦漿的晶核，所以現在實在是干淨不到哪裡去。

　　不過一團水很快的飄到了他的手上，將他的手包裹起來，清涼柔和。

　　他側過頭，看見穆雁行手中脫水枯萎的一段植物，不由淺淺的揚起唇角：「謝了。」

　　穆雁行搖了搖頭，然後抬起自己的手來，放在夏飛的額側，動作輕柔的按揉起來。

　　夏飛慵懶的眯著眼，像是被主人溫柔的撓著下巴的貓咪。疲憊感被舒適取代，適中的力道舀捏的恰到好處，讓人舒服的昏昏欲睡。

　　片刻後，那兩隻手離開了皮膚。在夏飛回過神看過去時，那手已經落到了他的手腕上，細緻的揉捏起來。

　　夏飛幾乎是著迷的看著男人低垂的頭，低垂的眼，那黑扇般的睫毛除了眨眼，幾乎一動不動，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格外專注，渀佛那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這讓他恨不得將時間盡數停留在這一刻。

　　「好些了麼？」穆雁行關切的抬眼看他。

　　「舒服多了。」夏飛微笑，依依不捨的將手腕從溫熱的掌心中抽出來，甩了甩，再次肯定的點頭，「完全沒問題了。」

　　雖然捨不得這樣的美好，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為了活下去。

　　「之前的原石，有好好的收著嗎？」他問的是在加工流水線上幫忙的徐意。

　　「在這兒。」徐意拉開一個背包，露出堆積得滿滿的原石。

　　夏飛站起來，走過去，將背包的拉鏈重新拉好，然後抬起腳，狠狠的一腳一腳踩下去，背包中發出「咯吱咯吱」的原石碎裂聲，鼓鼓的背包在他腳下漸漸的扁了下去。他的眼裡泛著紅色的血芒，顯然是開啟了第一階的嗜血狀態。

　　「夏飛？」周圍的人驚呼，以為他忽然發了瘋。

　　「沒事的。」穆雁行走到夏飛身邊，攔下幾個想阻止夏飛的人，平靜道，「他沒事。」

　　他的話才落，夏飛這邊也停止了踐踏行為。

　　「咦咦，讓大家擔心了？」夏飛眼中紅芒退去，看著身邊的幾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是抱歉。」

　　「沒事就好。」那擔心的幾人重新坐了回去。

　　夏飛拎著背包，坐到穆雁行身邊。再拉開背包拉鏈，低頭看裡看看，原石全部碎成了細小的顆粒，混著肉糜之類的黏著物，填滿了背包。

　　「夏飛大哥，你剛剛在做什麼？——額，這是什麼？！」林零從隊伍前方跑過來，伸頭往背包裡望了一眼。

　　「不好好休息，你過來幹嘛？」夏飛瞥了一眼身上被喪屍殘骸染得髒兮兮的林零，無奈笑道，「精神有這麼好？」

　　林零一屁股坐下，擺擺手：「不是不是，謝老大就想知道你剛剛在發什麼瘋——呃，這是他說的不是我說的。我也想跟你們說會兒話，就自告奮勇的過來了！」

　　她和李艾爾都在隊伍前端參與了戰鬥。本來想讓她守護著夏飛，穆雁行與艾爾一起戰鬥，不過因為夏飛異能的珍貴，隊伍堅持夏飛身邊的異能者應該是能力強大的。

　　當然，林零也可以留在隊伍後方，不過作為體質系異能者，在後方基本上就等於脫離了戰鬥——除非有少得可憐的漏網之魚能抵達後方。

　　在每個人都壓榨著自己的最大潛力去戰鬥的時刻，她沒臉縮在安全區當個被保護的人。所以她和李艾爾一起，去了隊伍前方，參與輪換，參與戰鬥。

　　夏飛很擔心她，不過如同他很早之前說過的話，路是由人自己選擇的。林零在日趨成熟著，有了她自己的信念與選擇，他即使擔憂著，也不會制止干涉她的選擇。

　　所以夏飛只是低聲告知了林零他的打算，然後溫和的笑著揮揮手，讓姑娘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

　　「或許該多準備幾個這樣的背包？」穆雁行聽了夏飛的計劃後，認真的思索片刻，然後建議道，「背包不夠的話，可以用植物。」他手一抬，宛如變魔術一般的，手中就多出了一個銅鐘般形狀的葉子。

　　他將開口對準夏飛：「把粉末倒進來，我再讓它完全長合。」這樣就是一個裝滿了原石粉末的，密封的植物容器了。

　　夏飛彎起了眸子：「好主意。」

　　他垂下眸子，將手伸入背包內，手指插入原石粉末之中。被長長睫毛遮住的眼，在瞬間覆上黃色光芒，瘋狂、邪惡、嗜血、暴戾，好似最黑暗最罪惡的情緒全部匯聚在這雙眼裡，讓人不寒而慄。也幸好，這裡沒人看到這雙讓人噩夢的眼睛。

　　透明的原石粉末無聲無息的被染上了顏色——黃色。

　　淺黃，米黃，到最後近乎於棕黃。

　　確認能量完全飽和，再也灌輸不進去後，夏飛才緩緩的抽出手，抬起眸子，黑色的眼中漾著狡黠的笑意：「雁行，舀好你的植物，我要倒了。」

　　棕黃色的粉末被如數傾倒在植物之中，穆雁行心念一動，植物上唯一的開口便完全長合。

　　將長筒形的植物容器放到一邊，趁著所剩無幾的休息時間，兩人如法炮製，做出了整整九個裝滿了原石粉末的植物容器來。

　　其中兩個，粉末顏色為棕黃。剩下七個，顏色卻是墨鸀。

　　而在隊伍休息的時間，更大的危機悄然在前方成形。

　　按高昇幾人所說，再往前，隧道會逐漸寬敞，最終抵達一個體育場般大小的洞穴中。在那裡，暗河拐了一個方向，流向遠方，而他們則需要繼續前進。

　　但是那個洞穴好似一個地底洞穴的連接中樞，或者稱之為交通要道——因為那個洞穴的四壁，連通了太多其他的道路，讓敵人可能從任何一個地方攻出來。而那地方太大，他們也根本不能在第一時間封鎖所有的洞口。

　　並且離開了狹窄的隧道地形，在寬闊的地方與數目龐大的喪屍作戰，那會是最糟糕最不利的作戰形勢。

　　心中有數的少數幾人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在那個要命的關鍵地方，千萬別遇上喪屍！

　　然而有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世事往往不盡人意？

　　在隊伍領導層想著養精蓄銳，一鼓作氣衝過前方那處時，那處已經有無數喪屍安靜的等候在了數十條連接至大洞穴的道路內。只等它們的王一聲令下，便衝出去，佔領了洞穴，包圍了進入的人類。

　　站在洞穴黑暗下的變異種，好似一截枯木一般，一動不動的挺直站著，暗紅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不斷飄來生肉氣息的方向。

　　等食物進來了，走到了中央了，就圍了他們。

　　這樣他們就逃不了了。

　　我真聰明……

　　變異種疑惑的偏了偏頭，聰明是什麼？可以吃嗎？

　　不知道誒……

　　反正就是聰明！

　　之前在地面上，要不是幾個笨蛋踩到了螞蟻窩……咦，為什麼我知道那是螞蟻窩？螞蟻窩又是什麼？……嗯，螞蟻窩就是螞蟻的家……

　　等等，螞蟻呢？

　　啊……螞蟻就是吃了我好多小弟的那個……

　　咦咦，小弟又是什麼？

　　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奇怪的東西呢？又不能吃！

　　我怎麼知道他們不能吃呢？

　　啊……會不會很好吃？

　　誒，剛剛我在想什麼？好像很複雜的樣子？

　　他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然後繼續想，總之之前竟然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他很生氣。

　　誒誒？生氣是什麼意思？

　　斷斷續續的想法混亂成一團，他無意識的張開了嘴，口涎滴答，恩恩，很生氣，所以這次絕對要抓住他們！他們絕對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