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翻手為雲
經過那個緊張、疲憊、充實的夜晚,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相當平靜。
白天,我和被指派來到的村民一起修茸我的小屋。他們奇怪我竟然不使用任何妖魔的力量,而是和他們一起拿起斧鋸勞動。我回答他們說這是為能從現在開始就熟悉人類的生活方式。晚上,我則和斯庫裏長老一起檢討他當天魔法實驗的得失(經過那天晚上,老頭子好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整天足不出戶的窩在家裏啃書冊做實驗),為了穩住這個老傢夥,我讓莫妮卡從地宮的藏經閣拿來一些人類只聞其名的魔法書殘本。至於那個女神的祭司沙蒂婭,從那晚之後則經常離開神殿,到村中檢查村民的健康和給孩子們上課,每次當她路過施工現場,工地上的村民都會停下手中的工作,向她恭敬的鞠躬,她回以清高的微笑,眼光卻一直搜尋我的身影。她來我從不刻意回避,但也沒什麼好臉色給她,被人提醒了就轉臉給她一個點頭致禮,沒人提醒的話就當沒看見。
冬妮婭白天基本上都呆在工地,幫每個人端水送飯,傳遞工具。然而每當微民來到,她就和我形影不離,弄得一心想道歉的男友始終如老鼠拉龜,無從下手,也被一幫交好的年輕村民笑話的好不尷尬。
這樣下去可不行。我暗暗想到,微民的脾氣再好,被冬妮婭這麼一直耍性子下去也會被磨光。村民們現在雖然一直把我們三人的關系當成笑話看,可一旦那兩人徹底決裂,他們鐵定會把責難的矛頭指向我,那時可就麻煩了。我也不喜歡被女人利用來當擋箭牌的感覺——不知是當地民風淳樸,還是小丫頭未解風情,雖然她把我當成刺激男友的對象,也只是呆呆的在我身邊晃悠,一丁點親呢的肢體表現都沒有,這種穩賠不賺的買賣實在虧大。
於是,以後再逢微民來到,冬妮婭往我身邊湊時,我就端端直直地走向微民,拎他小子一起去練劍。
遊戲好不容易才進行到第二階段,你這小子要是學藝不精,上戰場沒兩天就讓人搞定了的話,又要害我多費手腳去物色新人,還不如現在先把你養成再說。
樹枝劃個半圈,啪的一聲敲在微民手腕上,又一次把他的劍打落在地。
「你的呼吸又亂了。」我蹙眉、搖頭、嘆氣一次做全。「你的爆發力很強,速度也夠快,但二者皆不能持久。可戰場上拼的就是耐力,堅持不住就是死,難道你想讓冬妮婭和一具屍體和解嗎?」
微民這次沒有立刻拾起掉落的寶劍,一直悶悶的揉著手腕,聽到我最後一句話才擡起頭。
「如果死亡可以讓她原諒我的話,我還情願死了的好。」
(果然是到達臨界點了,不過……怎麼和我預期中的反應相差這麼大?這、這小子也太缺乏男人的霸氣了吧!)
「混蛋!」我一記勾拳重重招呼上他的腹部,打得他當場跪下。「有你這麼鉆牛角尖的嗎?想想冬妮婭她一個弱女子,孤身闖入魔物橫行的地宮尋找一把魔法劍,為的是什麼?難道是為了讓你想到早死早投胎?她是祈望著武器的強大力量能在戰場上守護你平安直至歸來啊!結果你不但誤會她,現在還說這種逃避責任的話,簡直就是混帳加三級!活該你不被原諒!!」
(呼,真是太爽了!光明正大的揍了人,罵了街。還被受害者用崇敬的目光無言的贊美……哈哈哈哈,正義真是個好東西。)
「您說的對。」微民忽然對我用上了敬稱。「可是我又能怎麼想?冬妮婭現在都只和您說話,根本就不理我,我想道歉也沒辦法啊。」
(呃,這小子也不蠢嘛。打蛇隨棍上,借我造就的話勢反逼我劃清界限?)
「冬妮婭是我的朋友,在人類中的第一個朋友。」我緩慢的,充滿感情地說道:「你也是我的朋友,我樂見你們的和好。可是,微民朋友呀,請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你願意娶冬妮婭。格林為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尊重她、愛護她嗎?」
一時間,微民的眼睛瞪得老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呵呵,想用話來擠兌我,你還是嫩了點。)
沈默中的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就在有人快按捺不住跳出來的時候,微民終於開口了。他挺直腰板,直視我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鄭重宣告:「我願意!」
我笑了,轉過身向著樹林大聲發問:「那麼你呢?冬妮婭。格林,你願意嫁給這個男人為妻,一生一世的陪伴他、敬重他、跟隨他嗎?」
莊嚴的表情剎時崩潰,微民慌亂地望進樹林,在看見從大樹背後轉出的健美身影後,一張臉頓時漲得血紅血紅,然後又在看清冬妮婭漠然的表情之後褪成灰白,喪氣的垂下肩膀。
「我願意。」
微民霍然擡頭,他看到一抹幸福、羞澀的微笑從冬妮婭嘴角蕩漾開來,溶解了籠罩玉容許久的寒霜。
踩著雀躍的步伐,冬妮婭沖到微民身前,替他合上張得開開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下溫柔的一吻。
「青天見誓,大地為證。我在此宣佈,你們二人結為夫妻了。」我得意的大聲叫喊:「請大家一起鼓掌祝福他們!」
剎那間,樹林裏到處傳來熱烈的掌聲,本來該在施工的村民們一個個從樹後樹上跳了出來,其中竟然還有那位荷西露絲的祭司沙蒂婭。
乘著眾人一湧而上,圍著兩位「新人」起哄的時候,我對和我並肩站在一起的女祭司吩咐道:「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打鐵趁熱,請在神殿中再為他們主持一場正式婚禮吧。我這就去通知還在村裏的人、以及老領主趕來神殿。」
「你做了一件好事。」沙蒂婭看著我,眼中的欣慰的表情讓我心中發笑。
女祭司也好,村民們也好,所有人都沒有想明白,今天發生的事只是幸運的轉入了HAPPY分支。當時,微民的回答再遲個一兩秒,冬妮婭憤怒的現身,那將會面臨一個怎麼樣的破局?那時即便這二人徹底決裂,有著諸多的觀眾為證,村人們也只會覺得這是微民對愛情誠意不夠導致的下場,並非因為我的「偶然」介入。
當然,我是不會對女祭司解釋這些的。向著她淡淡一笑,我轉身走進了樹林。
老領主雖然驚訝於事情的突然發生,但這位溫和的老人並未表示出積極阻止的意向,而是含著笑容出席了這場倉促的婚禮,並給予二人衷心的祝福。而我,在兩位新人的大力請求下,以伴郎的身份站在微民身邊(當然,為了不嚇著老領主,我用法力隱去了妖魔的一切特徵),按捺著「拔刀」的沖動看著傻小子熱情的親吻新娘——老領主亡妻留下的性感婚紗簡直是誘使男人犯罪的兇器嘛!!
以後三天,王子和公主在城堡裏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第四天清晨,微民不得不出發了。全村的人都去送行,連上次因為做實驗缺席婚禮的老法師斯庫裏也浪費他寶貴的研究時間出現了。他送了一個剛才製作成功的魔法護符給微民,女祭司送的也是一個護身符,冬妮婭送給他丈夫的是由沙蒂婭施加了三重封印的魔劍迪亞波羅,其他人也各有贈品。而我,只給了微民一個擁抱與耳語。
「揮劍時,只要別忘記照我教你節奏吐納呼吸,你一定可以在戰場上活下來。」
微民感激、用力的點下頭,還給我一個把肺部空氣全部擠出的擁抱——謀殺呀!!
微民走後,遊戲暫時進入過渡期。
樹屋修好之後,我開始全力打入村民的生活。從小孩子下手,我很快成為他們最歡迎的遊戲多多玩具多多的陽光哥哥(天知道我有多討厭聒噪的小孩子),我也從不在村民面前使用任何超人的能力,堅持以人類的方式勞動作息。雙管齊下,大大削弱了村民的戒心,淡化了他們對我妖魔身分的認知。
除了和村民們一起勞動,我隔三岔五的也跑去老法師家中,或丟下一些新的殘篇斷牘,或幫他解答一些難題,繼續穩著他在家中埋頭苦幹。
而當我和女祭司撞在一起時,我會毫不掩飾的提出日常觀察所得,辛辣地諷刺人類不知浮現的劣根性,偶然也會提出一兩條正面的評語,沖擊挑戰她的信仰,不斷地刺激起她對我的征服欲——我啐!實在不喜歡這個字眼蓋在我頭上——這個木頭女人發誓一定要把我引入光明。
到了夜裏,我仔細閱讀、分析莫妮卡帶來的新情報,在腦中勾勒、修飾後續的遊戲流程,選擇新的出場角色和安排他們的出場時機,等待著一個發難良機。
時光在和平的氣氛中流逝。兩個月後,有微民的一封信送到了城堡,信中的內容流傳出來:被派駐到卡奧斯王國東方要塞的微民,因為在對抗異族的戰爭中作戰勇猛,表現優異很受他上司萊昂將軍的器重,即將被提升為正式騎士。將軍甚至當著眾多正式騎士的面贊譽微民的突擊「連迎面襲來的狂風也可以撕裂」。會後,「裂風之微民」的稱號迅速傳遍了東方要塞,與萊昂將軍的「破嵐」大號交相輝映,使他備受眾人的矚目。
聽到這個消息的村民們非常興奮,而不幸的是,城堡裏卻傳出了領主染恙倒地的消息。
與一起前往城堡探病的人群分手後,我回到無燈的寒冷樹屋。在細滑柔軟的絲被下,一個比絲綢更加柔軟滑膩的溫暖胴體正等待著我、渴求著我。就在狂烈的交歡中,我和莫妮卡交換著即將撼動大地的對話。
「蓋亞方面的回答如何?」
「啊……和、和預想中的一樣,他們接受了……」
「他們派誰指揮這次行動?」
「喔、呀……是……是第一王子金……金.斯沃……」
「金•斯沃嗎?雖然不是個弱角,但也不是個愛打前鋒的人。那麼第一陣的指揮官是誰?」
「帝國元帥……希格蒙德•布隆姆菲爾德……」
「喔,這個人選很不錯,金王子的眼光蠻準的嘛……不過聽說他與王子政見有些不合……嗯,如果這是金親自點名的話,他是想借此鏟除政敵,還是心胸廣大呢?」
「……也許,兩者都、都有一些吧……」
「呵呵,不管他們之間怎麼攪合。通知蓋亞,行動時間定在公歷7月17日!」
「遵、遵旨……啊~~」
大陸公歷1203年7月17日,卡奧斯王國國慶日,也就是微民接受正式騎士授禮的那一天淩晨,東方要塞遭到蓋亞帝國第一王子金•斯沃率領的風騎兵團奇襲陷落,駐留要塞的正式騎士全部殉難,東方總督兼雲夢要塞司令官萊昂將軍和夫人珊娜戰死,他們的獨生女喬素婭與見習騎士微民一起突圍,之後下落不明。
東方要塞陷落的噩耗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遍了卡奧斯王國的每一寸土地,我所棲身的這個邊境領地也在半個月後得知了這條不幸的消息。當然,村民們所獲得的情報遠沒有我由莫妮卡處得知的那麼詳盡,至少,他們就無法從籠統的傳言中解析出微民突圍成功的資訊,更無法得知,就在這短短的十天中,籍由妖魔的掩護,蓋亞帝國風騎兵團施行的閃擊戰大獲成功,主國道上的數個城塞接二連三地陷落,甚至連卡奧斯王國第三大都市哈洛克的城門也遭蓋亞鐵騎踏破。正當村民們在陰暗的酒館內為了微民的生死未蔔嘆息猜測,美麗的冬妮婭在老領主病榻前強顏歡笑的時候,卡奧斯與蓋亞兩國的將士卻正在哈洛克城的美麗街道上進行著一場場慘烈的巷戰。通過妖魔之眼的現場直播,人類士兵燃燒生命的賣力演出巨細糜遺的被投射在我的寢室中。
「這才叫360度的立體視覺享受啊,真該讓地球上那些呆頭呆腦的科技業者和影院經理們看看,電影就該這麼放才成!」我一邊嗤笑,一邊舉起手中的酒杯,向著一名渾身披箭卻仍然高擎長刀向「我」撲來的卡奧斯士兵大張的嘴巴湊去:「朕敬你一杯,勇敢的戰士!」暗紅色的酒液垂直貫穿過那具存在於千里之外的殘軀,濺落在地板上,與空氣中披瀝而下的腥紅瀑布交溶在一處,無分彼此。看著我敬酒的對象突然仆倒在床前,身體陣陣痙攣的模樣,我刻意地嘆了口氣:「朕的酒有那麼難喝嗎?怎麼說這也是千金一盅的極品『紅日』啊!」
陣陣搔癢和淺淺的笑聲從我腿上傳來,正用滑膩柔軟的香舌服侍我的莫妮卡斜斜地挑起眼梢,從帳幔般的發絲後窺視著我。
「好笑?」
「主人您敬的酒,這等凡夫俗子哪里受得起了,您這不是在故意逗奴婢發笑嗎?」
「喔,朕敬的酒旁人都消受不起,那你這張小嘴吃了朕無數分身,怎麼不見它爛掉?」
我口中調笑,以粗糙的指背輕輕拂過眼前兩片細嫩的淡紫色唇瓣,再夾住輕輕一扯。銷魂的昵喃聲從莫妮卡口中滑出,「主子您要是看不順眼的話,盡可把它撕爛了去呀。」說話間,這小妮子把唇湊得更近了些,螓首微側,細細的媚眼中透出一股子哀求的神氣,這副乞憐羔羊的模樣讓我本來和順的心氣蓬的炸成一團火球,心中真想依著這妮子所言揉爛她的唇瓣,讓溫膩的血肉在指腹間滑動……心有所欲,手指上不禁加重了力道,莫妮卡吐出歡愉的氣息,擠壓胸前肉丘的雙手忽輕忽重的變換著搓揉的力道與速度,接受著這一波爽快刺激的分身將通過它的血液加熱到幾乎沸騰的程度,讓本體陷入一片欲火侵擾中。
(這小妖精!果然有著成為真夜一族女王的本事,能把我的身體撩拔到欲罷不能地步的對手還真只得她一個。)
我的手慢慢地向下滑動,突然用力扼住了她的咽喉,又一個翻滾將她壓在身下。開始用身體令人興奮的部位來感受一個柔軟香馥的侗體作出的掙紮。
一震一震、又一震,我從喉嚨深處舒出一口長氣,渾身舒泰的把頭伏進莫妮卡香軟的頸窩,有一搭沒一搭地吐舌輕舔她晶瑩圓潤的耳垂,心裏卻有一陣說不出的別扭,那感覺就像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忘了去做一樣,可是我用力的想了又想,連腦袋都想疼了,還是記不起來遺漏了什麼。剛才的一切,她的癡纏迎合、我的狂野專注,都是那樣的完美。可是為什麼那種不該遺忘的感覺就在心頭揮之不去呢?這真是大煞風景。
莫妮卡敏銳地查覺了我情緒上的異常,她輕輕托起我的頭,用一種帶著點害怕的聲音調侃說:「沒吃飽?陛下您的胃口又變大了。」被我白眼以對。
我坐直身體,伸手托住她的臀部,將她舉進自己懷裏。然而當我做著這個不知做過多少次的動作時,猛地靈光一閃,好像想到了什麼,卻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我不自禁地擡手在腦門上重重敲了兩下,眼前閃過一片輕盈的綠波,然後打心尖起一陣發寒,讓我不敢再想下去。
見我雞皮賁起,莫妮卡一面拾起掛在床頭的襯衫給我披上,一面打量我的臉色細聲說:「陛下您神威日隆,奴婢一人侍候床笫已漸不能負,請諫陛下允我再挑兩名族女……」
「你不要誤會了,我情緒不佳與你的表現沒有關系。」我搖頭打斷莫妮卡的話,有心想跟我解說一下剛才的感受,卻又覺難以擬辭,呆了一呆後,拿起她的手輕觸心口說:「我是因為覺得這裏面好像丟掉了什麼東西,故而鬱悶不悅。」
莫妮卡眼波流轉,忽地低頭在我的胸口輕輕咬了一口,見我的身子震動了一下,方才露出喜色。然而她非常聰明的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而是伏耳傾聽著我的心跳。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帶著一副了然的神色看向我。
「我想陛下您是高處不勝寒,欲求一對手而不得也……」
我一掀眉頭正想表示反對,先被她一雙軟軟的小手捂在嘴上,湊近過來和我咬起了耳朵。
「天下已亂,各路英傑梟霸正摩拳擦掌,準備抓準機會大展一番身手,縱不能裂土開國,也要博個青史留名。陛下您偏坐一隅,看那班凡人或於密室上下咬耳、或於沙場縱橫捭闔,演出一幕幕癡、愚、智、勇的鮮活好戲,起先只覺有趣,時間一長卻恨不得親身下場一顯身手,讓那些後生小輩們好好見識過真正強者的風範。可是以陛下的雄才威能,一出手便能削平群雄,統一河山,整個過程無驚無險,波瀾不興,縱是贏來小輩們的滿心敬畏,一堂喝彩,也是索然無味的緊,故而會心生鬱悶。」
驟聞此言,我的身子又是一震,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起莫妮卡。昔年我高居帝位,身邊美女如雲,自己又貪新鮮,幾乎是每天都有新歡,莫妮卡雖然較為受寵,接觸其實也不多,而且每次忙著做愛做的事都來不及,對她的印象也僅停留在「媚功了得的受虐狂」的淺薄層面上。這一段時間與她夜夜相對,給她的評語也漸漸添加了不少新詞,不再視其為單純的泄欲工具,今夜看來還要加上一句「善體聖意,偶有驚人之言,發上深思。」
「你的觀察結論,雖不中亦不遠矣。」仔細想來,莫妮卡的發言雖然沒有命中紅心,不能完全解釋我的心病,卻也是大有道理,我確實幾度有心下場,然而每次念頭一起,轉眼便泄了勁,一直不太明白是什麼道理卻也沒有深究,然而現在聽她這麼一解釋。
不錯,就是這麼一回事。可是你把問題撈上水面,又是否有這個能力為朕分憂呢?
迎著我略帶挑戰的注視,莫妮卡嘴角彎出一個極其動人的微笑,提出一個令我日後悔到腸子發青的建議。
「陛下,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隨著她的這句話,一陣奇異的波波聲從倒扣在天花板上的妖魔眼中傳出,室內的影像為之一變,一道綿延無邊的蒼鬱山脈從地面崛起,觀察者的視角不斷旋轉拉近,終於直突入山脈上的特定一點,撕開重重疊疊的深黑色林幕,一支稀疏的隊伍映入我們眼簾。黑暗雖然掩去了每個人臉上和身上的顏色,但那殘破的盔甲、缺損的兵器和沾染在全身上下的大面積深色汙塊在在昭示出他們的身份——這是一支從戰場上潰敗下來的殘兵。而行走在隊伍最前列的兩個人,一個是身材矮小的女孩,披著一襲破爛但卻還幹凈的白色法袍,而她纖細的手腕上,正承擔著一份屬於她身邊人的重量,那名步履不穩的騎士打扮的同行者偶然想要縮回胳膊,卻被少女固執的抓住不放,顯然沒有力氣與她爭執的騎士虛弱地嘆了口氣,轉過臉望著前方,終於讓我們看清了他的臉。
「微民小侄,就你這副狼狽模樣居然還能得到美人青睞啊。這要是讓冬妮婭看見,是會心疼的抱住你,還是會把你打倒在地,再踏上一支腳呢?」
我突然湧起了一股惡作劇的沖動,捏起咒訣,將方才的畫面壓縮成一束念波,照準空識鎖定的冬妮婭所在座標發射出去。
「祝你有個好夢,可愛的冬妮婭。」
被我突然興起打斷說話的莫妮卡看著我的舉動,沒有流露出一絲不耐的情緒,唇邊的微笑綻放的更見燦爛,反倒是我感到有幾分不好意思。
「喔,稍微打了個岔,你接著講吧,朕有在聽。」
「陛下此舉,對這個遊戲會很有幫助的,尤其會給陛下您的出場提供一個絕妙的機會與藉口。」
「瞎玩亂鬧一番還有這種道理?小浪蹄子你奉承過頭了吧!」
「是與不是,不久便見分曉。」莫妮卡俏皮地閉起一隻眼睛,沖我勾勾食指,牽引著我的視線投向微民手中的拐杖,那不正是我送給他的魔劍——
「迪亞波羅。」我輕念著這個快要被自己丟進遺忘井底的前魔族大魔神王之名,再正眼看向莫妮卡。「你的記性可真好,朕的一時心血來潮,自己都快忘記了,你卻還放在心上。」
「奴婢唯此長才,當為陛下效用。」
「哼哼,場面話就不用說了。」我淡淡的回了一句,催她道:「還是快些進入正題,朕對你說的遊戲開始感到有興趣了。」
莫妮卡盈盈一笑,櫻唇微啟,吐出一句話來:「讓迪亞波羅復活。」
「迪亞波羅嗎?那老小子確實是個很好的對手。不過……」我輕摸著下巴,一邊思考著她的提案,一邊緩緩道:「……雖然微民的資質根基都很不錯,而且肯下苦功,可是要等他把天魔功修煉到可以與魔劍同調的境界,怎麼也得花上個三五年,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如果輔以魔血魂呢?」
「那也需要13個月的時間。」我瞄了莫妮卡胸有成竹的表情一眼,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少賣弄關子了,有什麼主意痛痛快快的說吧。」
「13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陛下大可利用這段時間做一趟熱身旅行啊。」莫妮卡的手指隨著全息投影中微民一行人的行走方向輕輕劃動,我若有所思,搓搓指頭改變了投影,一座全立體的卡奧斯地圖出現在眼前。我視線在微民所處的蛇夫山脈與自己現居的西方領地之間掃了兩個來合,大概弄明白了莫妮卡的意思。
「你想我親自出手打壓一下蓋亞軍的兵鋒?」
從西方領地到蛇夫山脈的路線橫貫整個卡奧斯王國,其間會經過好幾座重要的戰略城市,包括已經淪陷的哈洛克城,可想而之,與蓋亞軍的接觸機會必然不少,而根據我最早的遊戲構想,也差不多該抑制一下蓋亞軍的攻勢,免得繆倫措手不及之下真成了亡國之君。可是,蓋亞軍中能挑起我與之一戰的念頭的強者,不過只有區區四人而已,而且就是這四人,也只要我拿出伯爵級妖魔的功力就能打發掉,這麼一想,我實在不是很有興趣特意走上這麼一趟。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莫妮卡又是一笑,輕輕將我的手臂折到背後,趴在我背上對著耳朵柔聲問道:「如果陛下您綁起手來和他們打呢?」
我眼睛一亮,擊掌道:「好主意!」旋即又泄了氣:「可是朕以前也不是沒試過控制力量和別人打,那種束手縛腳的感覺很累人的,而且一到緊要關頭身體就會反射性的提升功力,結果對手還是撐不過十招。」
「請恕奴婢妄言,那是陛下您做的還不夠徹底。」
「怎樣才算徹底?」
莫妮卡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做起了報告:「根據目前所得的資料顯示,人族的那些所謂強者絕大多數的功力只能與子爵級貴族相當,陛下若想從他們身上找到戰鬥的樂趣,只能委屈自己降低水平去遷就一下了。」
「說來說去,你還是沒說到重點。」我微蹙起眉頭問:「你要朕怎樣個徹底遷就法?」
「阻源節流,陛下可擇一而行。」莫妮卡說明道:「以秘法壓縮封存功力是為阻源,收縮經脈降低出力是為節流,此兩法雖然都不能阻止面臨危機時身體的條件反射,卻同樣可以消弭反射帶來的力量增升的後果,陛下也就可以放開介懷暢快地作戰了。」
「說的不錯。」我盤算著莫妮卡的提議,雖然降低自己的水準去遷就他人讓我有點不痛快,可是一想到可以拳拳到肉的打上一連串痛快大架,我的手就癢得不得了。彼此的功力差不多,鬥的就是智慧、經驗、應變能力、以及運氣,就是要有這些變數的存在,打架才有意思。那種「彈指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打法雖然對旁觀者具有莫大的視覺和心理震撼力,對本人而言卻著實空虛無趣的緊,偶爾玩一次還覺得蠻酷,十次八次甚至百來場架都不得不這麼玩,感覺上和玩電子遊戲差不了多少,甚至連電子遊戲都比那樣幹架更有真實感,也加更緊張刺激,起碼還有難度可供選擇,起碼我不確實能打贏每一個挑戰者。
打贏,對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人能贏我啊!即便是天上的神明也是一樣。
想到不管怎麼玩自己都是最後的勝利者,感覺上就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壓力,雖然還不至於完全的意興索然,但心情已經沒有開始那般激動了。
「那可不一定喔。」突然間,莫妮卡在我的耳垂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同時她那甜的發膩的聲音也鉆入耳中。「如果按照遊戲規則來的話,陛下您可不見得就能穩贏奴婢。」
「你?」我先是詫異,心念一轉,想起她最開始的話。「不錯,你說的是『我們』的遊戲,那你是有意下場作挑戰者?」
「陛下親身下場,奴婢及其一族本當隨侍左右。可驟然失去我輩支援,蓋亞軍僅憑一己之力要守住現有的占領區都嫌吃力,那還經得起陛下您揮戈一擊?可是若陛下允許奴婢傾舉族之力相助蓋亞,七個月內當可掃平卡奧斯,之後會再揮軍南擊魯西尼亞,東破托利斯坦,並滅莫古利亞,陛下若不能在13個月內阻止四國統治崩潰,便算是奴婢贏了這盤遊戲。」
「好傢夥,這四國的領土加起來幾乎占去了大陸總面積的五分之三,再算上蓋亞自己的疆土,你想在13個月內就統一大陸?」我難以置信地盯著莫妮卡,有點不忿地說:「你的志氣可比朕當年還高啊,朕當初用了足足13年的時光才令大陸初定。」
「陛下您當年征戰天下的目的是權力與統治,奴婢需要的卻只是血與破滅,自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莫妮卡一笑間露出她那漂亮的尖牙:「只是若論這破壞與毀滅的本領,魔族又要比我夜魔族更強一些,所以奴婢鬥膽向陛下借那微民一用。」
「天魔功築基,魔血魂通靈,再用足夠的鮮血滋潤,並輔以我族秘法,奴婢有把握在七個月之內讓迪亞波羅重現大地。」
(足夠的鮮血……那得要多少人?一百萬還是一千萬,或者是一個億?)
一時間,我的腦裏竟閃過這樣的念頭,差一點就宣諸於口,反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奇怪了,這邊的世界死多少人又關我什麼事了?反正都是NPC,一百萬和一億有的也只是零的個數差異,說起來上次入境我殺的更多,各個種族加起來差不多有十二億,即沒見混沌之主責怪,自己也從來沒有在意過,為什麼剛才聽莫妮卡那麼一說會突然覺得心裏不舒服?難道是我潛意識裏不願意和她分享主宰生死的權利?可我不是早就殺厭了嗎?自己玩膩的東西,讓給她去玩玩又有什麼關系?莫不成我骨子裏是個小氣鬼嗎?)
不快的一甩頭,我沖莫妮卡一點頭說:「那就交給你了,只管放手去做,可不要讓朕失望才好。」
「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