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回
“小時……小時……”
范主任多會看眼色,只看許公子的眼神就知道,對時蕭頗不一般,也是,時蕭的確挺漂亮的,尤其今兒這一打扮,更是不折不扣的美女,不過真能入了許公子的眼,還是有幾分意外的。
說起來,這位許公子的背景可不尋常,雖說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海龜,可海龜多了,一進公安局就進市局經偵科的也沒幾個,更別說這一進來就是副科,還不都是因為人家爹是公安廳在職的副部廳長,真正的高幹。
當年許副廳長任過他們區分局局長的時候,范主任有過些來往的,勉強算有點交情,因此范主任這客,也才請的成,還不能打著單位的名頭,算是私下的交情,要不,你想請,人還不賞臉呢,幾句官場話就給你推回來。
范主任本來心裡還有那麼點小心思,讓自己侄女過來撞撞運氣,這三位可都是背景不淺的青年才俊,隨便搭上一個,也算侄女的造化,尤其許公子,據他所知,目前還單身且沒有對象,可看人家這眼神,范主任就知道,這許少弄不好瞧上時蕭了,只能先緊著介紹。
誰知道小時同志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雖說眼睛望著人許公子,卻連眼珠子都不動一下,仿佛已經傻了,叫了她兩聲都沒回應,只得給侄女遞過去一個眼色。
小范同志領會,伸手推了時蕭一把:
“時姐”
時蕭才回神,眨眨眼,范主任松了口氣,呵呵笑了兩聲:
“許少,這是我們單位的時蕭同志,小時,這是許少”
許明彰眸光深邃難測,看的時蕭一陣恍惚,仿佛從以前自,己就看不透這個男人,何況如今,中間隔了時間空間,時蕭在想自己該怎麼對待他,才算自然,可她還沒想出來,許明彰已經勾起一個笑意,輕淡的說了句:
“范叔叔,我和小時同志是大學的校友,以前認識的,而且關係還不錯,只是不知道,小時同志還記不記的,或許早就忘了也未可知”
時蕭猛然抬頭,頂上的光線傾瀉而下,許明彰眼裡是□裸毫不隱晦的諷刺,或者還有絲絲淡淡的恨意。
時蕭不禁瑟縮一下,敗下陣來,錯開目光,微微垂頭,咬著嘴唇不說話。
范主任忙說:
“是啊是啊!我都忘了,我們小時同志也是A大出來的呢,名牌大學呢,這可是緣分緣分”
寒暄一陣,直接上了三樓,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錦江三樓是頂級VIP區域,接待的客人非富即貴,所以也甚為清淨優雅,非一般飯店的吵鬧可比,時蕭父母和葉家二老第一次見面,就在這裡,時蕭和葉馳也來個兩次。
所以值班經理熱情的接待完范主任許大少,看到默然跟在後面的時蕭,微微訝異,葉少那幾個都是他們這裡的VIP客戶,她自是認識時蕭,雖然她也不過和葉少來過不多幾次,但是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女人,就只她一個,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更別提值班經理還親眼見過葉少伺候這位,那真是伺候的無微不至,而且雙方的父母都見面了,貌似該是談婚論嫁的關係了吧,她們私底下還八卦來著,看不出來這這麼個不起眼的清純丫頭,手段卻厲害,竟然俘虜了一向風流的花花公子葉大少。
現在突然看到她以一個明顯陪客身份出現,還真有些不習慣,不過訝異也只是一瞬,看時蕭的態度就知道,她肯定不想張揚,所以也就裝沒看見,讓著幾人進了牡丹廳。
許明彰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去注視時蕭,過了這麼久,在她那樣無情之後,見到她,仍然無法忘情,這樣沒出息的自己,許明章深惡痛絕。
可他控制不住,即使這些年,他逼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回憶那段生命中最美麗的時光,全部精力用在學業上,拼命學習,無視父母無數次的催逼他回國,依然沒學會忘記。
如果不是碰見蔣進,也許徐明彰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他也許在異國他鄉,懷著對她的恨意到老到死,可是偏偏讓他遇到了蔣進。
許明彰至今還鮮明的記得,那個夜晚,時蕭宿舍樓下的情景,在腦海裡重播過無數次,時蕭踮著腳尖,細瘦的胳膊圈住蔣進的脖子,蔣進攬著她的腰,兩人在月色下深情擁吻,同樣的地方,許明彰還記得就在前幾天,男主角還是自己,不過幾日之隔,便換了天地。
許明彰當時的憤怒可想而知,那種憤怒燃盡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沖上去一拳打在那個男人臉上,可時蕭,他的小丫頭,卻護在那個男人身前,冷漠的說:
“對不起,明彰,我喜歡上別人了,我們分手吧”
從小到大一路優秀驕傲的許明彰,那一刻終於領略到了失敗的滋味,領略了什麼叫痛徹心扉,他甚至還記得,自己興匆匆跑來,是要告訴她一個好消息的,他本院的研究生考試過了,他們還可以在一起朝夕相對。
即使痛苦,也會勇敢去面對,這是許明彰的驕傲,也許還有一絲卑微的希冀,許明彰當時甚至想過,如果時蕭認錯,或許他會原諒她,可一向迷糊的小丫頭,這次卻出奇的堅決果斷,毫不猶豫的斬斷了他們之間一切,無情的許明彰甚至當時都想掐死她。
同時也深深挫敗,劈腿劈的如此心安理得,原來她是個這樣的女生,徐明章當時只恨自己瞎了眼,怎麼會愛上這樣的女人,最令徐明彰無力的是。
即使知道時蕭是個水性楊花朝三暮四的女人他卻依然愛她。愛的深切,愛的入骨入髓。
還記得時蕭以前迷戀過一陣張愛玲,幾乎所有張愛鈴書裡的句子,她都如數家珍,後來許明彰只記得一句話:
“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裡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並且在那裡開出一朵花來。”
仿佛是自己最貼切的寫照。
他見到蔣進是在一次同城華人留學生聚會上,許明彰一向不喜參加這類聚會,高唱著每逢佳節倍思親男人女人,他覺得矯情,他一點不想思親,當時也沒想過回國,可那次他被硬拉去了,並且見到了蔣進。
蔣進這個曾經不費吹灰之力,幾乎毀掉了他所有的男人。那樣風度絕佳,從容不迫的站在他面前,說了句:
“你好許明彰,好久不見”
許明彰當時連最基本的禮儀都難以維繫,只是冷冷的看著對方,僵硬的問他:
“你怎麼在這裡”
好半響,蔣進才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
“我在這裡念了四年書,過幾天回國”
只這一句話,仿佛在許明章心裡投擲了一顆原子彈一般,威力可想而知,他來了四年,意味著,自己前腳出國,他也走了,那麼他和時蕭。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拉住他,艱難的問了,蔣進看著他笑了:
“許明彰,有的時候,即使親眼所見也不見得就是真相。”
只這一句話令許明彰毅然決然的回國了,他懷著疑惑希望,來尋找四年前的答案,並且沉寂四年後,給時蕭發了一封郵件。
因為簽證問題,推遲了兩個月,回來後,爸爸又因為心臟問題住院,還有自己的工作急需解決,一切安排妥當了,許明彰卻發現,自己找不到時蕭,她家的老房子早已拆遷,新地址他不知道。
四年仿佛兩個世界,許明彰本來想忙過這陣子,實在不行,就去找找過去的同學,打聽打聽,卻真沒想到,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她一瞬間的怔楞,沒逃過許明彰的眼睛,她並沒有她表現的那般無情,至少許明彰清楚,她還記得自己,記得兩人那段生命中最美好的過去,時蕭這瞬間的怔楞,令許明彰停了四年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雖然回來找答案,可是做到不恨不怨,仍然很難,所以難為她是許明彰忍不住去做到事情:
“時學妹,真是好久不見,來,我敬你一杯,我還記得學妹的酒量很好的”
時蕭手裡捏著象牙的筷子,微微僵住,望著許明彰伸過來停在半空的手,半響,才端起自己杯子,和他碰杯,一口幹了。許明章再倒,她再幹,還倒,還幹,桌上其他人都愣住,許明彰倒第十杯的時候,旁邊和他一起的小張,伸手按住許明彰的手:
“喂許少,人小姑娘,你這麼灌人叫酒,一點兒也不惜香憐玉”
許明彰掃了時蕭一眼,挑挑眉:
“你是不知道,我這個學妹實在很厲害,當年一瓶二窩頭下去,都臉不紅氣不喘的”
那個叫小張的哦一聲:
“既然這樣,我也敬美女一杯……”
既然開了頭,後面那裡還刹得住,不大會兒功夫三瓶茅臺就見了底,時蕭感覺臉有些發熱,胃裡一陣陣燒灼的疼,說了聲抱歉,開門出去了。
許明章站起來,隨後也跟了出去。屋裡的人面面相覷,算是明白了點,這兩人可不一般。
論說時蕭今天喝的也不算多,可中午沒怎麼吃東西,晚上還沒來得及吃,就被許明彰一杯一杯的灌酒下去,空腹喝酒,胃口自然不舒服。
時蕭趴在馬桶上,自己勾喉嚨吐了出來,才覺得好了點,捧著水漱口洗臉,抬起頭來,鏡子裡的自己一副委屈形容,時蕭不覺微微苦笑,許明彰當面給自己難堪,竟讓自己覺得委屈。
時蕭捂著臉,心裡突然蹦出一個聲音說:
“難道你還指望著,他和四年前一年待你如珠如寶嗎,時蕭,你做夢,你做夢,你忘了是你自己親手終結這一切,所以現在委屈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