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第二十四章
我沒好氣地看著摩賽爺爺,說:「你大頭啦!陰陽怪氣的老頭!」
摩賽爺爺就像平日一樣笑瞇瞇地看著我,說:「小娃兒,昨晚真是抱歉啦!」
海門閉上眼睛,索性不看那討人厭的老頭子。
「海門小子,這麼想變成男子漢啊?」摩賽爺爺慢慢坐下,將拐杖放在一旁。
發瘋以前的摩賽爺爺有時會來這裡找我們聊天,他最喜歡說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納粹的惡行惡狀,也因為摩賽爺爺曾經參與戰爭的關係,他說的故事比起狄米特媽媽在課堂上講的故事要生動幾千倍(當然也殘忍幾千倍),我聽得入神時常忘了要幫他按摩,而海門三人則會跟摩賽爺爺一起喝啤酒。
「嗯。」海門打了個哈欠。
「為什麼這麼想當男子漢?」摩賽爺爺打量著海門。
「關你什麼事?」海門無精打采地說。
「還在生氣啊?」摩賽爺爺一副事不關己的白癡模樣。
「這裡每一個人都在生你的氣。」狄米特的臉埋在大帽子裡。
「是嗎?哈哈哈。」摩賽爺爺笑笑,跟昨晚根本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老頭子。
「你來道歉的話,怎麼沒有帶啤酒?」我質問。
「啊?我忘了!」摩賽爺爺大悟。
「所以下次才能原諒你。」我說。
「我要跟外公一樣,當一個鐵錚錚的男子漢。」海門突然說道:「你剛剛問我的。」
「那可要更加努力鍛鍊才行啊。」摩賽爺爺想了想,又說:「你爺爺可是個了不起的人,是最值得信賴的伙伴。」
摩賽爺爺笑了笑,紅著臉說:「他還是我的偶像咧!」
「是嗎?」海門笑得很燦爛。我說過很多次了,海門真不是一個適合煩惱與憂愁停泊的好港口。
摩賽爺爺審視著海門身上的大小傷痕,若有所思地說:「這些傷怎麼來的?」
海門一翻身,臉部紅氣不喘地坐在我身邊,說:「當然是被大黑熊扁的。」
摩賽爺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說:「喔?那這些傷口為什麼會被大黑熊給揍出來的?」
海門滿臉疑問,今天摩賽爺爺似乎很囉唆。
「因為我打不過它啊!」海門沒好氣說。
「你怎麼會打輸大黑熊呢?」摩賽爺爺發笑:「你外公在你這個年紀時,力氣只有我的一半多,根本沒有你強壯,但遇上大黑熊的話,他卻絕對不可能輸的。」
「啊?怎麼可能?」海門訝異地說,我卻聽不出他語氣中有任何氣餒,反而充滿了對他那從未見過的爺爺的無限崇拜。
海門的雙親故去後,除了我們這幾個好朋友外,他便依賴著摩賽爺爺口中,那神氣的外公拿著兩挺笨重的機關槍在德軍裡來回衝殺的英勇故事生存下去。
摩賽爺爺看著海門期待的眼睛,問:「你跟大黑熊打架,那場面一定很驚險吧?」
海門點點頭,我的頭點得更快。
摩賽爺爺又問:「那你在跟大黑熊打架時,腦瓜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啊?」
海門沒有多加思索,便說:「把牠打倒!」
摩賽爺爺的臉變了一下,看著海門說:「這也難怪你會輸給一隻笨熊。」
狄米特將蓋在臉上的帽子拿下,看著摩賽爺爺說:「老爺爺,你說話真喜歡拐彎抹角。」
摩賽爺爺笑了,說:「只有真正的男子漢才打得過大黑熊,光是鍛鍊身體,是鍛鍊不出男子漢這種特殊的生物來的。你們是海門的好朋友,你們可要幫幫他。」
除了昏睡的山王外,我們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著摩賽爺爺。
摩賽爺爺看著張大嘴巴的山王,又看了看眼睛因為睡眠不足而充滿血絲的海門,說:「至於鍛鍊身體這點小事,就交給老頭子吧,哈!」
我觀察摩賽爺爺的眼神,我想,這個頭腦不清的老頭子需要兩個男子漢吧。
狼嚎第二十五章
那天下午我在河邊磨著摩賽爺爺,要他將昨晚部份村人與他自己的失態解釋清楚,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什麼,令我感到摩賽爺爺真的是一個很不討人喜歡的老人。
「是因為以前村子裡曾經有人變成大野狼死掉嗎?」我看著摩賽爺爺的眼睛。
「哪有這種事……」摩賽爺爺一臉的鄙夷。
「是因為村子以前被大野狼攻擊過嗎?」我狐疑道。
「怎麼可能……」摩賽爺爺的鼻孔噴著氣,好像我的問題很幼稚似的。
「還是有什麼森林惡魔大野狼的傳說?」我看著酣酣大睡的山王。
「森林惡魔?小女孩說話亂七八糟!」摩賽爺爺打了個哈欠。
大概就是諸如此類的對話。
海門沒有興趣聽這種無聊的對話,他的腦子沒辦法容納這些東西,他全身泡在河水中只露出兩隻眼睛,然後慢慢沒入水中一陣拳打腳踢,直到約六分鐘後才探出鼻子來,隨即又繼續潛進水裡毆打水流。
「海門,你這樣跟軟趴趴的水流打架,就算打了一千次也打不贏那隻熊的。」我精闢地說。那水流實在不像話的沒力,跟那天晚上大黑熊震撼大地的撲擊比起來簡直不能構成像樣的對手。
「這妳就不懂了。」狄米特拿出陶笛吹著,幽幽的笛聲飄在河面上。
「有什麼不懂?」我看著狄米特那雙深埋在寬大帽子裡的眼睛。
「激烈的打鬥越需要大量呼吸,但瘋狂的打鬥就不能呼吸,呼吸會錯失打敗對手的機會。閉住呼吸還能在水中這樣亂打亂踢這麼久,海門真的是怪物。」狄米特說。
「你又不打架,怎麼懂這些?」我問,不過狄米特說得好像頗有道理,那天晚上海門的確有幾個機會可以將大黑熊打得亂七八糟,但海門卻常在大動作揮擊的間隙被大黑熊逆轉,錯失勝利的機會。
「但我懂海門啊!」狄米特笑笑,繼續吹著笛子。
摩賽爺爺點點頭,似乎頗認同狄米特的說法。
接下來的幾個晚上,摩賽爺爺家裡總是擠滿了神色不安的村人,包括山王的爸爸媽媽,全在緊閉的大門內商議著什麼鬼鬼祟祟的事,我們四個小鬼曾偷偷摸摸地想潛進屋子裡偷聽他們的對話,但都被機靈的村人趕了出來,但我注意到他們注視山王的眼神已經迥異於以往,山王似乎真的像我所猜的,根本就是他們對話的核心,為此山王卻沒有一絲不安,他總是自信過了頭,根本沒反省過變成一隻野獸是多麼不正常又叛逆的事。
雖然我也會替山王擔心,但又想想,變成野獸的又不是自己,於是又安心多了。
直到巨斧村裡的人急速變少後,我才開始煩惱村子是不是面臨著人人平等的奇災大禍。
第五天早上,村子裡的猶太人消失了三成,第六天又不見了兩成,全村只剩下一半的猶太居民,街道上顯得冷冷清清,田園農莊裡也只剩下牛隻羊群,所幸有其他的猶太村民幫忙照料,否則沒幾天莊園便成了廢墟。
這些鬼鬼祟祟的猶太人通通跑去哪裡了?
我想,他們一定是懼怕某個摩賽爺爺不肯讓我知曉的恐怖傳說,那個傳說可能不僅僅是傳說,而根本是曾經發生過的大災難!大家全都逃難去了!
「摩賽爺爺,我警告你們不可對山王動壞腦筋,不管有什麼厄運都不可以把山王殺掉滅口。」我認真地看著躺在吊床上的摩賽爺爺。
「我們幹嘛宰了那小子?」摩賽爺爺怪聲怪氣說道。
「如果山王真的會帶來什麼災難,大家通通搬光光也就是了。」我說,站在綁住吊床的兩株大松木下。
「他們不是搬走,只是暫時去旅行罷了。」摩賽爺爺閉上眼睛,似乎不太想理我。
「好巧喔。」我冷冷說道。
「是啊,無奇不有啊!」摩賽爺爺淡淡說道,繼續睡他的午覺。
真是個討厭的人。
狼嚎第二十六章
那些「集體旅行」的猶太村民看來並不打算在短期內回來,他們究竟去了哪裡,我一直到後來才慢慢知道,但村子裡其他人對這些猶太人的行徑均感到不解、甚至惶恐,只有像我爸爸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笨牛,才會對這種集體反常的現象一無所謂。
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則回來了。
「蓋雅爺爺!」坐在樹上觀察蜂窩的山王突然大叫,開心地從樹上跌了下來。
長年在全世界旅行玩耍的蓋雅爺爺,帶著幾個以前曾經居住在這個村子裡的叔叔伯伯出現在村口,蓋雅爺爺摘下灰色兔毛長帽,向興奮的山王微微笑。
「好久不見了,山王。」蓋雅爺爺淡淡笑著,放下笨重的行李箱。
「真是好久不見了!這次帶了什麼禮物給我們啊!」山王摸摸頭頂上的腫包,笑嘻嘻地說。
「海門!蓋雅爺爺回來了!帶了一大箱禮物回來了!」我站在大石頭上拼命叫喊,眼睛死盯著蓋雅爺爺放下的沉重木箱。蓋雅爺爺沒有說話,只是像往常一樣露出飄渺難測的笑容。
蓋雅爺爺是個跟摩賽爺爺截然不同的老人,蓋雅爺爺平常一副酷酷又優雅的樣子,我想他年輕時一定迷死了一缸小女生,而他毫不遮掩鼻子上的灰色疤痕,那股帥勁真是摩賽爺爺難項其背的。
從小時候有記憶起,蓋雅爺爺就是村人敬仰的長者,他不喜歡刻意親近任何一個人,也不會像連任三屆村長的摩賽爺爺那樣喜愛高談闊論、成為村子的核心,他跟狄米特的性子相近,兩人常常不約而同出現在「不知道通到哪裡河」河畔,年幼的狄米特不是吹笛子、就是用小石子打著連環水鏢,蓋雅爺爺一時興起也會跟著狄米特丟石子玩,他打的水鏢真是不可思議,小石子時常一點一點飛躍在河面上,就這麼跳到對岸去,根本沒有墜入河底。
但蓋雅爺爺非常喜歡遠遊,他提著沉重的木箱出村到世界各地遊歷,村子裡的小孩子都會擠到村口滿臉期待地向他揮別,因為蓋雅爺爺總是不忘將木箱塞滿小禮物,等他回村時分贈給小孩子。我十分羨慕蓋雅爺爺過的生活,我立志長大也要跟蓋雅爺爺一樣,高興時就提著行李出國到處玩耍,玩夠了再回到溫暖的村子裡好好睡個幾天。
「摩賽人呢?」蓋雅爺爺張望著,身後的叔叔伯伯人人意氣風發地看著山王,他們的身上、臉上都帶著出村前未有的疤痕,但他們似乎不以為意。
「來啦!」摩賽爺爺的人還沒出現,聲音已經從村子的另一頭遠遠傳了過來。
我看著村子裡的小孩子一窩蜂地衝向蓋雅爺爺,蓋雅爺爺索性將木箱打開,讓所有的小孩子自己挑選玩具,我跟山王早已過了搶玩具的年紀,但還是很開心地在一旁傻笑。
摩賽爺爺站在自己家門口,遠遠向蓋雅爺爺點點頭後,將房門打開,自己先進了屋子。蓋雅爺爺神情肅穆地領著那群叔叔伯伯走向摩賽爺爺家,回頭交代山王:「山王、崔絲塔,先幫我保管木箱子好嗎?」
我點點頭,說:「沒問題,晚上我們去你家聽你說這次旅行的事喔!」
山王也大叫:「我也要跟你說,我們去探險遇到的超級怪事!」
蓋雅爺爺笑笑,將兔毛帽子壓低,在眾人的跟隨下來到摩賽爺爺家門口,我注意到其他村人也放下手邊的事情,慢慢朝摩賽爺爺家走去,好像又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商議似的。
我覺得還是同一件事。
「你不覺得你應該回家打包一下嗎?你最好搭巨斧二號逃出村子,暫時躲在森林裡當你的森林之王,等到村子裡的人不想把你宰掉以後再出來。」我慢條斯理地說,看著老大不在乎的山王。
「是嗎?」山王反而有點得意洋洋,算了。
狼嚎第二十七章
到了黃昏,摩賽爺爺家的門戶依然緊閉,只有他養的老狗丹丹夾著尾巴趴在庭院籬笆前進行第四次午覺,我跟山王看著蓋雅爺爺留在村口的空木箱發呆,狄米特拿著半顆蘋果啃著,悠閒地走了過來,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狄米特剛剛才洗過澡。
「海門那傻子呢?」我問。
「在我家洗澡。」狄米特說,眼神有些疲倦:「他今天在後山扛石頭跑步,我不放心,跟在他後面一起跑,結果反而把我累慘了,他卻只是很想睡而已。」
「多大的石頭?」山王蹲在地上。
「半個你這麼大。」狄米特說。
海門比一般的小孩子高了不少,足足有一百七十四公分,他的基因裡大概有巨大玉蜀黍的突變細胞吧,力氣從小就頂嚇人,加上他自己又酷愛盲目鍛鍊身體,我想他明年鐵定贏得了只愛喝啤酒的摩賽爺爺。
「嗨!」海門遠遠看見我們,笑咪咪地打著招呼:「在等蓋雅爺爺說故事?」
「是啊。」我說,海門身上也是玫瑰花香的味道。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談著學校的暑假作業:兩篇德文作文、及熟練朗誦一篇法文詩歌,大家都對學校故意找碴、打擾大家歡樂一夏的政策感到荒唐。
這時,村子口突然黑了起來,我們抬頭一看,一個非常高大的巨漢站在夕陽下,將暈黃的陽光完全擋住。海門目不轉睛地看著巨漢壯碩的身子,那巨漢看起來非常憨厚,憨厚的接近弱智,異常肥大的身子後藏著一個留著褐色長髮的男子,那男子本來也是個高大的漢子,但在那肥大的身子旁邊簡直像個營養不良的小孩。
巨漢親切地笑著,褐髮男子也是一派的和氣。
「他一定可以打敗大黑熊吧?」海門喃喃自語,看著因為太過高大肥胖只好赤裸上身的巨漢,那巨漢至少有兩米二十,但他傻笑的模樣......依我看,智商大概八十不到。
「至少一樣大吧?」山王愣頭愣腦的。
「打敗大黑熊?太小看他了。」褐髮男子笑著說,一口濃厚的比利時口音。
「吼~~~~~~~」肥大的巨漢友善地吼著,卻嚇得我突然摔倒,幸虧狄米特及時扶住了我。
這時海門突然將頭轉向右方,一群野鳥驚慌地飛出樹林,一個快速移動的身影在野鳥散落的羽毛中翻滾落下,地上的樹葉被落風揚起。
是個穿著牛仔短褲、一頭短髮、擦著黑色眼影的中年女人。
「城裡的女人?」我說,這女人的眼影好濃。
那女人沒有理會我們,逕自走到巨漢跟褐髮男子的面前,歪著頭說:「你怎麼還是喜歡亂吼亂叫?」
巨漢的樣子很開心,於是又大吼了一聲,我們四人將耳朵摀了起來,卻無法阻擋那宛如鍋爐炸翻的巨大叫聲。
濃妝女人皺著眉頭,坐在地上,似乎在等著什麼。
「近來可好?」褐髮男子看著坐在地上的女人。
「殺了不少。」女人坐在地上,竟開始拿出鏡子補起妝來。
「是嗎?」褐髮男子笑笑,眼睛看著遠方,似乎還有同伴未到。
我們四人呆呆地看著說話怪怪的陌生女人,終於,海門摸著頭走向前去,傻笑說:「你剛剛在樹上跳來跳去的樣子好厲害,好像一隻母猴子!」
女人慢慢抬起頭來,眼神不善地說:「母猴子?」
海門點點頭,讚嘆說:「超厲害的。」
我看事態不對,海門的意思這女人一定是誤會了,但那不悅的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將腿甩出,閃電一拐,海門居然橫在半空中,時間好像在瞬間靜止了。
刷!
「嗯?」女人依舊坐在地上,眼睛卻流露出奇怪的味道。
海門沒有跌倒,反而用單手倒立撐在地上。就跟平常一樣。
我感到驕傲地看著那女人,卻也不禁暗暗為海門的反應神經吃驚。
「好兇的女人,莫名其妙。」山王忿忿說道。
狼嚎第二十八章
「啊?」海門自己也感到奇怪,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好像為打壞了女人的突擊計畫感到不自在。
「妳怎麼……摔我?」海門喃喃說著,好像還不知道女人的情緒很糟糕。
女人皺著眉頭,居然又是一腳飛快踢出,這次的動作快到我什麼都沒瞧清楚,海門就在半空中倒轉了一圈,正當海門單手再度一撐時,女人一腳看似輕輕直踢海門的臉,卻碰一聲將海門重重踢倒,沿著塵土飛揚的地平面翻滾。
海門的鼻血拖在地上,好長好長一條的血箭。
我們三人呆呆地看著海門被踢得血流滿面,卻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做什麼?脾氣還是一樣暴躁。」褐髮男子不悅地說,走到女人的身邊。
「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女人冷酷地說著,只見海門氣呼呼地站了起來,捲起袖子走向前想理論一番,那女人輕蔑地看著海門,眼看又要發作,褐髮男子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說:「夠了!別跟孩子計較!」
「亂打人!」海門生氣地說。
海門說著說著,竟然一拳突然往上勾出,那女人被褐髮男子抓住了手臂,也沒想到海門的動作那麼敏捷粗暴,竟眼睜睜呆看著這一拳來到自己的下顎。
我看見地上的落葉被一陣風刮起,那女人隨即掙脫褐髮男人的手,朝天空飛了出去!
褐髮男子錯愕地看著女人在天空飛著,然後重重地掉了下來,褐髮男子轉過頭看著也是血流滿面的海門,嘆道:「你還是快逃吧。」
海門有點委屈說道:「這女人先動手的!」
我還是生平第一次看見海門動手打人,他以前被村子裡的小孩用石頭砸得頭破血流時都沒有動手反抗,這次卻出乎意料地打了一個女人?難道海門真的被那一腳踢得那麼痛?痛得心性大變?
「快跟人家道歉,去扶人家起來啊!」我催促著海門,此刻我是非常同情那個女人的,海門的拳頭可是枚小炸彈啊!
海門漲紅著臉點點頭,走向那倒地不起的女人。
那躺在地上的女人眼看海門走進,竟然立刻站了起來,摸摸自己的下顎,吐出幾顆帶血的牙齒,冷冷地看著三步之遙的海門。
那巨漢傻不愣蹬地看著海門,褐髮男子嘆口氣盤坐在地上,背對著海門與暴烈的女人,索性不理會爭鬥。
「你殺過幾個?」女人打量著海門,眼中似乎快燒了起來。
「什麼東西?對不起啦!我好像......」海門說著,突然摔倒在地上,我只依稀看見那女人好像將腳踢向海門的後腦勺?我不確定,太突然了!
那女人俯視著被偷襲的海門,說:「好好再回答一次。」
海門憤怒的不得了,山王也不快地走向前,大聲說:「你們是誰?來這裡要做什麼?幹嘛打人?」
盤坐在地上的褐髮男子托著下巴瞧著山王,說:「我們是來找摩賽跟蓋雅的,你們是本地的狼?四個小孩時候全都到了?」
山王聽不懂褐髮男子的問題,只知道他們都是來找摩賽爺爺跟蓋雅爺爺的,正要回話時卻見海門盛怒站起,對著女人又是一拳!
但這次海門揮了個空,動作敏捷的女人不但避開這一拳,還用腳將海門拐倒,惹得那癡呆的巨漢哈哈大笑。
「好好回答我的問題。」那女人冷酷地俯瞰著海門。
「可惡!」海門罵道,還沒爬起來時,女人的腳居然朝海門的臉上又是一踢!
血花噴上天空,海門沒能避開女人快速的踢腿,但海門的左手卻牢牢扣著女人的腳踝,女人不以為意,另一隻腳騰空而起,居然朝海門的臉上又是一踢!
「碰!」
海門的臉上再度開花,鼻子跟嘴巴都是噁心的鮮紅色,但那女人整個人都摔在地上,褐髮男子忍不住轉過頭看著兩人,摸著頭說:「你朋友很厲害啊!」
原來海門忍著劇痛,右手趕緊抓住了女人另一隻腳!
「不要打了!」我罵道,指著那潑辣女人說:「不要跟這種人計較太多!」
「不要。」海門認真地說,站了起來,雙手還是緊握女人的雙踝,那女人的手腕上突然彈出亮亮像刀片的東西,躺在地上的上半身驟然拉起,衝向海門!
「不行!不要傷害孩子!」褐髮男子緊張地從地上彈起,卻見海門拉著女人的雙踝奮力兜著圈子,海門兜的圈子很快很快,地上的落葉都旋了起來,那女人的上身只好垂下,然後像一隻會飛的母猴子一樣被海門丟了出去!
狼嚎第二十九章
那女人四肢張開、朝最高的那株松木撞去!
我緊張地看著那女人,要是她被摔死的話海門就慘了!
但那手腳俐落的女人不知道是打那來的怪物,只見她一手按著松木,在空中一蕩一滾,在落下的時候兩手平平攤開,雙腳踏著粗大的樹幹「疾跑」落下。
我、山王、狄米特都看傻了眼,這女人一定是馬戲團的王牌特技員,要不然怎麼可能比猴子還要靈活十倍?
但海門大步走向那女人,那女人一動也不動半彎腰站著,盯著地上的眼睛有些呆滯,看來這女人還沒從天旋地轉的衝擊中醒過來。
海門半背對著女人,雙腳微蹲,右拳慢慢拉到腰後、甚至快垂到地上了。這個姿勢我再清楚不過,那可是在黑暗森林的那一夜,海門毆擊大黑熊的「弓拳」,大黑熊曾被這種上半身飽滿拉開的拳轟得眼冒金星。
那女人顯然還要飛一次。
我竟滿心期待。
「夠了,剛剛的事很抱歉。」褐髮男子的手掌安安穩穩地放在海門即將爆炸的拳頭上,面無表情。
「她如果再打我,我就讓她飛到月亮!」海門氣呼呼道,繃緊的肌肉頓時放鬆,瞪了那恍恍惚惚的女人一眼後,便鼻青臉腫地向我們走過來。
狄米特與山王站在海門身旁,像是海門的護衛似的,我不客氣說道:「你們找摩賽爺爺跟蓋雅爺爺做什麼?」
這濃妝艷抹的女人喜歡胡亂打人,另外兩個人一定也好不到哪裡去,對濫用暴力的人根本不需要客氣。
「我們是他們兩位的朋友。」褐髮男子臉色歉然道:「我叫賽辛,她叫妮齊雅,這個大個子叫阿格,我們還在等一個朋友。」
「不懷好意。」我說,他們一定是蓋雅爺爺旅行時不小心交到的壞朋友。
「哈。」賽辛不置可否。
這時蓋雅爺爺打開門,遠遠地看著那三個陌生人,那三個陌生人神色恭謹地朝著蓋雅爺爺鞠躬,蓋雅爺爺開口:「阿飛他不會來了。」
賽辛、妮齊雅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連粗魯的阿格低沉地吼了一聲,聲音暗露悲傷的訊息。
蓋雅爺爺看了我們四人一眼,說:「帶著木箱進來吧。」
山王高興地大叫,我也笑得合不攏嘴,我終於可以知道村子裡最大的秘密了!
妮齊雅目光狠戾地看著海門,跟在海門的後面,海門被她瞪得渾身發毛,朝後看著那女人野獸般的眼睛說:「你不要亂來啊!我揍你的!」
雖然妮齊雅一副酷愛暴力的樣子,但我實在不喜歡海門恐嚇女人,我瞪了海門一眼,海門便乖乖地走進摩賽爺爺家裡,連吭都不敢吭。
阿格擠不進門,於是安然坐在石階上看著落日,丹丹也懶得理他。
大伙進了屋,門關上,屋子裡空空蕩蕩的,只有殘陽的餘暉落在那張沾滿咖啡漬與核桃渣的大地毯上,蓋雅爺爺蹲下掀起大地毯,露出藏酒窖的暗門,那暗門絲毫不稀奇,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個儲藏貴重物品的暗門,我也的確看過摩賽爺爺自暗門裡拿出幾瓶老酒、沾沾自喜地聞著。
「從現在開始,你們都是大人了,知道嗎?」蓋雅爺爺說,雙手握著暗門的拉環。
「我早就是了。」山王說,我們其他三人忙點頭。
賽辛滿臉驚訝地說:「他們的時候還沒到?」
妮齊雅更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我感覺到她全身發燙,好像被剝奪掉什麼重要的東西似的。
蓋雅爺爺沒有回話,雙手輕輕拉開暗門,我第一個探頭下去瞧,裡面是幾個大酒櫃,跟我以前見到的一樣,但我明白那麼多前來聚議的村人不可能憑空消失,於是我爬下扶梯,小心翼翼地推著其中一個酒櫃。
「這女孩很聰明吧?」蓋雅爺爺語氣平緩,但我聽了卻非常高興,繼續摸索著酒櫃的機關。
「第二個酒櫃。」蓋雅爺爺提示,我摸著第二個酒櫃輕輕一推,酒櫃慢慢旋轉、旋轉,露出第二層暗門。
這個暗門佈滿了黑紅色的鐵銹,感覺上是個相當厚實牢固的金屬門。當然,也非常的沉重。
蓋雅爺爺等人也走下扶梯,我正搜尋門上可能的機關時,海門便走上前去,奮力推著金屬暗門,但金屬門紋風不動。我在一旁笑說:「還是讓我找機關把它打開吧?」
只見海門的嘴巴裡發出牙齒磨擊的聲音,金屬厚門漸漸被海門給推開,我吃驚地說:「你這樣會把門弄壞的!」
蓋雅爺爺低沉著聲音,說:「原本就是這樣打開的。」
我狐疑地看著蓋雅爺爺,這麼重的門,就算是村子第一力士摩賽爺爺也推得很辛苦吧?果然是很安全的暗門。
「裡面是個隧道啊。」海門看著暗門後黑壓壓的暗道,暗道的遠處依稀透著微光。
「進去吧,眼睛很快就能適應的。」蓋雅爺爺走在前頭,我們緊緊跟在後面,妮奇雅與賽辛殿後,卻對這個暗道一點也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