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病 五四六、拔毒
再過得一陣,事事俱備。酒水藥都齊備了,那小小火爐就在門外燒著。連老鼠都捉了十多隻來,只只肥大,頭尾俱全。那方師兄已將藥喝了下去,謝子敏將腳踏上小碟中的長刺一根根拈出來,道:「方師弟,你忍著些。」將那小碟之中少得不能再少的水滴向著他腿上倒去。
方師兄用力咬牙,咬得兩腮都動個不住,眼睛睜大,雙手握拳,額頭上冒出汗珠。那小小水滴一滴在他的腿上,便變成薄薄一層,向著四周漫延開去。過得一陣,將他攤開來血淋淋的皮肉都掩在了下方。謝子敏道:「拿一隻老鼠給我。」旁邊那名弟子連忙將手中肥大的老鼠遞在他手中。謝子敏將先前攤開的布包中的那片石片拿了起來,右手食中二指夾住石片,左手將那隻老鼠按在桌上,一刀下去,老鼠吱吱尖叫,它的尾巴已被謝子敏割了下來。原來那石片乃是一片石刀!
他將老鼠遞給那名弟子,頭也不回地道:「給我拿一盆滾水、一大碗燙好的酒進來。」這邊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連忙照做,謝子敏將那老鼠的尾巴自根部剖開,看了一看,右手夾著那片石刀,將那條細尾劃了開來,兩指一揪,自其中揪出一條粗白線來,韓一鳴看得分明,乃是一根白筋。他隨手一扔,便將那條白筋扔在了那盆水中,略燙了一燙,再撈起來,放在燙過的酒中。
韓一鳴總覺這位師兄很老了,時不時他的手指還止不住地輕輕發抖,但他自拿起那片薄薄的石刀來,動作卻是一氣呵成,並無一絲遲慢。他一連剖出兩條白筋來,都燙在了酒中,走到床前,伸手拿了一棵尖刺起來,對著刺根一捏,那堅硬的刺根便扁了許多,再用指甲一掐,已將刺根掐出一個洞來。謝子敏將那根尖刺放下,對方師兄道:「方師弟,你忍著些。這下會很痛。」轉頭對姓錢的弟子道:「錢師弟,你們門下是哪位將方師兄皮肉攤開的,請來助我一臂之力。」
未等那姓錢的弟子出聲,已有一人走上前來,道:「請謝師兄吩咐!」謝子敏道:「好,你等一等。」他將自己右手小指之上的指甲在滾水之中燙了燙,再在酒中浸了浸,走到床邊,用那指甲在方師兄攤開的皮肉邊輕輕碰了一碰,然後指甲在邊緣一劃,向上一挑,揭了一個小小入手之處起來。那前來相助的弟子想必也是懂些門道的,先去洗了手,再用酒擦過手,過來旁邊等著。謝子敏道:「好,你揭著這裡,我再找一處。」
他一連挑起三四處入手之處來,兩人四手各自捏著那一點點小小的入手之處,謝子敏忽然兩手向上一提,一層薄如蟬翼,隱隱透明的物件,自方師兄皮肉之上,被揭了起來!那名弟子也頗為厲害,這裡謝子敏一動手,他提手便揭,瞬間,已揭起了好大一片。那方師兄雙手將床擂得響聲不止,蠟黃的面色變成慘白,卻還是一聲不出。謝子敏停了一停,看了看方師兄面貌,道:「方師弟,還有一半,月華鳩的眼淚將青花小蒼龍的毒都吸出來了,揭掉之後,你便性命無礙了。」
那方師兄緊咬牙關,點了點頭,謝子敏對那名與他一同揭的弟子道:「快,咱們手越快,他痛的越少些。」那名弟子道:「是。」二人一起動手,用力一撕,將那片蟬翼般的物件揭了起來,扔在一邊。
那方師兄早已面無人色攤在床上,這邊謝子敏與那名弟子手腳快捷,歇了一歇,兩人同時手起,向上一拉,那方師兄大叫一聲,韓一鳴已見又一大塊蟬翼狀的物件被自他身上揭了起來。只是這回揭起來的上面,有著斑斑墨黑。謝子敏還不曾說什麼,旁邊那名弟子已驚道:「這便是青花小蒼龍的毒麼?好毒的蛇!這許多天了,還在方師兄體內作祟!」謝子敏道:「是,這便是青花小蒼龍的毒。這種蛇毒方師兄是不能靠自身慢慢排解的,還需借助一些手段及藥物。我用月華鳩的眼淚將它的毒都拔了出來,月華鳩的眼淚解不了這種毒,但可以拔出來。過後方師兄還須按我開的藥方服藥一些時候,才能將月華鳩的眼淚拔不出來的餘毒清除乾淨。」
他一字一句地叮囑,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聽得甚是認真,連那方師兄都聽得格外仔細。忽然他手一動,已飛快將還粘連在那方師兄身上的餘毒揭了下來。方師兄促不及防,大叫一聲,手腳顫抖,卻聽謝子敏道:「好啦!方師弟,現下毒已除完。不過依舊還是那樣疼痛,我要將你的皮肉縫上了。」
那方師兄早已痛得渾身抽搐,兩眼翻白,半晌才緩過來。那宋出群道:「啊,要縫上,你用什麼縫?用針與線麼?」謝子敏道:「自然是用針與線了。不過這針我用的是月華鳩眼前的尖刺,並非尋常的針。線麼?」他看了看泡在酒中的兩條白筋:「用的便是這老鼠尾巴上的白筋。」
「什麼?」那眾人兩眼瞪大,其中宋出群的兩眼最大,兩隻雞蛋般大小的白眼珠對著謝子敏。謝子敏道:「便是這白筋,有何不妥麼?」宋出群道:「你是否是想錯了,老鼠的白筋?這樣的齷齪物件也能用在我師兄身上麼?」謝子敏道:「你所說的,我怎地聽不明白?」宋出群道:「老鼠為何物?我師兄可不能用它。」謝子敏道:「老鼠是萬物之一,方師弟也是萬物之一,能用鼠筋給方師弟縫上皮肉,有何不妥呢?」
宋出群還欲再說,謝子敏已道:「哦,我明白了,你說的是人貴鼠賤罷。那是你的認為,在我眼中,萬物同等,並無貴賤之分的。再者,鼠筋乃是我所用過最為好用之物了。給方師弟縫上皮肉,自然也有很多物件可用。我手邊帶有羊腸線,這線若是用來給方師弟縫皮肉,自然也行,但……」他忽然伸手輕輕觸了觸那方師兄攤開的皮肉,那方師兄腿猛然一抖,謝子敏道:「咱們過後再說,先將皮肉縫上,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