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直隱身觀察著未來爹娘相處情形的阿金和阿銀，對於兩人逐漸加溫的感情正額手稱慶著，怎料事情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教兩個小男孩氣惱的跳腳。

　　「哎呀，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阿銀氣急敗壞的拉著阿金，向來冷靜的性子，一時竟也慌得手足無措。

　　「不行，我要去告訴楚岩，叫他留住媽！」火爆阿金直覺行動。

　　「咱們一塊兒去！」阿銀難得附和阿金的決議。

　　兩人連袂閃身準備教訓不負責任的爹親，打定主意，若是楚岩的石頭腦袋再不開竅，那麼，就算冒著違反天條的重罪，他們也要使用法術讓楚岩留住水靈靈。

　　「慢著！」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喝住了他們的腳步。

　　「月老？﹗」一見來者正是給了他們下凡機會的月下老人，阿金和阿銀大感意外。

　　「你們想做什麼？」月老挑眉問。

　　「去找楚岩，教他去追回我們的媽。」這還用問嗎？

　　「不准去。」撚著長長的白鬍鬚，月老提著手杖重重一擊，不准兩個小男孩付諸行動。

　　這兩個小傻瓜，個性真是太衝動了，差一點兒就誤了天機。

　　「為什麼？」兩人不服氣地嚷道。

　　「就只差一步啊！」阿銀跳上前要月老給他們一個交代。

　　這樣下去他們不就一出生，就註定要當個沒爹的孩子了嗎？

　　「接下來的命運不是你們可以插手的。」就算走後門，也有走後門的規則，不應插手的事，就是不能踰越，命中自有其定數。

　　「可是……」娘她好可憐耶。

　　「跟我回去！」施展法術，月老輕易揪住兩男孩兒便消失於空氣中，回轉天上繼續等待投胎的時機。

　　* * *

　　傳說，商業界的霸主「冠宇集團」的總裁楚岩發瘋了。

　　他將一手打下的跨國集團丟下不管，四處亂跑。

　　先是翻遍了臺灣這個小島，而後又出走到大陸及東南亞一帶，且私下花費了鉅款聘用數十家征信社，只為了尋找一個人，一個女人。

　　「總裁，我想你最好趕緊飛回臺灣一趟。」轉接再轉接透過越洋電話，卓克好不容易終於聯絡上，他這個幾乎形同失蹤人口的老闆。

　　剛從從三藩市中國城的一處貧民窟，回到簡陋的小旅館，疲累至極的楚岩連哼都沒哼一聲，完全沒把卓克緊張著急的聲音聽進耳朵裏。

　　該死，那家征信社居然膽敢騙他！

　　說什麼在這個貧民窟裏，有個和他所要找的十足十相像的女人，他連夜從印尼飛過來，輾轉換車火速趕到，結果，根本一點也不像﹗

　　都已經過了八個多月，水靈靈不告而別已經兩百多個日子了。

　　她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離開他了……

　　起先，他假裝毫不在乎的繼續生活，上班、下班，告訴自己，沒有她他一樣可以過日子，而就表面上看起來，他也的確和往常沒啥不同，「冠宇集團」仍舊日日賺進高額利潤，天天躍升上股市紅盤，股東們人人笑得闔不攏嘴。

　　但是，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了，「冠宇集團」裏開始有員工大喊吃不消了。

　　領導人變得像個工作狂，開會、推案幾乎沒日沒夜，下麵的人個個莫不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外加盡心竭力，但是人不是鐵打的，終究會累、會疲憊，業績像是沖到了頂點的炮彈開始下墜。

　　眼見公司股票急速崩落，楚岩火冒三丈，逢人便開罵，弄得整個公司裏人人自危。

　　終於，冷霽看不下去了。

　　「你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多久？瞧瞧你，整個人瘦得像只厲鬼似的！」他真想一捧打醒這個盲目的傢伙！竟然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癱在沙發上，衣衫歪七扭八的楚岩，拿著酒瓶猛往嘴裏灌。

　　「去找她吧！你心裏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捺著性子，冷霽抽走那只已是空空如也的酒瓶。

　　「我不想聽你在這裏囉嗦，幫我拿酒來！」楚岩兇悍的咆哮，空腹喝酒讓他已有七分醉意。

　　「你知道她為什麼會一聲不響的離開你嗎？﹗」丟開空酒瓶，冷霽倒了杯清水往楚岩脹紅的臉孔潑去，要他認清事實。

　　「他媽的，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是她！」就是不明所以才會讓他一天比一天煩躁，越是教自己不去在意，偏偏就是做不到。

　　他想念水靈靈煮的飯菜，都快想瘋了！天知道他有多久沒好好吃一頓了！人的味覺怎麼會挑剔到這種程度？不是水靈靈親手烹煮的飯菜，他居然都覺得食之無味形同嚼蠟。

　　「難道你連她有了你的孩子都不知道？」他以為水靈靈已經告訴楚岩了。

　　「她懷孕了？﹗」像是一顆核彈在他腦中引爆，倏然停頓的腦袋久久不能思考。

　　「若是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那日你我在書房的對話很可能她都聽見了。」為了保住孩子，所以她選擇離開。

　　「我……」那日他告訴了冷霽什麼？他不愛她，更不可能允許她懷了他的孩子，因此她決定保護孩子而遠離他？

　　天啊！他對她做了些什麼？﹗而他又因此錯過了什麼？﹗

　　「你還要繼續在這裏藉酒澆愁浪費時間嗎？」冷霽一語驚醒夢中人。

　　「我要去找她，現在，馬上。」楚岩像個火車頭似地沖了出去。

　　結果，他沒有找到她。

　　按著人事資料，楚岩尋到水靈靈父母留給她的房子，不過她已經把它賣了。

　　霎時他才驚覺自己對於沒有兄弟姊妹、親朋好友的她，瞭解的真是少之又少。

　　他不曾花費心思去關心過她，只是貪婪的享受著她所給予的關愛與體貼，占盡了她所有的便宜，卻傷透了她的心。

　　他為什麼會如此盲目？﹗看不見自己擁有的是何等的幸福？卻只是一味沉浸在過往的傷痛裏，拒絕了唾手可得的珍寶？

　　失去水靈靈，是老天爺在懲罰他。

　　「總裁，你聽見我說的話沒？」卓克焦急的大聲呼喊，震回了楚岩散落的遊魂。

　　「我現在沒空管公司的事，你自己看著辦。」除了尋找她，天地間沒有什麼值得他關心的了。

　　「可是冷先生說，如果你不馬上趕回來，就來不及了。」卓克把冷霽的話轉述給老闆。

　　「來不及什麼？」煩哪，找不到她，任何事對他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

　　「來不及迎接您的孩子出生……」卓克一字一句道，還沒講完就被楚岩給打斷。

　　「你說什麼？﹗再給我說一遍？﹗」原本無力的身體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緊緊抓住話筒，力道強勁得像是要掐斷它似的。

　　「冷先生說他有水靈靈的下落了……喂，總裁，您聽見了嗎？我說……」電話那頭，卓克仍盡職地報告著。

　　然而，美國這一邊的楚岩，早就扔下了話筒、抓起護照沖往機場了。

　　* * *

　　一名護士自產房走了出來，兩手抱著甫出生不久的小嬰孩，笑咪咪的宣佈著。

　　「先生，恭喜你，是一對相當漂亮的雙胞胎男嬰。」

　　一直到護士將小嬰孩們送往育嬰室，孩子的父親仍舊動也不動。

　　怔愣了五秒鐘，楚岩因緊張而呈現短暫空白的腦袋，才消化完這個令人狂喜的消息。

　　「天啊！我……我當爸爸了。」一種虛幻卻又真實的感動在他心中激蕩著，這就是初為人父的心情嗎？楚岩眨動略微酸澀的眼瞼，這才發覺溫熱的液體盈滿眼眶。

　　經歷了十五個鐘頭的陣痛，水靈靈終於以自然生產的方式生下了兩個小男嬰，當楚岩從三藩市趕回臺灣，驅車來到醫院，迎接他的就是這麼一個令他畢生難忘的消息。

　　「恭喜你了，楚岩。」冷霽重重拍了下楚岩的肩膀。

　　「謝謝你，冷霽，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水靈靈的？」楚岩激動的扯住冷霽，情緒仍處於亢奮的狀態中，難以置信自己已升格當爸爸了。

　　「巧合。」世間的事總是教人難以意料。

　　「怎麼說？」楚岩不解地問。

　　「昨天我帶阿湄來醫院檢驗她是否懷孕了，結果碰巧看見水靈靈被救護車送來待產。」提及女友，冷霽一臉幸福樣。

　　「她是被救護車送來的？﹗」楚岩心中一慟，深深的自責像把斧頭似地砍著他。

　　他真該死，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居然沒有在她身邊陪伴著！

　　「嗯，有一個熱心的歐巴桑陪她一塊來，據她所說，水靈靈租了她的店面在賣泡沬紅茶之類的冷飲。」冷霽將他所打聽到的一切告訴楚岩。

　　「都是我的錯，才會害得她獨自一人吃苦受罪。」轉過身，楚岩揮舞著拳頭，重重捶向冷硬的牆壁。

　　「知道自己錯了，還不趕快進去向孩子的媽認錯、賠罪。」歎了口氣，冷霽將他推向水靈靈正在休息的單人房。

　　「我……我怕她不會原諒我。」走到房門口，楚岩的腳步不由地停了下來。

　　「拜託，她不原諒你，你不會一直求她，求到她原諒你？」冷霽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怎麼求？」近情情怯，從來不知如何示愛的楚岩笨的可以。

　　「笨蛋！用嘴巴啊！再不然用膝蓋跪著求啊！」反正就是死求活求、厚著臉皮求到她動容、心軟。

　　「如果她怎麼都不肯原諒我呢？」他害怕她已不再愛他。

　　「你要用愛和誠心去打動她、感動她啊！」噢，拜託，要打動所愛的女人，除了愛，天底下還會有什麼法子呢？這楚岩真是有夠笨的。

　　「愛和誠心？」他有足夠的愛去愛她一輩子嗎？有足夠的誠心將她留在身邊一生一世嗎？

　　楚岩不知道自己在水靈靈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他不曾給過她什麼，一句喜歡，半點承諾也沒，她……可願意再回到他的身邊嗎？

　　「去吧！快去看看她。」冷霽催促道。

　　「嗯。」鼓起勇氣，楚岩推開了房門。

　　躺在床上的水靈靈，正閉目休息著，蒼白的臉蛋有著難掩的憔悴。

　　她瘦了，原本圓潤的臉頰消失了，豐腴的下巴變得尖削，楚岩一眼便看出來，為了生下兩個小孩，水靈靈可說是吃足了苦頭。

　　「對不起。」他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龐，愧疚得幾乎想要掐死自己。

　　「誰……楚岩？﹗你怎麼會在這裏？」隱約感到一隻大手溫柔的撫慰著自己，水靈靈緩緩睜開了眼睛，難以相信朝思暮想的人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我找妳找的好辛苦。」只差沒把地表給翻起來。

　　「你找我？找我做什麼？」淚水瞬間淹沒了圓瞠的眼眸，水靈靈心酸的問。

　　他不是說過，不要孩子，也不愛她，那他還找她做什麼？﹗

　　「我要彌補我所犯的錯。」他著急的握住她微涼的小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掙開教她心悸的掌握，為了保護孩子，水靈靈選擇裝傻。

　　「我已經看過孩子了，是一對很健康、很漂亮的男孩，謝謝妳，靈兒。」他溫柔的說著，有子萬事足就是這種感覺吧！

　　「你……你不必謝我，我不會因為有了孩子就纏著你，我可以自己撫養他們的。」不知為什麼，聽到楚岩的話，她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感覺。

　　「妳說的是什麼話？他們也是我的孩子啊！」他拉著她的手，焦急的吼道。

　　「可是，是你說你不要孩子的呀！」她不懂，他何必如此激動。

　　「我錯了，大錯特錯。」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不要自己的孩子的，或許母親的離去曾讓他的心靈深受傷害，不過，見到孩子的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

　　他不是母親，他不會讓自己遭受過的傷痛發生在他的下一代，這是他痛苦了許多年才領悟出的道理，而讓他有機會得到這層領悟的人，正是他孩子的母親。

　　是靈靈化去了他心頭的千千結。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已經不討厭孩子了？」不知道楚岩心中有著那些轉折的水靈靈，只能感覺到他似乎已不再排斥孩子了。

　　「我幾乎是第一眼便愛上他們了。」他們是上天給予的寶物。

　　「喔，那你……不會怪我私自決定留下他們了？」水靈靈繃緊的心弦終於稍稍放鬆，父子天性，楚岩終究接納了孩子，原本她還好擔心他會拒絕承認他們。

　　「當然不會，我感謝妳都來不及了。」他要接她們母子回去，一家團圓。

　　「你……打算如何？」見楚岩那麼喜歡孩子，水靈靈心中不禁有些擔憂了起來。

　　他該不會想把孩子接回去吧！

　　「當然是接他們回去。」他要孩子在他的保護下成長、茁壯。

　　她眸光一黯，果然，楚岩只要孩子，不要她，但是，她捨不得和孩子們分開啊﹗

　　「接他們回去？﹗可是他們還那麼小，需要我的照顧……」水靈靈急得眼眶泛紅，雖然他有權利帶走孩子們，但是她才剛生下他們，連母奶都還來不及喂呢！

　　「我會找人幫忙。」他才捨不得累壞她。

　　「不，我是孩子的媽，我可以自己照顧他們。」水靈靈著急的說，害怕楚岩會將孩子從她的身邊帶走。

　　「但是妳剛生產完，身體還很虛弱……」他要聘請營養學專家來幫她坐月子。

　　「楚岩，我求你，別拆散我和孩子……」淚水不受控制的滑落，水靈靈哭著道。

　　「拆散妳跟孩子？我當然不會這麼做，事實上，我正要告訴妳，靈靈，嫁給我。」他訝異的瞪大眼睛，他怎麼可能這麼做？﹗

　　等待生產的時間裏，他早就決定了等他見到水靈靈便要向她求婚，讓兩人的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庭。

　　「嫁給你？我？」他的求婚來得突然，讓她一時難以置信。

　　「對啊，這樣你才能幫我照顧孩子們。」他理所當然道。

　　「原來……」她只是附加的配角，一個保母。

　　她在期待什麼？楚岩分明是為了孩子才勉強娶她，她還有什麼好期待的？水靈靈淒然苦笑。

　　「好嗎？請妳嫁給我？」見她不語，楚岩焦急地追問。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她無法接受一樁毫無愛意的婚約。

　　* * *

　　「水靈靈拒絕了你的求婚？﹗怎麼會呢？」大眼如銅鈴，冷霽一臉難以置信。

　　「我不懂，我誠心誠意的說要娶她了，她為什麼不肯答應。」表情陰鬱，楚岩萎靡不振地跌坐在醫院附設的家屬休息室的沙發上。

　　「你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冷霽站得直直的，兩手抱胸投以質疑的一瞥。

　　「沒有啊！」楚岩想了一想，搖搖頭。

　　他從來就沒見過水靈靈如此冷淡的對他，自信心瞬間蕩到穀底。

　　「那就奇怪了……」難道是他猜錯了？冷霽兀自推敲著。

　　「女人的心更是有夠複雜！」孩子都生了，而他也開口求婚了，她又是為了什麼而不肯答應？難道她已經不再愛他了？楚岩越想越是擔憂。

　　「這樣吧！我幫你去問問水靈靈，她為什麼不肯答應你的求婚。」或許他這個旁觀者能打探出什麼也說不一定。

　　「你行嗎？」楚岩看也不看冷霽一眼。

　　「呿，是誰幫你找到她的？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國家沒頭沒腦的亂找呢！」這傢伙真是有夠欠扁，要不是看在他已經很沮喪了，他早痛揍他一頓了。

　　「你是碰巧。」對啊，他怎麼沒想到生小孩得到醫院來，早知道他就天天守候在醫院門口，楚岩哀怨一歎。

　　「喂，喂，喂，你過河拆橋啊！」冷霽火大的掄起拳頭。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唉！」見好友生氣，楚岩頓時醒悟，其實他該好好感謝冷霽，而不是對他發脾氣。

　　「算了，我知道你心急。」好不容易找到水靈靈了，誰知道她會拒絕楚岩的求婚，也難怪他會心情不好。

　　「麻煩你了，冷霽。」眼前也只有冷霽能幫他了，楚岩對他寄予重望。

　　「等我好消息。」冷霽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自滿。

　　敲門走進水靈靈的單人房，冷霽眼尖的發現她露出一抹期盼卻又失望的表情，看來楚岩可以不必完全絕望。

　　「嗨，靈靈，恭喜妳當媽媽了。」他先致賀。

　　「冷霽……是你……」水靈靈怔愣了一下，有點想問他楚岩人呢？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拒絕了他的求婚，他似乎很失望，她其實很想知道原因。

　　「怎麼？見到來人不是楚岩很失望？」冷霽一語道中她的心事。

　　「誰會失望。」她逞強的否認。

　　「妳為什麼拒絕了楚岩的求婚？」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們兩個明明是愛著對方，卻又固執的不肯複合，看來他有必要找出事情的癥結。

　　「這不幹你的事。」她和楚岩也許真的沒有緣分吧！水靈靈眸光一黯。

　　「我以為妳願意為楚岩生下那兩個孩子，是因為妳多少還愛著他。」沒有女人會為了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生孩子的。

　　「我……」她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對楚岩的愛，但是他呢？

　　當她聽到楚岩的求婚是多麼的高興，但一想到他這麼做全只是為了孩子，她的心就好難過。

　　「不否認就是默認了。」冷霽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是楚岩說錯、或是少說了什麼嗎？

　　「我愛他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愛我。」她難過得眼眶泛紅。

　　「他若是不愛妳？那他怎麼會向妳求婚？」冷霽捺著性子勸道。

　　「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孩子。」水靈靈雙手握緊拳頭，氣憤地喊道。

　　「呃，等一下，我先問妳一件事，楚岩在求婚時，難道沒有對妳說喜歡或是愛這些告白的字彙？」冷霽做出一個暫停的手勢。

　　水靈靈悽楚地搖搖頭。

　　「那個笨蛋！」這麼重要的話居然一個字也沒提，難怪會被拒絕。

　　唉，這兩個相愛卻傻的不懂得告訴對方心意的癡情男女，真是曠世奇聞！

　　「讓我告訴妳一些有關楚岩小時候的事，這樣或許妳就可以明白他何以不想結婚、不想要小孩。」搖搖頭，冷霽決定告訴水靈靈楚岩何以如此拙於表達情感。

　　「楚岩小時候遭遇過什麼事？」水靈靈露出關心的表情。

　　「妳大概不知道……楚岩在十歲生日的那一天，被親生母親拋棄了，從此他再也不過生日，甚至厭惡起這個日子的存在。」這個日子就像是楚岩生命中一道深刻的傷痕。

　　「天啊！他的母親怎麼可以……」難怪她幫他慶生的那天，他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在明白了楚岩的心結後，水靈靈心中對他只剩下濃濃的憐惜，從小，父母幾乎是把她捧在手心裏呵護長大的，相較之下，爹不疼娘不愛的楚岩，漫長的童年簡直支離破碎得讓人心疼。

　　「楚岩的父親在他十歲生日的前一天腦溢血中風，成了植物人終生癱瘓，最後被送進了療養院，他的母親在隔天一早提著行李，當著他的面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楚家。」冷霽語調難掩感傷，對於楚岩遭受到母親的遺棄深感同情。

　　「她怎麼忍心……可憐的楚岩……」水靈靈心如刀割，淚水像下雨般掉個不停。

　　「其實，楚岩的父親當年使了些手段，將他母親從另一個男人的手中搶了過來……」冷霽把他所知道全部告訴了她，「從懷孕生產到楚岩十歲生日的那一天，她從未抱過他，更別說是愛了，她的心裏一直惦著那個她所愛的男人，除了那個男人，在她眼裏，不管是不擇手段得到她的丈夫，還是十月懷胎的兒子，連一丁點兒存在的空間都沒有。」

　　對於一個渴望母親疼愛的孩子而言，這無異是個殘酷的傷害。

　　「我一點也不知道楚岩有著那麼痛苦的童年。」她為楚岩感到難過不已。

　　一想到自己原本好意為他慶生，卻反而在不知不覺中扯開他心頭的舊傷，水靈靈就覺得自責。

　　「因為這樣，楚岩變得不信任婚姻、不信任女人、也拒絕了擁有自己的小孩的心。」歎口氣，冷霽也無法原諒楚岩的父母如此自私的心態。

　　「原來這就是他不要小孩的原因……楚岩，他一定是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在缺乏愛的環境下成長。」自己所遭遇到的痛苦不要在下一代重演。

　　「楚岩絕不是因為孩子才向妳求婚的。」冷霽把水靈靈離去後，楚岩所過的生活描述了一遍，「他不停的四處找妳，只要有一點兒消息，他就馬不停蹄的趕去，卻總是空歡喜一場。」

　　「難怪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聽到楚岩除了她所煮的飯菜外都食之無味，她的心漲滿了不舍之情，憶及那一次他從香港打回來的電話，她頓時明白那時兩人之間，早已有種建立於美味關係上的情感，就像是親人、情人、家人的綜合體。

　　「楚岩或許不懂得用言語來表達內心的情感，但我相信，他是愛妳的。」冷霽篤定的說著。

　　水靈靈細細回想著兩人共同生活的那段時光，發現他其實一直不斷在改變著，雖然都只是些小地方，卻在不知不覺中滲入她的心房，交織成一片無形的情網將她包圍著。

　　她只知道自己愛著他，卻沒有發現到他用依賴這種方式，在無形中表達他對她的愛戀。

　　「冷霽，我想問你，你是不是還喜歡著楚岩？」她提出心中一直隱藏的疑問。

　　「喜歡？妳的問題很奇怪？」冷霽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情。

　　「楚岩說……你曾經對他示愛。」這件事她一直疑惑著，冷霽一點也不像是個同性戀者，為什麼楚岩會這麼說，還要她假裝是他的女朋友，他真的是想藉由她來拒絕冷霽的嗎？

　　「胡說八道！」冷霽火冒三丈。

　　「你不是同性戀者，那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她不懂。

　　「我怎麼知道……等等，妳是他公司的員工……妳第二次在酒吧遇見楚岩之前是否見過他？」冷霽前思後想終於弄明白了。

　　「見過，他要我同他合演一出戲。」水靈靈小聲道，其實自己那時候不也心懷不軌，企圖藉此接近楚岩，事後證明，她不僅成功，還從他那兒得到了兩個小寶貝。

　　思及過往，水靈靈突然想起那兩個教她如何釣上楚岩的小男孩，阿金和阿銀，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過的好不好？他們的父母不知和好了沒？

　　「難怪他找我打賭？﹗真是無奸不商。」好小子，反將他一軍。

　　「打賭，賭什麼？」跟她有關嗎？

　　「呃，這個不重要，靈靈，我問妳，妳想不想弄個明白，楚岩他到底愛不愛妳？」為免節外生枝，冷霽決定把兩個男人之間的無聊遊戲就此掩埋。

　　這個問題成功轉移了水靈靈的注意力。

　　「我該怎麼做？」她想知道，非常的想知道。

　　冷霽邪邪一笑。

　　呵呵呵，楚岩，君子報仇的時間到了！

　　* * *

　　「你說什麼？﹗她正帶著孩子在辦出院手續？﹗」聽完冷霽的話，楚岩又是心急又是恐懼。

　　她又要離開他了！

　　「是啊！」冷霽深感同情的歎道，心中則是笑得不可收拾。

　　「你到底是怎麼跟她說的？要不然她怎麼會……」難道水靈靈真的不再愛他了嗎？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們曾經有過的美好時光？

　　「唉，我好話都說盡了，她就是不肯答應啊！」冷霽裝出一副「他已經盡力了」的表情。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有誰能夠告訴他？

　　「你有沒有告訴她，你為什麼娶她？」冷霽假意詢問著。

　　「有啊！她求我別把她和孩子拆開，我說我當然不會這麼做，和我結婚她就可以繼續照顧孩子們了，我這麼做難道還不夠？」她到底要他怎麼做才肯答應嫁給他？楚岩絞盡腦汁怎麼也想不出來。

　　「當然不夠，我問你，你愛不愛她？」冷霽在欣賞夠了楚岩痛苦的表情後，決定要施恩指點他一條生路。

　　「我當然是愛她的！」楚岩吼道。

　　「那你告訴過她嗎？」真是的，這種事居然要他來提醒。

　　「我都已經向她求婚了啊！不愛她幹嘛娶她？﹗」楚岩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拜託，不是我要說你，哪有人這麼求婚的，真是有夠遜，你從沒有告訴過她你愛她，然後你們的孩子出世了，你才急急忙忙地向她求婚，任誰都會以為你是為了孩子才向她求婚，而不是因為你愛她。」冷霽受不了的翻翻白眼。

　　「可是，她應該會知道我是愛她的啊！要不，我為什麼一直四處尋找她的下落。」他所做的一切不已經表示的很清楚了？﹗

　　「她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冷霽恨不得手裏有一把錘子，敲醒楚岩的水泥腦袋。

　　「那照你這麼說，靈靈之所以不肯答應我的求婚，是因為我沒有對她說過那三個字？」一語驚醒夢中人，楚岩恍然大悟。

　　「應該是吧！」唉，好累，這顆石頭終於開竅。

　　「我現在馬上去告訴她！」楚岩興奮的像個火車頭似地沖了出去。

　　「喂，楚岩……跑的還真快，也不等等我，這場好戲可不能錯過。」跟在後頭的冷霽笑得好不得意，看來很快就有喜酒可以喝了。

　　「冷霽，怎麼辦？她沒有在出院櫃檯那兒。」兩人來到辦理出院手續的櫃檯，遍尋不著水靈靈的蹤影，楚岩心急如焚的四下張望。

　　「再找找看吧！帶著孩子，她應該沒那麼快離開。」冷霽輕鬆的說著，事實上他早已看到水靈靈人在哪兒了，因為那是他方才教她就定位的位置。

　　「該死，早知道只要說出那三個字，就能讓她答應我的求婚，教我說上一百次、一千次我都願意。」楚岩自責地懊惱著。

　　「她在那兒！」見時機成熟，冷霽突然指向醫院大廳通往門口的方向。

　　「靈靈。」距離一百多公尺的大廳裏人來人往，楚岩的呼喚完全傳達不到她的耳中。

　　「這麼遠她聽不見你的聲音的。」冷霽一邊偷笑，一邊提醒。

　　此時，一名醫院裏的義工正巧經過，冷霽靈機一動。

　　「對不起，借用一下。」拉住志工，冷霽商議借物——那是一個擴音器。

　　「快，你快想想該說些什麼來留住她。」把借來的東西塞到楚岩的手裏，冷霽急切的催促道。

　　「靈靈，別走，我愛你，請妳嫁給我吧！」顧不得大廳裏近百人的好奇注視，楚岩抓著擴音器大聲地喊。

　　霎時，醫院大廳裏一片靜默，領藥處、掛號處、服務台，病患、護士、醫生、義工，人人無不瞪大眼看著楚岩，好奇著他所求婚的對象。

　　「快啊！再多說些什麼，如此一來，她一定會改變心意留下來的。」沒想到會有如此戲劇性的演出，冷霽趕緊推了推正直直望著水靈靈的楚岩。

　　「靈靈，失去妳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愚昧，竟然傻傻地放掉了手中握有的幸福，沒有妳的日子裏，我幾乎是痛不欲生，請妳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用愛來彌補妳、撫育我們的孩子。」就著擴音器，楚岩神情無比認真，這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刻。

　　僵直的站立在原地，水靈靈沒想到冷霽會導出如此驚人的場面。

　　然而，讓她更加震撼的是楚岩的當眾表白，她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思緒一時之間紊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在場未婚的女性們，莫不對水靈靈投以羡慕的目光。

　　「是求婚耶！」

　　「真是浪漫呢！」

　　被楚岩感性的告白所感動的護士小姐們，發出一陣私語。

　　「求婚不能少了鮮花，這花就先借你吧！」一名前來醫院探病的歐巴桑，熱心的將一把鮮花塞到楚岩的手裏。

　　「謝謝！」看著花束裏朵朵盛開的紅玫瑰，楚岩微笑道謝。

　　「喂，你至少也說說你求婚的原因吧！」一名年輕的小夥子突然丟出這麼一句。

　　「對啊！至少得說出一百個理由！」起哄的聲浪此起彼落，教水靈靈粉臉羞紅如醉。

　　「我喜歡吃她煮的菜。」望著她漾著水氣的瞳眸，楚岩深情的說。

　　「還有呢？」被商議借物的義工忍不住跳出來問。

　　「我喜歡看見她甜美的笑容。」他的目光不曾從她的臉上移開，糾纏的視線裏只有彼此的身影，專注得彷佛世上只剩他二人。

　　「不夠、不夠。」觀眾們為女主角發出不平之聲。

　　「好，我說，我喜歡她為我慶生，喜歡她彎彎的眉，喜歡她溫柔的輕聲細語，喜歡聽她問我吃飽飯沒，喜歡她酒醉時的嬌媚姿態……」見她露出燦爛的笑靨，楚岩越說越順口，穩定的跨向前，一步一步縮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還有、還有呢？」

　　觀眾自動的讓出一條路，讓楚岩走向水靈靈。

　　「我……我最喜歡她的34E了！」他豁出去的大喊。

　　「哇……」

　　「好了……」水靈靈摀著臉頰，害羞的嬌嗔。

　　「喜歡她的……她的……」直到她就在他伸出手臂就能抱住的距離，他突然辭窮。

　　「等等，沒有下跪不算求婚，下跪！下跪！」一名坐在門口候診處的老伯，嚴肅的指示楚岩求婚該有的誠意，想當年，他也是這麼向老伴求婚的。

　　楚岩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送出手裏的紅玫瑰。

　　「靈靈，嫁給我，好嗎？」他神情堅定，語調深情似水。

　　聯合了現場的觀眾，冷霽一塊兒起哄、鼓噪。

　　「靈靈，妳還不快點答應楚岩的求婚！」

　　「我……好啦！我答應你了，快起來……」不敵楚岩如此「大場面」的求婚氣勢，水靈靈終於點頭答應。

　　現場歡呼聲、掌聲連連不斷，溫馨感人的情緒傳染給每一個人，只見楚岩緊緊地擁抱著水靈靈，臉上綻放著狂喜的滿足樣。

　　「好耶！」

　　「美好的結局，真是讓人感動。」

　　這場突如其來的求婚記，讓一群未婚的護士小姐們個個凡心大動，萌生了結婚的念頭。

　　「戒指呢？求婚怎麼可以少了戒指？」不知是誰喊出這一句。

　　「呃……」聽到觀眾之中有人冒出這麼一句，楚岩原本大大上揚的嘴角霎時凍結僵住。

　　「楚岩，怎麼了？」感覺到他不自然的僵立，水靈靈拉拉他的手肘。

　　「我……我沒有準備戒指……」他懊惱的垂下頭。

　　「這個可以給我嗎？」轉過頭，水靈靈走到服務台旁，櫃檯上放著一個文具盒，她挑了其中一件小東西，客氣的詢問服務人員。

　　「可以啊！」那人連忙點頭。

　　「幫我戴上。」走回楚岩的身邊，她認真的將東西交給了他。

　　那是一條小小的紅色橡皮圈，大小剛剛好圈住她的無名指。

　　楚岩的心被她的舉動深深地撼動，孤寂的心靈瞬間被滿溢的愛意填塞充實了。

　　「我愛妳。」他激動的抱起她不停的轉圈再轉圈。

　　歡聲雷動，整個醫院大廳每個人都不停的鼓掌著，深深地祝福著這一對有情人。

　　「呼，真是一場空前絕後的超值好戲啊！」冷霽拍手稱道。

尾聲

　　空氣中彌漫著香檳、鮮花、及數十道美食佳餚的誘人香氛，現場樂隊正在演奏著結婚進行曲。來賓們熱烈的掌聲中，新郎親密的擁吻著新娘。

　　在他們的身邊站著一對容貌相似的男童，那俊美的五官及神態，簡直就像是新郎的縮影，不過沒人發現他們的存在。

　　「那個金大師真是神算。」阿金佩服的說道。

　　「喔，怎麼說？」分神看著媽咪美麗的裝扮，阿銀順著問。

　　「瞧，今天是咱們的滿月紀念日，又是爹地和媽咪的結婚紀念日，一切都如那位金大師所說的。」哈﹗投胎成功，結局完美，這全他們的功勞，阿金自負地想。

　　「對了，那時候和媽咪一塊兒去算命的那幾個女的，她們結果如何，真應驗金大師所言了嗎？」阿銀突然想起，不知其他人是否也如金大師所預言的。

　　「那當然！」

　　突然現身的老者嚇了兩個小男孩一大跳。

　　「月老﹗」糟糕，被逮個正著！

　　「你們兩個，怎麼可以趁著凡身熟睡著，就偷偷跑出來亂晃！」月老拿著手裏的拐杖在小男孩們的頭上各敲一記。

　　「關在育嬰房裏根本就看不到外面熱鬧的情景。」阿金皺眉撫額，好痛﹗

　　「就是說嘛！我好想看看媽咪穿上白紗的美麗模樣。」阿銀嘟著嘴不服氣道。

　　雖然投胎成功，可是當個小Baby好無聊，整天除了吃奶就是睡覺，哪兒都不能去。

　　「月老，您剛剛說那幾個和媽咪一塊去算命的女同事，都應驗了金大師的話了，是不是？」忘了頭上的包包，阿金好奇的發問。

　　「呵呵呵，沒錯，那個林朱佳珍眼睛沒有睜亮，糊裏糊塗的嫁給一個靠她吃飯的大流氓，一天到晚恐嚇她不把賺的錢拿出來就要打她；林月眉的新任男朋友，則是一個出門只肯搭計程車且花錢如流水的小白臉；方文玲雖然如願嫁給了男朋友，卻在婚後才發現他在大陸包二奶；周雯玉則是撿到一套『教你如何投資理財』的書。」月老笑嘻嘻細細說道。

　　「哇，那個金大師還真靈。」崇拜的火花在阿金的眼中閃閃發光。

　　「月老，那個金大師該不是你……」阿銀狐疑地看著月老，精明的發現他眼中那抹若有似無的了然。

　　「呵呵呵，不告訴你們。」撚著長長的白鬍子，月老一副天機不可洩露的神秘表情。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