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 書 五八八、遺忘
乍寒還暖,韓一鳴並不覺得多麼舒服,反而覺著自己心裡翻騰了起來,一俟身上能動了,便翻身而起,趴在地上,「哇」地一聲,嘔出兩口墨汁來。吐完了,才直起身來道:「多謝大師伯相救。」秦無方道:「你可知這是什麼?」
韓一鳴對著地上那兩灘黑水看了片刻,搖了搖頭,正想說:「弟子不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到了口邊的話又忍住了,看著大師伯不言不語。秦無方點了點頭:「想必你已然知道了。」韓一鳴心中微有些懷疑,卻不出聲。秦無方道:「這是尊使來過的意思!」尊使,是青龍身邊的威勢逼人,異常出色的白龍或金龍!
青龍座下的白龍就是借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它本來不該看到的事物!韓一鳴一直記得它來靈山之時的所為。也一直記得白龍就是死在了青龍與它座下尊使的面前!它又來幹什麼?小乖!尊使又想借用自己的眼睛,找到小乖!韓一鳴張了張口,還是未敢說出話來!生怕那尊使還在,自己提起小乖,令它們尋找到它!
秦無方默然不語了許久之後,才道:「一鳴,你身上還好罷?」韓一鳴吐出那灘黑水之後,身上便漸漸回暖過來。聽大師伯問起,道:「大師伯,弟子沒事!」秦無方道:「一鳴,你去那邊看一看,那邊牆上有面鏡子!」他手一指,韓一鳴已見本來空空如也的牆上多了一面銅鏡,大小與無色無相寶鏡相似,便走上前去,對著鏡內看去。
不看還好,一看便嚇了一跳。鏡中的他,滿臉都是青灰,連脖頸,都是深深青色。韓一鳴連忙低下頭細看自己的雙手。好在雙手還是尋常的樣子,並無異常,連手心都是紅潤的色澤。這邊廂剛透了一口氣來,雙手翻過背來,卻見手背上全是青色!秦無方在一邊道:「一鳴,你要去尊者處見尊者了!」
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大師伯,我?我要去尊者處麼?」秦無方道:「我接到的尊使的傳令,但不知尊使是何意,你身上的寒毒,確實是尊使留下的。想必是尊使有話要問你,你,就去罷。」韓一鳴心立時懸了起來,大師伯就這樣讓自己前去麼?尊使想要問自己什麼?是問小乖?還是尊使這個時候忽然有了閒情逸致,要為之前白龍與自己暗通消息而懲戒自己?
雖說白龍早已作塵作土,但韓一鳴一直暗自慶幸青龍與它座下的白龍、金龍都不曾與自己過不去。韓一鳴雖覺自己問心無愧,但總怕此事牽連到靈山。只是過後,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似乎青龍全然不記得此事,令他透了口氣。卻不料今日,尊使忽然尋上了自己,是為了白龍舊事,還是為了小乖?韓一鳴不得所知。但也不便出聲訊問,不知該如何問大師伯。也怕自己出聲訊問後,尊使得知此事。尊使似乎無所不在,令韓一鳴異常擔心。
正想著不知如何去,秦無方又道:「一鳴,你記好,你若不想說出來之事,便想都不要去想。將它遺忘乾淨,便不會再讓人得知了!」韓一鳴聞言一愣,看著大師伯。秦無方道:「將你胸前的龍鱗先交與我如何?」韓一鳴愣了一愣,伸手入懷,將那枚一直藏在懷內的龍鱗拿了出來。
龍鱗依舊是色澤雪白,微有些晶瑩透明,卻沒有了那上面曾有過的瑩潤光澤。韓一鳴一直放在懷內,自從與元慧賭過之後,就不曾拿出來過。白龍已死,上面靈光早已消失,被不識得的人看到,還只當是一片極好的大理石片。秦無方接過白龍鱗片,就手中看了一看,道:「你暫且先寄放在我這裡,待你自尊者處回來,再來取回去。」
韓一鳴並非認為大師伯要將這龍鱗據為己有,乃是因自己帶了這片龍鱗去見尊者,只會給靈山帶來許多不便!尊者不知是否會因此與自己計較,再得,尊者到底想的什麼,誰也猜不透。忽然想起當日師父對自己說的話來:「尊者未必會與你計較!」心中略安定了些,卻仍舊有些不安。
正在胡思亂想,秦無方道:「記得我的話,你不想說出來的事情,努力將之遺忘!」韓一鳴猛然想起二師伯曾對自己說過的話來,便點頭道:「弟子記住了,多謝大師伯!」秦無方道:「這回你去面對尊者罷,我已不是靈山掌門,不能陪同你去。我會與你丁師兄說,看你丁師兄可能也前去尊者處,有靈山現任掌門出面,尊者或許會看他一分薄面。」
韓一鳴禁不住想道:「尊者會看人情面麼?」卻聽大師伯道:「尊者曾經與你師祖有過一面之緣,想必會看些情面。」韓一鳴點了點頭,忽然道:「大師伯,弟子有一個請求。」秦無方道:「你說!」韓一鳴道:「請大師伯給弟子施一個法術,讓弟子忘卻那許多該忘卻的事物。」秦無方看了他片刻,緩緩地道:「法術我自然能為你施行。只不過一鳴,我要告訴你,若是法術,那只會壞了此事。」
韓一鳴愣了一愣,秦無方道:「我的法力能高過尊者的靈力麼?」韓一鳴默然,秦無方道:「我的法力在尊者面前不堪一擊,我為你施術,即便是將所有的靈力都傾注在你身上,都會被尊者一眼看穿。只有你自己真心忘卻,尊者才不能看到所以。」韓一鳴禁不住道:「大師伯,可弟子要怎樣才能忘記呢?」
秦無方道:「歡喜是空,悲憤是空,愛是空,恨是空,有也是空,無也是空。一切都是空,有何不可忘記呢?」韓一鳴細細將這幾句話念了一回,記在心裡。秦無方又道:「望前是空,身後也是空,你總向後看,怎能忘得掉呢?」韓一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經歷了許多,要真看成空,還真是極難。或許他就是不能將已然經歷的這許多看成過眼煙雲。深知自己資質並不是那樣聰慧,禁不住道:「大師伯,我能否請一位師兄跟我與掌門師兄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