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二十六章 無名
韓一鳴正想點頭稱是,一個人影自遠處飄來,十分眼熟,令他不由得愣了一愣。司馬凌逸見他愣著,也收住了口,向他所看之處看去,只見一個紫衣女子,已飄得近了。烏髮如雲,容顏似雪,一雙紫眸,晶瑩璀璨,面上神情頗為冷淡,正是紫裳。
她似是緩步而來,衣袂輕揚,卻在片刻之間,已來到二人面前三尺之內。韓一鳴不料她也會在此出現,但也感歎青龍之厲害,連紫裳都尋了來。正在胡思亂想間,身邊的司馬凌逸已雙手抱拳,對紫裳行禮:「見過紫裳前輩。」紫裳輕輕點了點頭,卻對韓一鳴掃了一眼,韓一鳴與她雖是見過數次,但每次她都對他視而不見,此時見她此眸對著自己照來,先是一愣,隨即只覺衣袖被司馬凌逸輕拉了一下,回過神來,也施了一禮,隨著司馬凌逸道:「拜見紫裳前輩。」
紫裳冷冷看了他一眼,連頭都未點一點,轉而問司馬凌逸:「你師父沒來麼?」韓一鳴也不以紫裳的冷淡為意,她向來便是如此冷淡的。司馬凌逸道:「道長是知道的,我師父自師祖下山周遊,便不曾下過靈山,因而這回,靈山能來的都來了,他老人家也還是不來的。」紫裳冷冷哼了一聲,轉身走開,司馬凌逸道:「恭送前輩。」韓一鳴見他頗為恭敬,也正自奇怪,忽然只聽紫裳道:「你如此做作,是何意思?」抬頭一看,不知她回時又轉回身來,一雙水晶般的眸子,帶著幾分惱意,對著司馬凌逸。韓一鳴早知她古怪之極,卻不知她這般刁鑽,便連恭敬,她都要挑剔幾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司馬凌逸施了一禮,道:「弟子只是恭敬,別無他意。」紫裳黛眉微鎖,晶瑩的眸子瞬間變得深濃起來,似有一股極深的紫氣在她眸中轉動,不過片刻之後,又化了開去。她冷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司馬凌逸直至她去得無影無蹤了,方才直起身來。韓一鳴心中頗有些不忿,心道紫裳怎麼如此放肆,道:「師兄,你何故如此?她……」
司馬凌逸「噓」了一聲,止住他下面的話頭,韓一鳴立時想起紫裳修為也不並差,立時住口。片刻之後,司馬凌逸道:「師弟,不是我做師兄的說你。從今往後,提到前輩,你理當禮敬三分!」韓一鳴立時覺得自己輕薄,道:「是。是我不對。多謝師兄指點。」司馬凌逸道:「不論別人如何看待她,但咱們,卻不能學他們的樣。有的事情,你日後慢慢會知,這時不是說事的時候。咱們還是接著說先前的話頭。」
韓一鳴道:「是。」司馬凌逸道:「但凡靈刃,都各有靈異,只是有一點相通。那便是沉重無比,只待有緣人,或是靈劍本身的主人,方能舉重若輕,揮灑自如。騰蛟,顧名思義,乃有蛟龍之精附著於其上。蛟,乃是七情未參透的龍種,七情不能參透,又無逾越青龍之規的,便會成為蛟。雖說不見得成龍,卻也是呼風喚雨,厲害非常。」韓一鳴不禁想起金蛟來,那出塵美麗的女子,也是幾千年的靈物。可轉念一想騰蛟劍上附有蛟龍之精靈,不由得又覺不可思議,他無法將金蛟之蛟與騰蛟劍之蛟混為一談。騰蛟劍是靈劍,鳴淵劍也是靈劍,都是有靈之物,但卻是再無情感,冷酷銳利到了極點,怎能與那溫情婉轉的出塵女子相提並論。因而令他有些歎息,原來有情至無情,僅只是一步之遙。
司馬凌逸仍舊道:「斬犀劍,卻與犀無關。犀乃是產在那諸瞻部洲還要南方的密林之中。我也不曾見過,那地方太遠。但我看咱們靈山的藏書中曾道,此物雖不食肉,卻最是皮厚,可算是天下有著最為堅硬的厚皮之獸。皮厚且不說,還硬若銅鐵。尋常兵刃,砍將上去,連道白印都不能留下,便是用咱們慣用的寶劍,若無修為,不有劍光,也難一劍將其斬成兩半。但若是用斬犀劍,只要你提得起來,不用修為,一劍便能將犀斬成兩段。此劍不出手則罷,若是一出手,便不會無功而返。因此,此劍不到萬不得已,明晰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不過你若是遇上機緣看,便看上一看罷!便是騰蛟劍,你也向元慧可以借來一看的。」
韓一鳴點了點頭,道:「師兄,那辟獬又是什麼劍呢?」司馬凌逸道:「說起辟獬刀,很是有些奇異,若要硬將其歸之於劍,也只能算是一柄殘劍。」韓一鳴一愣,殘劍?卻也不打斷大師兄,司馬凌逸便接著道:「無名從不回應叫自己名字之人,也不說話,本就是一奇。大凡人都有奇異之處,但到了他這裡卻更加奇異。辟獬原來是一柄刀,只是刀身與如今的刀大不相同,十分薄窄。不過劍本就是自刀而來,刀為劍的前身,從前之人都是配刀的。後來刀刃變得薄、快、精、巧,兩邊開刃,成了劍的形狀,世人才改為配劍的。因而這兩者形狀相似些,也不奇異。只是這辟獬算得上四把靈刃之中,最為苦老的一把。獬乃是上古異獸,似羊非羊,似鹿非鹿。頭顱正中長著一隻獨角,卻是一隻靈角。能辯善惡,若是遇人相爭,它最是歡喜,悄悄站在一旁。然後靈角便會將有錯之人頂倒,它便會將那有錯之人吃下肚中。」
韓一鳴「啊」了一聲,道:「有錯便要被吃下肚中麼?這世間有錯之人多了。只怕它這樣吃下去,早就沒人了!」司馬凌逸道:「正是如此!因而黃道長的師父一夕道長,見人間有了律法約束,而獬在悄然之中,仍是食人無數,毫無收斂,不聽勸解。便走遍天下,要除此一害。後來偶遇鑄劍師張鴉九,便向他請教。張鴉九聽一夕道長說了除獬之舉,深覺此事迫在眉睫。便將自己尋到的五金之英分了一些給一夕道長,助道長成事。」
第十一卷 兩難(上) 二二七、機緣
(更新時間:2007-1-22 19:55:00 本章字數:2240)
「並說需去求得日月精華與之匹配,獬非凡物,若無這些日月精華,徒有五金之英,不能成事。臨行,又給了一夕道長一塊精魄磨劍石,這磨劍石只有兩塊,張鴉九給了一夕道長一塊,自己留下了一塊。張鴉九用他的一塊精魄磨劍石磨礪了鴉九劍。而一夕道長卻不會鑄劍,他善於煉刀,百年之後一夕道長不知自哪裡尋得日月精華,煉成寶刀,又用精魄磨劍石磨礪了辟獬寶刀。」
張鴉九這個名字,韓一鳴從未聽說過,但也不多問。只聽司馬凌逸又道:「從前有三位鑄劍大師,先一位是歐冶子,鑄出湛瀘、魚腸、巨闕、純鈞、太阿,其實諸劍更是無從細數。這其中你該聽說過魚腸劍,《刺客列傳》中有專諸刺吳王僚的記載,便說的是魚腸劍的故事了。」韓一鳴記得《刺客列傳》乃是出自《史記》,只是自己讀的時候生吞活剝,似懂非懂,因而記不得了。越發佩服大師兄淵博。
司馬凌逸道:「與歐冶子同時的便是干將莫邪,歐冶子與他們聯手製出泰阿、七星龍淵,當然干將莫邪兩柄名劍,你該是聽說過了。」韓一鳴點了點頭,司馬凌逸又道:「他們去世之後,無人再能鑄出好劍,及到後來,便有了張鴉九,聽說是金烏附體,鑄劍吳山中,天與日時神借功,其鑄劍的本事也是非同一般。一夕道長煉出辟獬寶刀,便故意與人口角,將獬引了出來,一刀奏效。雖說我並不知獬是否如蛟犀那般難以對付,但自從之後,天下再也無人被獬活活吃下,可見此物也極是靈物之一。」韓一鳴歎道:「如此說來,這也是極厲害的寶刀了!」司馬凌逸道:「是。只是這辟獬寶刀到了無名手上,卻更加離奇。黃道長門下弟子中,一直無人能背得動這辟獬寶刀,便是黃道長,也只能提起,不能使用。多年來一直都色澤暗沉,全無靈氣。因而一直都是供在一夕道長靈前,只是每年祭奠一夕道長時,才拂拭一遍。」
寶物蒙塵,確實令人心痛。韓一鳴歎了口氣,依舊聽下去。司馬凌逸道:「百多年前,無名誅殺魔星,之後投在黃道長門下,他天長日久不說話,不理會身邊事務,眾人也不理他。哪知有一日眾人起身,卻見他不知自哪裡拿了一把黑沉沉似刀非刀之物,四處亂砍,便是對了那巨大的山石,也要砍上一刀,卻是所向披靡,刀至石開。眾人這才醒悟過來,趕到一凡道長的靈牌面前,只剩一把空刀鞘,這才發現他手中的刀,正是辟獬!再去找無名,無名卻不見了。過了幾日,在山後找到他,他卻不知自哪裡將精魄磨劍石的殘石都拿到手了,生生將辟獬刀打磨成了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殘劍!」
韓一鳴驚奇不已,不由得道:「無名如此厲害麼?」司馬凌逸道:「倒不是他厲害,乃是精魄磨劍石厲害。只有精魄磨劍石,方能如此打磨。這半塊精魄磨劍石,在一夕道長寂滅之後,便沒了蹤影,連黃道長都找尋不到。卻被他不知自哪裡刨了出來,也是奇異。五金之精,世所罕有,日月精華,也是非百年不得,只有精魄磨劍石方能磨得動,能磨出鋒礪。名動天下的名劍不多,一來是精金異鐵不多,二來是磨礪名劍的磨劍石極少。便如這精魄磨劍石,世間就只有兩塊,一塊磨出了鴉九劍,另一塊的一半,磨出了辟獬刀。無名用剩下的半塊,將辟獬刀磨成了劍,之後便再無此石。因而所有的名劍,都是獨一無二!」
司馬凌逸本是海納百川,所識頗多,因而說起這些故事,娓娓動聽。韓一鳴聽得津津有味,忽然想到一事,問道:「大師兄,那辟獬怎地會是殘劍?」司馬凌逸道:「無名用那半塊磨劍石,將刀背打磨了一番,但刀背總是厚些,磨石越磨越薄,五金之精卻不是那樣好磨的。他最終將刀背挨著刀柄那一部分磨出刃口,而刀背至刀尖那一段,只是徒具有了劍的形狀,卻沒有開刃,因而只能算是殘劍。」韓一鳴「啊」了一聲,心道:「這也不下於暴殄天物了!」卻是不好說出來。
停了片刻,司馬凌逸又道:「黃道長大為惱怒,無名損毀師門寶物,本該受罰。但黃道長拿起辟獬寶刀,卻察覺輕了不少,便是自己使用,也能發揮其二、三成威力了。大是驚訝,他門中自一夕道長之後,便沒有了能鑄刀劍之人,無名無師自通,也算是有異能了。因而歡喜異常,自此之後,此劍便歸道長與無名共有。但多是背在無名背上,畢竟,無名打磨過辟獬寶刀後,這把寶刀只要到他手中,便輕如無物,而黃道長卻不能如此。自此辟獬寶刀也可叫做辟獬寶劍。」
忽然顧清泉的聲音道:「大師兄親眼見過辟獬寶劍麼?」韓一鳴一回頭,顧清泉與沈若復早已來到身邊。司馬凌逸笑道:「我已說過了,觀看靈刃,也是要講究機緣的。我還未遇得機緣,因而不曾見過。」韓一鳴道:「是,大師兄說的是。」司馬凌逸道:「不過小師弟,你卻已到了機緣,該看一看這幾柄靈刃了!」
韓一鳴一愣,不解其意,司馬凌逸道:「四柄靈刃,都在四位誅魔弟子手中,本就是一種機緣,千載難逢的機緣。元慧又來求看劍,又結了一回緣。下次你再遇上機會,便可向他借劍來看上一看了。」韓一鳴愣了一愣,他並不是十分想見識,但顧清泉與沈若復卻是一臉艷羨,顧清泉道:「師弟,看劍之時,你叫上我可好?我素來喜歡兵刃,何況是名動天下的靈劍,實是想親眼目睹。」沈若復也道:「師弟也帶上我同看罷,我極想見識一番。」韓一鳴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如同他不喜歡在別人面前顯擺鳴淵寶劍一般,他也不愛去看別人與眾不同的事物。
小韓還會有新的機緣,明天就講他新的機緣。感謝書友們的支持,祖國的南方降溫呀,大家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