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某處，有人正推開一扇契機的門。

　　「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依照合約的規定——雖然誠還沒能好好把那張紙上的文字看完，但根據陳竟堂的說法，他必須二十四小時待在威爾身邊，以防止任何意外狀況，誠不疑有他、理所當然的跟著威爾回家。

　　兩人站在門口，誠被笑容忽然顯得僵硬的威爾以邀請姿勢請進家門，進門後看見的是和誠想像中相當不同的、沒有一點奢華的空間。

　　於是，誠回頭看了看好像不太自在的威爾，扯開笑容問了一句。

　　「什麼事？只要我能回答的我都告訴你。」威爾吞吞口水答道。

　　「我只是在想，你這樣條件好的人，應該也有情人的吧？幹嘛要找我來掩人耳目呢？難道你不怕你的真命天子生氣？」

　　「這是因為我愛的人他不可能接受我給的愛。」聞言一陣憮然，威爾的眼神突然染上悲色。

　　「以前，為了忘記自己有多麼愛他，我曾經試著和其他人交往，但我愈壓抑就愈明白自己愛的有多深，老是讓真正在我身邊的人傷心；所以我再也不和任何人交往，哪裡還有什麼真命天子？」

　　「抱歉，我不該問的。」

　　胸口一陣刺痛，誠想起自己也有類似的遭遇。尤其是對於最近已經離開自己身邊那人的心情，更是複雜到他無法理解。

　　「不是你的錯，是我太放不下了。對了，你要不要先洗個澡，我來準備晚餐。」開誠佈公以後，威爾的不自在似乎退去許多，他拉起誠的手問。

　　「準備晚餐？你燒菜嗎？」驚訝的誠張大了眼睛。

　　「哼哼！一通電話準時送到啦！」威爾搖搖手中的電話，領著被他逗笑的誠到浴室去。

　　「哇！」

　　當威爾微微笑著將浴室的門推開，住在狹小公寓中的誠忍不住發出驚呼；在那裡面的是極吸引他目光的、看一眼都能感到放鬆的大型浴缸，他已經很久沒嘗試過泡澡，想也沒想就非常高興的脫起衣服來。

　　須臾，誠才想起威爾的存在。

　　「呃……」他拉上剛脫到一半的衣物，回頭對著威爾面露歉意。「不好意思。」

　　「沒關係！」

　　威爾真的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搖手離開現場，到外頭忐忑的拿起電話預備訂餐；他撇過頭，躊躇著自己該不該扯開嗓門問問誠想吃些什麼時，卻聽見浴室裡傳來了誠的引吭高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呃？……啦——」

　　持續哼著的曲調並不穩定，有些跳躍而走調，又有些不確定接續的音階而頻頻參雜著發語詞，像個單純只是喜歡或想要唱歌的小孩那樣愉快且投入，自得其樂又灑脫。

　　那透明的嗓音，和剛才誠說起話來那帶著精明洗?、成熟的感覺完全相反，聽得威爾有些錯愕，這種落差使誠在他心底又更加不可捉摸了幾分。

　　此時，遠處突然傳來誠的呼喚：「威……威爾？」

　　「啊？」陷入沉思的威爾被誠一叫，嚇得險些滑倒，才回神過來連忙跑去查看情況。「雷誠？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他急急切切的問。

　　「啊，也、也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來我沒有回去拿私人衣物，那等下洗好了不是沒衣服穿？」

　　隔著門，誠聽來似乎有些羞赧的啟齒；威爾聽完疑問，呆然了好一會兒，回問：「就這件事？」

　　「嗯，就這件事。」

　　「……」

　　這問題極其簡單，可威爾卻遲遲沒有回答，令裡頭的誠一片迷惘，不由得又開口：「威爾？怎麼了嗎？」

　　「咳……唔，沒有、沒事。就先穿我的吧，洗好了就叫我一聲，我會幫你準備。」

　　「知道了，謝謝。」

　　此話方落，外頭便傳來威爾紛亂的腳步聲，像是逃跑似的急急忙忙。誠撇撇嘴，不明白威爾為何這樣慌張，只能聳聳肩、回去繼續未完成的盥洗。

　　「呼……」

　　威爾好似鬆了口氣的一歎。

　　方纔，誠那單純到有些多餘的疑問聽來實在萬分有趣，想笑又覺得對誠失禮，只好極力隱忍；他捂著嘴又捏了捏自己，這才好不容易從高漲的笑意中擺脫，腦海裡卻不由自主的將誠若聽見笑聲、皺起眉頭的慍怒模樣想像得活靈活現。

　　那表情才一浮現，竟可愛的令他心口不禁發起癢來。

　　他摸摸胸口，心道自己和這個初次見面的男孩相處才不到幾小時，卻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人能與人相遇都是一種緣分嗎？威爾展開笑容暗忖。

　　耳邊傳來水聲，威爾猜想誠已經回到了浴缸裡，便帶著微笑回到客廳輕鬆的朝沙發上一坐，觀看新聞節目靜靜等待。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從中途開始觀賞的新聞節目已經換上了不同的主播小姐繼續播報，威爾忽的注意到浴室裡再也沒傳來任何聲音。

　　關了電視，威爾狐疑的扯嗓問道：「雷誠？你洗好了嗎？洗這麼久會脫皮的！」

　　話中忍不住帶著促狹，但幾分鐘過去，別說是回答了，連一絲動靜都沒聽見。

　　不會發生意外了吧？心頭一驚的威爾趕快又到了浴室門前敲門。

　　「雷誠！雷誠？你還好嗎？」

　　敲門的力道急遽，甚至能聽見由反方向而來的回音，但裡面的人卻還是沒有回應。

　　心一凜，威爾由口袋掏出個硬幣卡在安全鎖上，轉開。

　　睜開雙眼的誠蹙起眉峰，對突如其來的可惡噪音顯得相當不悅，再眨眨眼，誠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為太過舒服而在水中睡著，不知道讓威爾枯等了多久，慌張的爬出浴缸。

　　「糟糕！威……哇啊！」

　　他急急忙忙的往出口走去，沒想到竟一腳踩到自己剛才扔在地上的衣服，還無法控制的向前滑去。

　　威爾緊張的將門開啟，眼前卻是呈現一幅活色生香的畫面。

　　誠的臉蛋紅潤，身體被熱水浸的粉紅；他那眼神十分特殊，一時間找不出一個貼切的形容詞……

　　哀愁？不對，央求？不，是恐懼！

　　撲通！

　　伴隨著巨響，威爾呆然的任由那美景大力撞在他身上。

　　「唔！好痛……」

　　摔得眼冒金星，誠揉揉遭到劇烈撞擊的額頭定睛一瞧，自己居然用非常誇張的姿勢撲倒了威爾；而威爾則是滿臉僵硬，一張嘴開開闔闔，視線游移不定的一個勁兒直喘氣。

　　「哇！」誠的臉瞬間爆炸似的紅艷，唰的從威爾身上爬起。「對不起！我睡著了。」

　　「嚇、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暈倒了。」威爾抹抹額頭的汗，本想馬上離開，身後卻傳來誠聽來有些在掩飾窘迫的抗議。

　　「都是這個浴缸太舒服了。」

　　背對著威爾的誠瞪了那無辜的浴缸一眼，卻不知道他的聲音將威爾的目光勾引，正巧對在自己左搖右晃的臀部上，看的威爾差點得內傷。

　　冷靜，冷靜，自制力！

　　可憐的威爾只能遮起雙眼並這樣對自己心戰喊話，這是他第一次在和某個對象有身體接觸前便感到下部竄起火焰，除了對以往認定的那個最愛之外，威爾從沒有像這樣猶如野生動物發情一般的經驗。

　　然而那個以為自己成功改變氣氛的誠，此時完全不明白威爾為了他已經壓抑得瀕臨死亡，一派輕鬆自然的回頭詢問：「威爾，我冷，衣服呢？」

　　他疑惑的歪歪脖子，看不見威爾以手遮住的眼球上佈滿了血絲。

　　「衣、衣服？你等一下！」

　　答以奇怪的腔調，威爾夾住腿間那個要命的東西，姿勢怪異的走了出去。

　　但誠沒能注意到這個，他也被突如其來的事態弄得的手足無措，只不過本能的開始虛張聲勢、佯裝無所謂。在威爾率先離去以後，他不停撫著胸口試圖平順氣息，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之後才拿起浴巾擦拭身體，並追上前去。

　　房子的另一端就是威爾的寢室，那兒一樣有著出人意料的樸素佈置，除了中央那張黑色大床外，沒有東西可稱之為豪華；誠捏了捏僵硬的雙頰、朝蹲在櫥櫃前張羅著衣物的威爾靠近。

　　看著威爾那身型美好的背影，誠突地憶起陳竟堂所述的「交朋友」言論，仔細思考後，才發覺這個想法聽來相當天真，並且可能有著許多意想不到的危險，畢竟……人心深不可測。

　　眼前的男人或許有著一顆單純的心靈——誠瞇起眼來想著。

　　不久，威爾拿好衣服站起，卻對站在背後的誠渾然未覺；他一轉身，唇上隨即傳來一片好觸感。

　　「……！」

　　瞪大雙眼，誠站得離威爾太近，不只是雙唇碰在一起，就連身體都好像是撲進了威爾懷中。

　　並且，誠大腿上緊貼著威爾胯間物體，火熱堅硬的令人不得不明白那早已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的狀態。

　　手上拿著的衣物唰的往下掉，面前人兒傳來前所未有的馨香，雙唇無可救藥的柔軟朝威爾所有感官入侵，威爾竟無法忍受這誘惑，無法自已的與之深吻。

　　直到……

　　「等、等一等！」一縮，誠大叫著躲開威爾的攻勢。

　　被他喊得一震，威爾喘息著看入誠染上慌張的眼瞳，這才驚覺到自己有多麼魯莽。「抱歉！我……我沒有要對你不禮貌，或者輕薄你的意思。」

　　右手掩著迅速燒紅的臉後退，左手卻仍在身側在擺盪——那本應該隨著威爾的腳步遠離，但卻沒有——誠輕輕拉住了他疑似受傷的左手小指，抬頭微笑。

　　「不……要緊……」

　　或許是羞怯將誠魅人的眼角染紅，張闔的眼瞼帶動睫毛，在他右眼下方那顆美人痣上挑撥，那笑容無疑是一種毒，令威爾看的癡迷，才剛回歸的理智又瞬間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