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三）撼天戟

撼天戟徐戰，生平於江湖上僅有三戰，一戰儒劍南宮敬恆，兩人經三日夜酣戰把手言和，二戰霸刀秦揚，百招後一招飲敗，要說他僅一敗一和的戰績，又怎會列入九大之一呢？其實真正讓江湖人心悅誠服的敬服一名官吏，容他稱名九大之中的緣由，一切皆因他那驚天動地的第三戰──「隻戟撼天護邊關」。

四十年前大明「侲帝」驟逝，年僅十四歲的康王初即帝位，帝號「明成」。其在位三十年內……外戚慕容世家仗太后之勢權傾朝野。明成二十九年，蠻軍頃五十萬叩關，與鎮海關守軍僵持於關前攻防近月，雙方死傷二十餘萬……

被架空的明成帝思振帝權久矣……於是受當時左相一黨慫恿，集結「玄武禁軍」、「天都京屬都衛軍」，加上北方前線與匈奴抗衡，那自「遼遠省」抽調的「強弩騎兵」共七十萬，斷然御駕親征。當大軍浩浩蕩蕩來到鎮海關時，蠻軍不知為何收兵而退，明成帝不疑有他下令追擊，帝軍與來不及休整的鎮海右軍、左軍，緊追蠻軍直到「日落峽」，而當時右軍都統正是徐戰。

然……大軍甫至日落峽一切驚變，求功急切且經驗不足的帝軍，與疲憊的鎮海軍拉開的距離之間，在日落峽最峽窄的「惡虎嘴」，慘遭蠻軍的回馬伏擊……哀鴻遍野間，帝軍丟盔卸甲急護明成帝後徹，此時，徐戰領著僅餘萬人的右軍趕到，斷然讓當時仍是王爺世子、如今為兵部尚書的九王爺，領著左軍掩護明成帝離去，自己則毅然捨命斷後！

徐戰憑一把長戟與一萬兒郎，硬是將蠻軍拖在惡虎嘴三天，自始至終徐戰站於最前方，身負輕重創口無數，右軍僅餘三千多人，所幸蒼天憫忠臣，一場突來的大雪讓他們有撤離的生機。是役……徐戰斬敵過萬，當手下欲喚他後撤時，才發現怒目瞪眼的徐戰，早已陷入昏迷，而他仍撐戟前指，一身虎威竟讓敵人不敢逼近……

無不知當時聞之概嘆道：「枉我述盡英傑……怎錯過如此英雄？」掀開當年的武林年頁，只見一首七言詩……「英雄平生未曾識，一朝忠膽天下知，問我幾語評徐戰？書生淺薄難覓詞。寫過江湖刀與劍，錚然大義何時見？將軍果敢橫挾路，一戟風骨可撼天！」

自此，未待無不知明確點評，徐戰經少林禪雲點名後，即被江湖承認為九大高手之一，到如今無論幾番輪迴都未動搖，連當時朝庭首次認同江湖的稱譽，鬱抑的明成帝更是親書一匾「吾朝肱骨　撼天戟」，千里送到徐府之中……

而現在陷入魔障的談永藝，渾然不知無名指著的，可是連無不知都道不出深淺的軍中第一高手徐戰……

刀闢幽冥！誅滅血手殺眾的一刀，只是這次對手的層級不同，徐戰很清楚地看到談永藝移動的軌跡……雖面對抽空周圍空氣、緊迫自己空間的刀網，但徐戰仍一動也未動，因為談永藝異於常人的招式，已引起他的興趣，何況這刀真傷的了他乎？

在徐戰眼中，談永藝快速地左右變化腳步，其速度之快或許在他人眼中只剩殘影，或是已然消失，但在他看來，卻是將每一個變化看得清清楚楚，讓他有興趣的就是談永藝這前所未見的步伐，是如何在一瞬間幻出八個殘影？心念間……刀已近身！

咦……八個方位、八把刀！徐戰訝於殘影成實象，但見他從容地雙手一抬，一聲喊出：「力敵千軍！」掌、肘上下左拒右擋後，扣住談永藝右腕將無名折回，順勢發招再道：「鐵騎渡山！」一掌逼退談永藝踉蹌數步，連續兩招竟是軍中普及的「破敵拳」！

大刀營傳出興奮的呼聲，他們第一次發覺平常用來練體的破敵拳，竟可有如此大的威力！

談永藝止住身形，敵人的強橫讓他更加亢奮，腦中如放映電影一般，任何一種記憶中的招式，一幕幕開始格放！

徐戰同時亦感到對手的戰意更加濃烈，提聚萬分精神，等待談永藝再次發招。

忽見談永藝雙眼全然染成紫紅，銀髮狂亂飄搖，冷然吐出一句：「雷動九幽！」正是天雷刀法！腳尖一擰草地，帶起四濺綠屑，一左一右實質地兩個談永藝驟現，一撩一斬往徐戰劈去！

「來得好！」徐戰笑喝一句，卻是雙手大張露出中門，也道一句：「一夫當關！」掌上蓄勁就向刀鋒攫去。只是當他欲與刀氣一觸時，談永藝冷語又起一句：「殘雷驚空！」赫見兩個談永藝硬是煞住身形，俱同時反搭刀身，疾捲身軀驟生兩道龍捲，四散的刀氣悍然將徐戰罩去！

冷無缺看得激動不已……原來天雷刀法還能如此運用，不由暗嘆道：「藝哥……你真叫我驚訝啊！」

話說徐戰失卻先機、後制於人，一凜之餘更多的是興奮讚嘆……自與霸刀一戰後，沒想到會在如此年輕的談永藝身上，領受到那般霸絕的刀招，已不容他多想，不退反進衝入暴風之中，雙肩更硬接一刀尋得一隙，右手併指成戟，發出自己七大戟招！

「一戟干城！」徐戰無視刀鋒破袖劃下多道傷口，一戟結結實實轟上談永藝的胸膛！但未料其尚藏有殺著，倒飛之際！談永藝的右腿亦踢到自己腰間，徐戰挨上這腳時清楚地聽談永藝說道：「羅漢朝山！」正是偷師不空的羅漢拳。

轟然一聲中，談永藝吐一大口烏血倒飛，徐戰亦退了三步、一身帥袍已成破爛，現在所有人俱屏住呼吸，盯著場中人的一舉一動，儘管看得出徐戰有保留三分實力，但談永藝能將他逼到這一步，實在出乎人之意料……然而他們卻不知，九大之一固然高強，但那討命無常的可怕才要開始出現！

頭低垂著、散亂的銀絲覆蓋臉孔，談永藝像藏入樹影中的陰霾裡，明明他就確實地站在那裡，可是在短短的一段時間裡，眾人好似只感受到徐戰氣場的起伏，談永藝已成沒有生機的幽魂……但在徐戰的感知中卻非如此……

沒有人可以將聲息完全隱藏……雖然自己一招看似將談永藝擊傷，但自己很清楚掌勁並未打實，而且談永藝在一個挫腰避過一半的氣勁同時，右腳的攻擊亦欲使自己變招……哈……有意思！發勁震飛破袖，徐戰氣勢猛烈一漲，淹過整面場地，直想將暗藏底牌的談永藝逼出。

「嘿……嘿……」陰冷的笑聲後，談永藝忽視窒人的威壓直視著徐戰，徐戰亦如是……兩人皆等著最後對決的一刻。

徐戰的氣勢一而再、再而三的擴大，而談永藝氣息依然飄忽游走在徐戰包圍之中，一剛陽、一陰冷逼迫圍觀的人們一步退、再一步退，忽然……不知是誰承受不住這漫天的壓力，重重吐出一口沉悶的呼氣聲……這一聲……喚起鬥爭的開端！

「呀嘿……」忽聞談永藝喝出一聲長音，上身前頃對著徐戰衝出……撲到約距一步時，連續攻出刁鑽凌厲的殺招！刀鋒剛斬空一瞬，硬是上身一頓、曲起右肘撞向對手咽喉！左手握拳直衝徐戰懷中！這……不是任何一種密招，而是談永藝搏殺戰場、深刻在血骨中的特種格鬥技！

來的好快、好狠！徐戰剛避過無名，鐵肘已戳向喉間……可是當他右掌壓下肘擊時，左手勢必匆促硬擋衝入胸口的鐵拳！

砰！砰！磅礡的撞擊聲響徹場中，圍觀的人們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什麼……只見談永藝緊纏著徐戰，連續的快速攻堅一次次刺激眾人的心臟！

當自己被迫開距離，談永藝迅即再貼了上去，無名直接刺向徐戰面門，沒有多餘的掩飾！簡單直接直刺，全身的氣力聚在刀尖，單純地致命！！

徐戰沒有時間放開手腳，對手的殺著緊黏著自己每一個部位，只有把心神沉入這場短兵相接裡，不退反進切入對手攻擊的範圍，險之又險地偏頭避開這一刀，剛想發招，未料……談永藝前腳重踏成弓，無名轉為下劈！

徐戰已避之不及，鋼牙一咬，左手一舉扛住談永藝的右腕，無名堪堪斬入左肩一分，右拳隨之轟上談永藝左臉，薄怒的他忽略了對手的勾拳已狠狠地敲上自己的腰間！

砰！同一秒間各挨一拳搖晃後退，隔著四、步之距，談永藝吐出一隻斷齒，對著捂著腰的徐戰，笑得似有點得意……而徐戰只覺肝臟似要破裂般，呼吸略是遲滯，心想：下一招必須一招定局，再保留下去……自己決定吃定暗虧。在短短數息之間，兩人俱下了一招終結的決定！

這次是徐戰先發制人！右掌化戟雖無兵刃在手，功力全放的他，在掌指邊沿隱約可見一層白芒，竟是先天高手獨有的利器──聚氣成罡！站在原處神色肅穆，緩緩說道：「接下這一招！軍謀……血戟撼天！」

話聲一斷，氣如山嶽壓得談永藝周圍的林木彎腰欲折，發出吱吱哀鳴……徐戰手一揮斬，一戟之威可破關山！

然！卻似享受生死一線的刺激般，任憑如實質的殺氣割傷軀體，當疼痛到了一個極致……自己的潛力也逼到了極限！

「啊……」談永藝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上衣陡然粉碎……彩色紋龍發出金色的光澤，無名吐出幽幽悲鳴……沒有如徐戰所想地避讓鋒芒，如一名悍卒……談永藝持刀與血戟對上！

「刀出無回！」談永藝沒有發現天劫心經已踏入第三層，無名攝出刀芒化為斬馬巨刀，滔天的死意夾帶怒龍的霸氣，捲過的地面皆呈禿土，攔劫徐戰的氣勢、一拼撼天戟威。

轟隆隆巨響震盪整片空間，一時飛沙殘土讓人無法睜眼，耳膜哄哄叫著聽不清聲音，不知過去多久，談永藝的聲音告知眾人已塵埃落定。

「幹……恁爸又吐血！」忽聞談永藝一句叫罵，眾人齊望而去，只見他嘴邊褂著血跡，銀髮依舊……不過雙瞳已回復黝黑，南宮飛雪撲近時，只迎得上他軟倒自己懷中。急得她緊抱著談永藝殷殷喚著，未覺徐戰已靠上前來……

徐戰比起談永藝，只是表面上看來較好罷了……他有苦自知，暗嘆：這小子不知是打那來的怪胎？竟有如此詭譎的技巧，彌補功力的不足……自己可吃了暗虧啊！

「讓吾看看……」徐戰說罷，便探起談永藝的氣脈，只覺其氣血尚是穩定，不識醫理的他難作其他判斷，不過談永藝的氣色似紅潤一些，一點也不似中毒、剛受傷的人。於是便開口道：「軍謀看來一切尚好，大慨心神疲憊陷入沉睡罷了，但今日之事讓吾決定不可延宕在此，傳吾令……全軍即刻急行諸葛世家！」

經此一事後，談永藝開始如禪雲所說的，一路皆陷於沉睡當中，當然他操軍計劃亦被迫中斷。

當他再次醒來之時，第一眼便瞧見諸葛風不良的笑臉，與他手上一根數寸長的金針，一驚之下他不假思索地一拳揮出，砰一聲間，一道身影撞出門外……

倒地的諸葛風搖搖頭，揉著被揍的左臉疑道：「為什麼明明臉挨打，我的屁股也有刺痛的感覺？」不由回頭看去，赫見自己手上那根金針正狠狠地扎在屁股上，剎時！一向寧靜的醫藥世家，驚傳一聲慘痛淒厲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