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季
孟津維斜靠在一邊的牆上,逆著光看向對著鏡子不停排練的白諾言。用白諾言的話說,她開演唱會,就是為了圈錢,她想有錢花了。能夠讓人從荷包裡將錢淘出來,那可算一種本事,所以她白諾言的確有驕傲的資本。她可以用一種輕蔑的語氣提起她掙的幾百萬錢,也會因為偶爾算錯了五塊錢在那裡糾糾結結半天。
白諾言自然是從鏡子裡看到了孟津維,她不認真的時候居多,可認真的時候也特別認真。
現在她特別的苦惱,她妄自以為自己很聰明(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常常覺得自己十分聰明),但真到要做什麼事來的時候,怎麼就又蠢又傻呢。
而且她特別不喜歡別人罵自己(肯定也沒人喜歡),而當別人想教訓她的時候,她先就擺了臉色,於是那指導老師便很心領會神,這位是個大牌,教訓不起。
白諾言也知道,自己就是一個沒跳舞天賦的人。
最後坐在地上,看著鏡子中那個同手同腳的人無奈,那汗水從脖子上一直流下來,她連擦都不想擦。
孟津維咧咧嘴角,走到她面前蹲□子,手中那瓶冰礦泉水因接觸了空氣而形成無數水珠。
白諾言有點被誘惑了,喉嚨嚥了咽,還不等孟津維將水遞過來,已經先一步拿過來,揭開蓋子就狠狠的喝著。
她別的沒本事,花錢不算的話,喝水算一種本事,一瓶水她能兩口喝完,雖然不喜礦泉水,可這會兒她都不挑食了。
孟津維看她將水嚥下去,才挺挺眉,「我有說這水是給你的嗎?」
「難道不是?」白諾言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要不要我還你?」
說著還真準備吐出來。
孟津維向後跳了一步,「你能別這麼噁心嗎?」
「你應該說『你敢不敢再噁心點』才符合時下的流行語。」
孟津維摸摸額頭,顯得有些無奈,「我妹妹常提起你,一定要見見你。」
白諾言思索了一會兒,「讓你這個做哥哥的買票啊,我這次的演唱會絕對美輪美奐,不來看的人終生後悔,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你準備買什麼票?貴賓吧,才符合你身份,買多少張,要不要我給你點方便?」
孟津維伸出手按了按她的額頭,「世俗。」
「世俗的女人才活得長。」
「你不是說你只想活到四十歲嗎?」
「人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也許我到了四十歲就不想死了呢!」
孟津維踢踢她,讓她從地上爬起來,「走,去吃飯。」
白諾言這個沒骨氣的,吃飯肯定不用自己花錢,屁顛屁顛的爬起來,換衣服出去。
她的協調一直有問題,所以每次開演唱會都不會有舞蹈,總是以慢歌為主;也會有部分粉絲私下埋怨她的演唱會沒有什麼新意,但因為每次的票到賣得不錯,在她的拒絕下,公司也不會為難她。可這次是她自己主動提及,公司方面雖然耍太極的讓她不要勉強,實質卻希望她能夠在此次演唱會上滿足歌迷的心願,多互動,多跳舞,最好是說唱。
而她自己對這次的演唱會也前所未有的重視,已經親自看過幾次舞台了,要是她以前,多待一秒都覺得煩。
因為她這種懶人個性,孟津維也顯得好奇。
白諾言很累,也吃不下什麼,可下午要接著去排練,那支舞蹈對她而言,很有難度,再不想吃也得吃點。
她喜歡喝稀飯,尤其是涼稀飯,喝下去的時候胃都涼涼的,這種感覺太爽了。
在她喝了第三碗稀飯時,孟津維終於開口了,「聽說你這次定的票價特別貴,不少歌迷都鬧情緒了。」
白諾言對此沒有什麼感覺,「貴就別來啊,我又不逼著人家。」
「瞧瞧你這態度。」
「我覺得我這態度很好。」
孟津維笑笑,也不再提這個,「你這次好像認真了不少。」
「我以前也認真來著,只是你們都沒發現。」
「誰讓你認真得不明顯?」
「誰讓你們一個個近視得嚴重,都不能發現細節。」
……
白諾言的確很認真,難得的聽著舞蹈老師的說辭,注意每一個細節。她是個怕疼的人,摔了好幾次也沒吭聲,腳好幾個地方都摩擦嚴重,傷的地方倒不疼,遇到汗水,那猛的疼痛讓她真想尖叫。
無論做什麼,都得付出代價。
她一直都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很多時候,不希望自己太過在意太過追求某些東西。
這一次,她只想為自己而認真。
放下真的很難,離開也真的很難。
她想到看《任季節隨意思念》裡面女主說過的一句話:你以為我做不到是不是,我做得到的,不過是喜歡一個人很久而已,我說我會放下就會放下,只是你們都不肯相信我而已。
最終,那個女孩說到做到,真就放棄了那個她從小一直喜歡的人。
白諾言很是恍惚,恍惚到孟津維又陪了她一個下午也沒有察覺到。
到了晚上,看到孟津維後,也只是很平常的吃飯,然後他送她回家。
她很疲憊,閉上眼睛都能睡著。
孟津維從後視鏡中看她,「你看上去不正常。」
白諾言睜開眼,笑得莫名其妙,「怎麼才算正常?」
沉默許久,僵硬許久,打破這窒息,「程沂哲和江桑榆過兩天訂婚。」
白諾言看著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看什麼珍奇玩意兒,「我應該哭……應該鬧,至少也應該傷心欲斷腸,這樣才看起來正常那麼一點?」
孟津維低頭一笑,「不是,你是不是忘記了,他們的訂婚,你應該出席。」
「所以?」
「願意當我女伴嗎?」
「我能說我那天很忙嗎?」
「當然。」
「你可以勉強我的。」
「你不是很忙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會將那對準新人的儀式拍下來,轉達給你。」
「謝了。」白諾言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又閉上眼睛,看上去是真的累極了。
為什麼不放過她,她都快要忘記這回事了,總有人來提醒她。
而且,還不止一個,這世界上的人都怎麼了。
孟津維的車剛開走,她還沒走兩步,就又碰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全世界都要來和她作對。
「言言。」江博遠撐著枴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看樣子他已經等了很久。
她蹙了下眉,真的很想直接倒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覺。
可她又做不出來,和這個老人撕破臉皮,「爸。」
江博遠向著孟津維離開的方向看了眼,「那好像是孟家小子。」
白諾言不想打破江博遠心中現在「也許孟津維和言言的關係不一般」的想法,只想快快走開,「爸,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有話快說來著。
江博遠咳嗽了下,「上次是你阿姨性子太急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用了。」不對不會再聯繫的人,道歉或者感激之類的空話,最好能少則少。
江博遠看到白諾言這樣子,顯得有些無力,「言言,我不知道你心裡難受。」
那為何還要來讓她繼續難受。
她抿進了唇,沒有說話。
「要知道,你和桑榆都是我的女兒,手心和手背,都不願意受到傷害。」江博遠歎了歎,抓住白諾言的手,「你永遠都是我的乖女兒。」
白諾言咬咬牙,「其實我並不乖。」這話說出口,又太尷尬,「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說。」
她真的只想睡覺,程沂哲和江桑榆也可以滾一邊去。
「桑榆訂婚,我希望你出席。」
白諾言笑了,還希望她出席,這要求真夠新穎。
「為什麼?」
「我會在那天當眾宣佈你是我江博遠的女兒,永遠都是江家的一份子。」
她蹙了蹙眉,這身份,我一點都不介意。
「可我並不怎麼在乎。」
江博遠搖搖頭,「孩子,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請你也給爸爸一個可以補償的機會。」
「怎麼補償?」
「我和你阿姨商量過了,桑榆婚後會搬出去住,所以你可以住進來,到時候我們應該會住得比較愉快。」
白諾言心臟扯了扯,潛台詞就是她不能去和程沂哲糾纏半分,對方可以憐憫的給她江家人的身份。
真大方啊,她應該開懷才是,畢竟有機會當千金小姐了。
真可笑啊。
怎麼這麼可笑的事就會發生在她身上。
「好,我會出席他們的訂婚典禮。」至於要做什麼,她也不知道,可,她現在難受了,那能不能讓有些人陪著她難受下?
江博遠鬆了一口氣,臉上帶著笑意。
白諾言在江博遠走了後,睡意少了很多,拿出手機,撥打了孟津維的號碼。
「怎麼了?」孟津維顯得詫異。
白諾言看著烏黑無月光星光的天空,「我突然想起我那天好像沒事,我當你女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