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4]這操蛋的末世

　　長時間的奔逃與戰鬥，與夏飛幾人的陸續失散，走到最後，每個人都忘記了在地底拐了多少個彎，忘記了在崎嶇洞穴中奔跑了多長時間，也忘記了死在手中的喪屍究竟有多少，在終於再也不見一隻喪屍的蹤影時，幾人才宛如大夢初醒般的，站定，喘著氣，身上冒著熱騰騰的白氣，茫然的面面相覷。

　　站在這裡的人，有李艾爾，林零，高斯和南雪。他們四人一路逃下來，在與其他人失散後，緊張的看牢了彼此，沒再走散。

　　大口大口喘著氣，自末世後身體素質詭異提高，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嘗試到這樣體力透支的難受滋味。

　　「得救了？」林零抓了抓自己濕漉漉的一頭短髮，茫然的眼神中透出不可置信的驚喜來。

　　李艾爾深深吸了一口氣，嗓子啞得很：「暫時，安全了。」

　　高斯扶著洞穴冰冷凹凸的石壁，拉起衣擺抹了一把臉：「真他 媽的好運氣！」

　　可不是好運氣麼？地底洞穴如此複雜，他們竟然沒被堵進某一條死路絕境，竟然能在那樣龐大的喪屍群中逃出來，撿回一命，簡直是奇蹟！

　　南雪是幾人中體質最弱的一個。因為不想死，更不想死在那一群喪屍中間，她也算是從絕境中爆發了自己的所有潛力。所以說，膽小怕死有時候也是激起人鬥志的絕佳利器。

　　而此刻回過了神，放鬆了精神，心中積蓄許久的莫大恐懼才緩緩的從心中溢出，讓她整個人抱著雙肩瑟瑟發抖，細細的抽噎著，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林零無言的拍了拍南雪的肩膀，她明白這種後怕的感受。因為她現在全身上下都在顫抖，想鎮定下來，但顫抖顫慄就是停不下來，連牙齒都「咯咯」的顫慄咬合著，停不下來。

　　她望向李艾爾，欲言又止，目光複雜……他們這是好運，那麼夏飛大哥他們呢？河山大哥他們呢？也能像他們這樣好運麼？

　　李艾爾摸出最後幾顆能量晶石，看了看，又塞回了兜裡。現在還是等異能自動恢復，能量晶石還是等千鈞一髮的時候再使用。

　　「他們比我們強。」他手插在褲兜裡，指尖輕輕的撥弄著冰冷堅硬的能量晶石，眸子掃過林零，涼涼道，「我和高斯帶著你和南雪都闖過來了，怎麼看，他們的情況都該比我們好。」

　　林零怔了老半天，才覺出味來——河山大哥與季大哥那邊只有一個徐意，夏飛大哥與穆大哥兩人更是不需要照顧其他人，而他們這邊，卻有一個她和南雪。

　　她瞪大了眼，混蛋艾爾，嘲笑她是幫不上忙反而需要被照顧的拖累麼？

　　「我才不是——」林零反駁，不過話到嘴邊就噎住，她雖然殺了幾隻喪屍，不過的確算不上能幫上忙的。傻傻的閉上嘴，她窘迫的絞著手指頭，不過心中卻沒有太過沮喪，反而奇異的鎮定下來……艾爾說的話不錯，他們這邊都撐下來了，另外兩方也該沒問題才對！

　　這種時候，凡事都往好的想吧？

　　「沒事的。」少年平靜的聲音在寂靜的洞穴中響起，似乎可以直達胸腔安撫人心。

　　幾人不由的朝他看去，少年抬起了頭，目光堅定，蒼白的面容在激烈運動後泛起了一層紅暈，有種朝氣蓬勃的年輕帥氣，因此連他的話似乎都帶著某種生機勃勃的力量，振奮人心。

　　高斯笑了，真看不出來，這麼嫩的小子，竟然還有這一手。連他都被安撫了。

　　「真是可惜了，殺了那麼多喪屍，晶核卻沒來得及撿。」高斯嘖嘖可惜著，瞧了瞧南雪，「打到的獵物也沒了。」

　　南雪抹了抹眼睛，不好意思的笑笑，逃命的時候，背著的動物自然是被她直接扔了。

　　「走吧，再打只小動物。沒有了晶石來填飽肚子，我們只能指望尋常食物了。」高斯咧了咧嘴角，得意道，「你們要慶幸有我跟著你們。一個火系異能者，是吃到熟食的基本保障。」

　　「不會茹毛飲血還真是太感謝了。」李艾爾斜睨他一眼，口中的話完全沒有感謝那意思。

　　「哈哈。」高斯只當這個少年的叛逆期還沒過，一笑了之，「走吧。」

　　四人重新抬起痠軟的腿腳，邁動腳步，在幽深濕冷的地底洞穴一步步前進，誰也不知道前方究竟還有什麼等著他們，他們只知道，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照明原石會用完，屆時他們在地底將陷入一片黑暗。或許高斯的火系異能能為幾人照亮前行的路，但他的異能如此源源不斷的使用，又能支持到什麼時候呢？黑暗四處潛伏的危機，又能允許他這樣消耗自己的異能嗎？

　　能量晶石會用完，屆時他們將失去快速補充異能的唯一的途徑。若是再遇上稍微激烈點的消耗戰，他們將沒有第二次的好運。能量晶石同時也是取代異能者吃的食物與喝的水的存在，一旦失去了它，異能者在維生上，便與普通人無異，需要進食，需要飲水。

　　食物在地底這個大獵場中很容易獲取，然而，水？……希望他們能在接下來遇上季雄，要不然，就需要找到一處地下暗河。不過，即使找到了地下水流，他們大概也不敢隨便亂喝吧？

　　該怎麼返回聚居地，該怎麼走出這個地底迷宮，沒有人舀得出主意。對於之後，幾人都是茫然的。或許不久後他們會崩潰，會渴死，會死於喪屍或變異生物之手，但是現在，他們的求生意志仍然讓他們選擇沉著冷靜的去面對。

　　畢竟，能在剛剛的逃亡中活下來已經是不可置信的奇蹟了，誰又能說他們不能好運的創造另一個奇蹟呢？

　　奇蹟吶……高斯走到最前面，不著痕跡的嘆了一聲，今天不能按時返回，也不知道聚居地會有什麼反應，謝老大又會是怎樣的心情——如今謝老大的身邊，只剩下幾個兄弟了。

　　正如白胖子告訴夏飛他們的，當初與謝老大一起在部隊裡訓練的弟兄們，在聚居地初建不久，就各自帶著人手進入地底進行探索。他們不像是夏飛他們這樣早出晚歸，而是會去很長時間，什麼時候回來，誰也舀不准。能不能回來，誰也猜不到。

　　他們背負著聚居地未來在地底更好生存的希望前往，待他們歸來，大概就是聚居地集體遷入地底的那一天了。

　　高斯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因為他的弟弟高昇，便在那一批前往的人之中。

　　而此刻，被高斯叨念的聚居地，也面臨著一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警報！警報！有喪屍！」

　　「喪屍群包圍過來了！」

　　「集合！所有異能者集合！」

　　謝墨軒站在裂谷之上，銳利的眼往地平線遠眺而去，便看見那喪屍群好似海浪一般，黑壓壓的長長一線，朝自己這方席捲而來，整整齊齊，緩緩推進，給人心理上無限壓力。

　　——好像方圓百里千里的喪屍在這些天裡完全被匯聚到了一起，悄無聲息的，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他面色冰冷，風平浪靜了這些日子，喪屍就是在籌備今天這件事麼？

　　白胖子站在他身邊，哆哆嗦嗦的道：「謝老大，這該怎麼辦？有少半異能者都進入地底世界了，光憑剩下的人，我們打不過的。」

　　謝墨軒冷漠道：「就是全部人加起來，也護不住聚居地。」他不帶任何情緒的闡述著這個事實。

　　「那要不要逃？」白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臉上軟軟的肉顫抖著，「提前進入地底？高昇他們走的那條路，前期準備已經差不多了。物資，陷阱之類的，已經準備到位了。」

　　「要提前，但不是現在。」謝墨軒目光凌冽，語氣冷酷的不容置疑，「我們現在走了，是想晚上從地底回來的人，毫無察覺的走入喪屍的嘴巴麼？」

　　他垂在身側的手狠狠握緊了……尤其是，那些最早離開的兄弟們，若是在未來的某一天風塵僕僕卻欣喜激動的趕回來了，卻發現離開地底後見到的不是一同建立的聚居地，而是喪屍的海洋，他們又該怎麼辦？

　　不被人察覺的地方，他銳利冰冷的眸色黯淡了下去，不過看樣子，他能等到今天進入地底的異能者們回來，卻等不到高昇他們回來的那一天了。

　　這操蛋的末世！

　　天空降下醒目的雷霆，灼眼刺目。

　　在此集合，死守防線，普通人收拾行裝，提前進入編號a的洞穴！剩下的人，給他頂住！

　　看著黑壓壓的一片喪屍，謝墨軒頭一次嘗無力的苦澀滋味。

　　……每個人，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有時候，十萬火急的危急關頭，領導者是不能太任性的。撤與不撤，不能只看情義，而是被冷冰冰的放在價值的天平上，衡量這樣做值與不值。

　　所以才說——這操蛋的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