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二、形神
韓一鳴與虞衛佑交在靈山之時,已經大打出手過,虞衛佑的靈力,他是知曉的。錢若華這邊幾人,韓一鳴雖不記得他們的修為如何,但平波既然派這幾人來,想必修為也不會差到哪兒去。至於錢若華,韓一鳴記得別人看不到自己,他卻能依稀看到。此人的修為一定不差,至於厲害到了哪一步,韓一鳴也無從知曉。二人遭遇也不是一回二回,只不過韓一鳴一遇上平波,全力關注的就是平波,對他門下弟子,倒是少了些留意。再加之韓一鳴也盡力避免與平波門人真的動手,倒不是怕他們,而是深知雙拳難敵眾手之理。因此,韓一鳴與平波動手的次數不少,但與他的門人動手的次數卻是不多。此時方知,將來真要事事留心的。
錢若華身邊的同門手中的桃木劍上,都亮起字符來,並且眉心也亮了起來,韓一鳴不知虞衛佑的怨氣有多麼厲害,但看平波門下都亮起了眉心燈,也知這怨氣著實厲害。靈芯小聲道:「他們打不過這個妖人。」韓一鳴十分詫異,看了靈芯一眼。靈芯道:「這妖人的怨氣太濃,因此他們打不過的。」韓一鳴猛然想起從前司馬凌逸曾對他說過,眉心燈最耗修為靈力,這樣長久點亮,他們必定吃虧,那他們打不過虞衛佑,就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虞衛佑身上怨氣散出,韓一鳴便見那團向著鎖靈壺湧去的靈力越發慢了。靈芯道:「師兄,這團靈氣之中,也有怨氣。」韓一鳴道:「師妹,你看得出那靈氣中的怨氣是從何而來麼?」靈芯道:「我並不懂這個,只不過那團靈氣當中,也有極重的怨氣。」韓一鳴對著那團靈氣細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看錢若華,他面上已凝重起來,之前輕鬆的神情早已沒了,額頭上微微見汗,想必他也急著要將靈氣都吸入鎖靈壺內去,但這靈氣卻十分不情願,因此他也是拼上了全力。
忽然眼前一暗,韓一鳴只覺平地起了一大風,本來環繞著虞衛佑飄浮的兩柄圓斧都向外擴開,雖在結界之中,韓一鳴也聽到了嗚嗚風聲。虞衛佑身上透出來黑氣隨著圓斧向外擴開,也向著平波門下弟子瀰散開來。靈芯忽然道:「師兄,我害怕。」啪的一聲輕響,韓一鳴只覺身邊有什麼壓了過來,連忙去看靈芯。靈芯本就白得晶瑩的面容越發白了,白得微微發出光來。她眉心微微有了一道黑影,知道她被虞衛佑所傷,連忙道:「師妹,你怎樣?」靈芯道:「我還好,有靈悟。只是他的怨氣太重,我有些承受不住。」韓一鳴自見靈芯以來,只見她以她與生俱來的靈力舉重若輕,這還是頭一回見她吃虧,連忙道:「那我們收了結界出去?」靈芯道:「不能出去!師兄,我的結界已經破了,現下是靈悟的靈力在支持。我也不敢出去,我受不住他那個怨氣。」韓一鳴道:「那你就在結界當中,我去看一看。」靈芯道:「師兄也不能出去,靈悟頂得住,我們就看著,等他們打完了,我們再出去。你現下出去,絕對吃虧。」
她倒是言簡意賅,韓一鳴向她手臂上看去,小蛟龍靈悟如一道塗在她臂上的淡淡金粉,微微發出光暈,十分柔和,向虞衛佑看了一眼,他兩眼只看著錢若華,雖然並沒有看向這邊,對這邊似還是未曾察覺,微微放下了心,向虞衛佑背上看去。虞衛佑背上的衣裳在他眼中如同無物,那一隻隻眼睛,看得再分明不過。此時那些眼睛已都十分獰惡,韓一鳴記得那是他同門的眼睛,虞衛佑將他同門的眼睛都背在了背上,不知這可是他靈力來源之一?猛然間,那些眼睛中,有一隻眼睛變得血紅。雖是暗夜之中沒有光芒,又有黑霧,但韓一鳴還是清楚看到那隻眼睛的瞳孔由烏黑變作了血紅。
這隻眼睛一變,旁邊的眼睛都開始流出血來,轉眼,虞衛佑背上的眼睛,都流出血來。只是那些眼睛並不變紅,依舊是黑色,但眼眶內溢出血來,順著他的背上流淌下來!韓一鳴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他雖不膽小,但看到這許多眼睛同時流血,還是說不出來的驚悚。那些鮮血流到他的腰便消失不見了,韓一鳴也說不清到哪兒去了,就是看不到了,再怎麼樣也看不到,心知不妙,向靈芯看了一眼,靈芯倒還好,依舊看著外面。除了眉間微有黑氣,神情面貌也再沒什麼變化。靈芯十分靈透,道:「師兄,我沒事。但他們外面的人,卻不妙了。」韓一鳴再向外看去,只見平波門下弟子的桃木劍都紛紛暗了下去。
這倒是個意外,大敵當前,平波門人絕不會束手就擒,不會收了法術,但桃木劍便是暗下去了。靈芯道:「我知曉了,他用的是怨靈,他背上這許多眼睛,都是怨靈。怨氣太重,殺氣也就重了。並且我聽沈師兄說過,很多法術中都會加上靈力,並且在很多門派之中,靈力就是血。他這些血,厲害非常,也含有許多靈力怨氣。我是靈體,若只是用尋常法術,他決計傷不了我,但他用的是血,這血我就非常怕,只要中了一點兒,我的靈力就大打折扣了。
他的這個怨氣雖不是對我而來的,但若是沒有靈悟,我就真承受不住了。」韓一鳴恍然大悟,白櫻師叔為虞衛佑所傷時,只怕就悄悄中了他的這怨氣,只是那時自己疲於奔命,不知曉不覺查罷了。以白櫻師叔的修為,怎樣不至於那麼快便中了虞衛佑的道兒,但若是中了他這怨氣,靈力打了折扣,就有些說不成了。只是這也只是過後猜想罷了,過往一切早已煙消雲散,想要去問去查實,也沒這個機會了。
平波門人除卻錢若華,都跳起來對著虞衛佑發難,虞衛佑面上浮上一絲笑容來,卻是十分得意,韓一鳴一看,便知他是先下手為強了。平波門下弟子顯然未曾防到他會如此,因此桃木劍上的靈光都黯淡了下去。靈光暗了,他們法術就要大打折扣了。果然一人喝道:「妖孽,你果然是個妖孽,暗地裡下手,真不要臉!」虞衛佑哪裡去理會這些言語,面上微笑微微緩和下來,但韓一鳴卻見他背上的那隻紅眼睛慢慢變大,一時間,那些流血的眼睛裡,流出來的血都變作了黑色。韓一鳴怎樣看,都覺得無比邪異,但也看明白,要打敗虞衛佑這個法術,須得先破了他那隻紅眼。
這裡才不過這樣一想,那紅眼已對著韓一鳴所在望來!似乎它察覺了韓一鳴想要破去它的法術!只是靈悟的靈力,它穿透不了,對著這邊望了一望,又轉回去了。只是紅眼之中,也流出血來,靈芯閃身躲在韓一鳴身後,身上瑟瑟發抖,韓一鳴知她害怕這些血,小聲道:「這血對你是很大的傷害麼?」靈芯道:「師兄,我不能沾上一點血腥,沾上了血腥,我就化了。我修為還沒成。他那隻眼流血,就是要刺穿靈悟的結界的。」韓一鳴回頭向靈芯臂上那一圈金粉涂泥般的靈悟看去,只見靈悟依舊發出淡淡金光,與平時一般無二。
心中不知靈悟的靈力可會被虞衛佑穿透,但卻對靈芯道:「師妹你放心,我必不讓他半點血污濺到你身上,不讓你的修為被他所損毀。」說到這裡,一個聲音在他心中道:「憑我靈力,無穢無垢。」這個聲音自來也不曾聽過,十分清朗。韓一鳴大吃一驚,這是什麼人?居然能夠在他心裡說出這句咒語來!正在吃驚中,靈芯已飄身而起,清清楚楚自口中吐出:「憑我靈力,無穢無垢。」八個字來。韓一鳴越發吃驚,飄於空中的靈芯身上發出淡淡紫光,慢慢現出本來形狀,一朵微放的紫色睡蓮。
韓一鳴已知這句咒語在這時能救靈芯平安,當即指著靈芯,也在心中唸過這八個字,伸手將靈芯招到手中,收入懷內,繼續向外張望。平波門人之中,錢若華只是催動那鎖靈壺,其餘的人,已處在下風,想來虞衛佑那流血的眼睛,讓他們的法術大打了折扣。他們手中的桃木劍本是闢邪所用,這時卻全被虞衛佑的邪氣壓了下去。韓一鳴眼睜睜看著那邪氣如同一層黑氣籠上了平波門人的臉面,他們的臉面也開始發灰了。只聽靈芯的聲音道:「他們的臉色一黑,就要死了。」韓一鳴不禁十分吃驚,虞衛佑不似厲害到了這一步呀?
怎麼他的法術卻能如此邪惡!忽然見一道濃濃黑氣直撲過來,韓一鳴一楞,胸口一熱,一道淡淡金光,如同金粉塗成的靈悟自他懷中飄了出來,靈悟現下已沒了龍頭龍身上那片片龍鱗,只是一道淡金色金粉涂出來的龍形了,只有龍眼處,有著二點紅光。它與它的父母,白龍金蛟是大相逕庭了,它的父母韓一鳴都見過的,就是本相,也是見過的,那著實是龍是蛟的。就算白龍沒有能真正成龍,韓一鳴也認為他就是龍。而靈悟卻全然成了只有模糊龍形的一道金粉,只有其神,不見其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