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
時蕭一出洗手間,就看到旁邊靠著牆抽煙的許明彰,半個身子隱在陰影煙霧裡,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時蕭微一躊躇,便點點頭,向前走,走了幾步,就被許明彰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拽住她手,過了她們吃飯的包間,直接向電梯那邊拖。
時蕭嚇了一跳,掙扎幾下,低喝:
“許明彰!!你這是幹嘛……許明彰"
許明彰充耳不聞,幾下就把她拖進了那邊電梯裡,把時蕭逼到在電梯的角落裡,身體趨近,頭就俯了下來,噙住時蕭的唇,靈巧的舌帶著濃濃的酒意,裹著恨意,甚至還有深深的眷戀,沖進時蕭唇齒間。
這個吻開始的粗暴而激烈,漸漸卻回復了溫柔纏綿,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心跳,仿佛在夢中出現過千白次,藏在心底深處的感覺,瞬間回籠,時蕭忍不住忘卻了一切,去回應直至沉迷。
叮一聲,電梯的聲音停住的警示音,瞬間把時蕭拉回到現實,許明彰也放開了她,可兩人依然靠的很近,近到幾乎沒有絲毫距離。
許明彰一手撐著電梯的鏡面般的金屬壁,一手托著她的後腦,一雙深黑的眸子出奇晶亮,認真而疑惑的審視她,好半響才說了句:
“你最好給我一個可以令我信服的理由”
說完拽著她出了錦江,外面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在飯店明亮的射燈下,如夢似幻般不真實,一陣寒風拂來,時蕭不禁打了個寒顫。
許明彰歎口氣,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搭在她肩膀上:
“今天零下十度,怎麼穿的這樣少”
泊車小弟,遞過來車鑰匙,許明彰打開車門,推時蕭坐上去,合上車門,轉過去,坐上車,開了出去,車子裡開了暖風,很快就暖和起來。
許明彰側頭掃了時蕭一眼,咬著嘴唇,低著頭,不知道心裡琢磨什麼呢,她這副模樣,四年前他經常見,每當心裡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就是這副樣子,不過以前她為難的事情,在許明彰看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想到此,許明彰不禁露出一絲久違的笑意,或者該說松了口氣,他能清晰的感覺出,她心裡還是防著自己的,剛才那個吻騙不了人。
這一點,就足以讓許明彰狂喜不已,只不過過去的事情,他還是要弄弄明白,他的心眼很小,做不到真正的釋懷,畢竟他們之間,浪費蹉跎了四年的時光,他有權知道一切原委,而不是這樣糊裡糊塗的。
許明彰沒有徵詢時蕭的意見,逕自決定了兩人必須找個地方好好談談,這是兩人以前在一起時的習慣。
所以直到被他攬著進到電梯裡,時蕭才想起來問:
“這是那裡”
許明彰笑了,側頭端詳她半響輕聲說了句:
“家,我家”
時蕭的理智突然全部回籠,她想起了葉馳,想起了自己已經結婚了,急忙推開他攬抱著自己的手臂,低下頭去:
“對不起,我想我該回家了,現在時間不早了”
許明彰微微皺眉,低頭看看腕上的手錶,九點而已,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呵呵低笑兩聲,頗有幾分曖昧的開口:
“放心,四年都等了,我何必急於一時,我只是想和你談談,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時蕭突然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驟然平靜冷淡起來:
“我們有什麼可談的,許明彰,我以為四年前,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難道四年了,你還舊情難忘”
許明彰胸中的怒火騰就燒了上來,額頭青筋一跳跳的,表情幾乎扭曲猙獰,時蕭這副模樣,他同樣記憶猶新,當年她和自己分手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沒什麼不得已,我就是喜歡別人了”
許明彰趨前一步,一抬手捏住她的下顎抬起來,定定望著她的眼睛,幾乎稱得上咬牙切齒的說:
“時蕭,你再說一遍,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試試”
時蕭被他嚇住,這樣的許明彰,危險而陌生,時蕭不禁後退一步,心裡不禁後悔非常,一時的情不自禁,使得四年的努力,仿佛瞬間崩塌,她竟然有點不敢反抗這樣的許明彰。
時蕭緊緊咬著嘴唇,一言不發,許明彰看了她很久,不禁長長歎口氣,拉起她的手,步出了電梯。
徐明彰的家很大,一整層樓的空間,看得出來,入住沒多久,像售樓處的樣板間一樣,一板一眼,角落裡還放著幾個貼著托運標籤的行李箱。
敞開式的格局,臥室、廚房、浴室、都用玻璃幕巧妙隔開,風格很現代。
時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側頭就是外面璀璨的夜景,以及蜿蜒流動的燈河,許明彰端了一杯熱牛奶出來遞給她:
“喝了這個,胃會好一點”
時蕭微怔,他還是那麼細心,幾乎能注意到自己一切需要,而給予最貼心的照顧,時蕭後來就想過,自己當初大概就是愛上了這種體貼,上了癮,就難以戒掉。
時蕭喝了幾口,隨手放在前面的玻璃茶几上,許明彰在她對面落座,此時此刻,許明彰才能徹底而安穩的打量她。
她真的變了,變得比四年前還漂亮,整個人安靜的坐在那裡,既有小女生的清純,又有一股子說不出的嫵媚,就像破繭成蝶,她已經不是四年前的小丫頭了。
許明彰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不禁微微一怔,這身衣服雖說很配她,可以她一個街道小幹部的工資,該負擔不起如此昂貴奢侈的消費吧:
“這衣服是哪兒來的”
時蕭腦子裡正飛快的轉著,想著自己該怎麼辦,怎麼解決目前的局面,倒是沒聽明白他沒頭沒腦的話,遂反問了一句:
“你說什麼”
迷迷糊糊的樣子和以前一樣,許明彰不禁笑了,即使再怎麼辦,還是那個迷糊的丫頭,剛要再問,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在靜謐的空間裡,顯得分外刺耳,時蕭翻出電話,看了看,低聲說了句抱歉,站起來走到那頭窗邊,接電話:
“嗯!在外面,單位的飯局……”
“飯局”
聽到這句話,葉馳一手擦著頭髮,一手舉著電話,撐不住低低笑了起來,從小媳婦嘴裡說出飯局這兩個字,還真是非常新鮮:
“我記得你不是計生辦的嗎,誰會請你們吃飯,難道是推銷計生工具藥品的,在哪兒吃飯,錦江,檔次還挺高,記得不許喝酒,還有,早點回家”
葉馳低頭看了看腕表:
“嗯現在九點半,十點之前回去,我十點給家裡打電話,要是你不聽話,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小丫頭,知道嗎”
時蕭輕輕嗯一聲,算是答應了,撂了電話,抬起頭卻不禁嚇了一跳,許明彰不知什麼時候站到自己對面,外面璀璨的霓虹燈,投在他眼裡,有些明滅不定:
“誰?誰來的電話”
時蕭手一抖,手機沒拿住,掉在了地上,好在地上鋪了地毯,時蕭彎腰撿起來,定了定神,才鼓起勇氣開口:
“我老公,我結婚了。”
時蕭這一句話幾乎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力,許明彰臉色頓時慘白的再無一絲血色,幾乎從牙齒縫裡擠出來幾個字:
“你說什麼”
時蕭深深吸口氣重複:
“我結婚了,就在三個月前,所以我們實在沒必要談下去,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看徐明彰的反應,幾步過去推開門就跑了出去。直到跑出社區,時蕭才停住腳步,招手打的,坐進去,說了位址,眼淚才落了下來。
前面的司機忍不住從後視鏡裡偷看她,大概以為她是個神經病,可是她就是想哭,忍不住,怎麼辦。
進了家,剛換了鞋,就聽見從臥室裡傳來的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時蕭也不想理,緩慢的換衣服洗澡,收拾好了,坐在床上,電話還在執著的響著,歎口氣才拿起話筒,剛接起來,就傳來葉馳的喊聲:
“時蕭,怎麼這麼長時間才接電話,你看看幾點了,老子打了整整一個小時”
時蕭懶得理他,等他喊叫完了,才輕描淡寫的說:
“我剛洗完澡”
葉馳那邊沉寂了片刻,才狐疑的說:
“怎麼聲音是這樣的,感冒了”
時蕭抽著面紙巾按在鼻子上,嗯了一聲,葉馳那邊瞬間聲音就低了下去:
“嚴重不嚴重,發燒了嗎,我打電話讓潘叔過去一趟”
潘叔是葉將軍的醫生,時蕭急忙說:
“你別小題大做瞎折騰,就是有點鼻塞,吃點感冒藥睡一覺就好了”
“好!好!我不折騰,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怎麼這麼會兒就感冒了,既然病了,明兒就請假在家休息,知道嗎……”
婆婆媽媽叮囑了許久,才放下電話,時蕭不禁松了口氣,說真的,她有點害怕葉馳,她還記得上次,不過是蔣進送了條項鍊,就惹得他發了頓脾氣,第二天就送了她五條,各種顏色的水晶項鍊,幼稚又霸道。
她都不能想像,要是葉馳知道今天的事情會怎麼樣,可是許明彰,時蕭也真怕再見他。在四年前自己那樣決絕的傷害他之後,他依然用那種眷戀的眼神望著自己,時蕭心裡就一陣陣的疼,疼的徹骨。
半夜裡,葉馳突然回來了,時蕭還真嚇了一跳,葉馳放下行李,就來摸時蕭的額頭,時蕭揮開他的手,瞪著他:
“你不是說,要去一個禮拜的嗎”
葉馳呵呵一笑,換了睡衣,一掀被子,就躺在時蕭身邊,手臂一伸把時蕭緊緊抱在懷裡,咕噥了一句:
“提前回來了,睡覺吧老婆,我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