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屠龍 三一六、無能為力
(更新時間:2007-4-4 21:56:00 本章字數:2206)
白龍死了,龍軀碎裂,龍角和龍鱗都殘缺不全,但龍骨與龍皮也大有用處。韓一鳴遠遠看著各派分拿白龍的龍骨與龍皮,牙關緊咬。他不能走近去,他會破口大罵,會揮劍趕逐!好在靈山派沒有人去拿,他心中略微好受些。若是靈山派有人去拿,他便立時便反出派去,永遠離開靈山。
金蛟自始至終,都不見蹤影!他們不是情深意重麼?白龍死了,韓一鳴卻再沒見到她的蹤影!各派等了幾日,也再沒等到青龍尊者或者它座下尊使的傳訊。看來金蛟也是在劫難逃了!韓一鳴悄悄用心細看過,再也看不到分毫靈光,連白龍與金蛟後代那不能掩飾的靈光,都不再能看見了!金蛟,有著溫柔情意的靈物,彷彿不再存在於這個世間。難道她也……他們都離開了他,永遠離開了他。白龍、金蛟,宛如一個美夢,結局卻是那樣淒涼!如今夢醒了,一切卻沒有恢復原樣,他的師父、師叔幾名師兄,還有各派識得不識得的師兄,都葬身在了這場夢裡。
他有懷裡,有一枚龍鱗,唯一一枚完整的龍鱗!晶瑩潤澤,雖說靈光已逝,但還是如同長在它的主人身上時一般晶瑩剔透。韓一鳴將它密密藏在了懷內,這是白龍唯一一枚鱗片,無論如何,不會交給他們去瓜分!如今白龍靈光散去,他更不怕別人看出他身帶龍鱗了!
站了一陣,身後有人道:「韓師弟!」卻是明晰的聲音,韓一鳴轉回身來,明晰道:「韓師弟,我這就回去了,特來向師弟告辭!」韓一鳴看著明晰,也是一臉疲憊,歎了口氣:「師兄一路順風!」明晰頓了一頓:「韓師弟,盧師叔和陳師叔對我們這些小輩都極是關照,師弟和陳師叔與救過我一命,我十分感激。懇請師弟節哀。後會有期!」他言辭乾脆,說畢,對著韓一鳴抱拳行禮。韓一鳴默默還了一禮,看著他轉身離去。
明晰離去,趙浩洋也召集靈山弟子,要回靈山去了!韓一鳴捧著師父的舊衣,默默站在師兄們身後,忽然一個灰袍人過來,對趙浩洋行了一禮,說了幾句。趙浩洋便道:「一鳴,你來!」韓一鳴走上前來,趙浩洋道:「一鳴,元慧掌門請你過去說話。我讓你大師兄陪你同去!」轉而道:「凌逸!」司馬凌逸也走上前來,趙浩洋道:「凌逸,你小師弟去與元慧掌門相見,你陪他同去罷!我帶了你師弟師妹們先回去!」
司馬凌逸對韓一鳴看了看,道:「是。」趙浩洋道:「之後你們便直接回靈山來罷!我們便先去了!」他召出寶劍來,隨著碧水寶劍,飛上天空。這邊眾人也都隨著他飛入天空,道道白光劃過長空,片刻之後沒了蹤影!
地上只剩了韓一鳴、司馬凌逸與那塵溪山那名師兄。韓一鳴這幾日頗覺心力憔悴,打不起精神來,雖見那名師兄有些眼熟,卻不去細想,只是低了頭默默不言,司馬凌逸便道:「師弟,你見過這位師兄的,這是塵溪山的大師兄,劉師兄。晨星師兄,又勞你親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哪裡當得起?你只讓位師弟來便好了,怎地又自己親自來?」
劉晨星道:「司馬老弟,掌門親自囑咐,我自然是親自來了。何況咱們如此相熟,你也不必客氣,我也想親自來給趙師叔辭行!」他聲音沉潤,韓一鳴終於想起這位劉師兄,便是從前元慧讓他大禮來請自己時見過的師兄,見大師兄與他相談甚歡,自己越發不必去插口說話,只是跟在大師兄身後。
走了片刻,韓一鳴已遙遙望見元慧站在一群灰衣弟子當中,強打起精神來,跟著劉晨星迎上前去。元慧遠遠便笑道:「司馬師兄也來了,好生難得。」司馬凌逸笑道:「掌門太客氣了,還特意請大師兄去請韓師弟前來。我師叔不幸離世,韓師弟十分難過,這幾日便不說什麼話的,若是言語上有不到之處,還望掌門不要見怪才是。」
元慧微微一笑:「司馬師兄太過客氣了!嗯,劉師兄,請將司馬師兄請去那邊小憩,稍坐片刻,我與韓師弟說幾句話便可!」司馬凌逸微微一笑,轉回身來對韓一鳴道:「師弟,你也振作些。」隨了劉晨星去一邊談天說地,將韓一鳴留在元慧面前!元慧對著韓一鳴看了片刻,歎了口氣:「師弟,你開懷些!」韓一鳴默默無語,半晌才道:「多謝師兄!」元慧道:「嗯,我這裡也要回塵溪山了,請師弟前來,乃是有句話想要對師弟說。」韓一鳴看了他一眼,元慧道:「師弟,你我有些事,都不欲人知,也不好與別人說起,倘若師弟有空,我回去後便請師弟到我塵溪山來盤桓些時日,也好細細說一回,還望師弟不要怪我冒昧!」韓一鳴也歎了口氣,元慧後來確實做到了守口如瓶,二人之間確實也有些令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只是現下全然沒有這種心思,只是道:「承蒙師、不,掌門關照,到時定然前來打擾。」
元慧歎了口氣:「師弟,我不也是你的師兄麼?你不必叫我掌門,還是叫我師兄好些!」韓一鳴只道:「是。」元慧看了看韓一鳴,忽然道:「我已囑咐塵溪山弟子,絕不許去拿取白龍的龍骨與龍皮。」韓一鳴一怔,看著元慧。元慧歎了口氣道:「我雖與他沒什麼來往,但他確實令我很是佩服!只是我只能約束本門的師兄師弟,別派,我便無能為力了。」
剎那間,韓一鳴眼中一酸,立時看向別方,片刻之後才轉過頭來。元慧道:「梵山派似乎也是空手而回。師弟,你若是見了明晰師兄,也該去謝謝他才是。」一句話說中韓一鳴心事,韓一鳴也歎了口氣。兩人站了片刻,韓一鳴道:「師兄,若是再沒別的,我便先得告辭了。」元慧點了點頭,道:「一路順風,他日我來相請之時,還請師弟萬勿推辭!」
第十五卷 掌門(上) 三一七、貫通
(更新時間:2007-4-5 15:59:00 本章字數:2247)
離開那片傷心之地時,韓一鳴在空中對著地上已破爛不堪的白龍看了一眼。抬起頭來,卻見遠遠的天空之中站著一個紫衣人。紫裳,她寧立風中,也望著下方的白龍。神情頗為傷懷,紫衣映襯之下,她的面目沒有絲毫血色!韓一鳴不禁想起她曾經流淌的兩行血淚,白龍死了,她也很傷心罷,可韓一鳴想迷惑的是,她看似對白龍情深意長,卻也不曾站在白龍那邊。雖說談不上與白龍真正交手,但她在白龍前來為難諸人的時候,全然是站在白龍對面的。她到底是怎樣的心境?會這樣矛盾?韓一鳴想不明白,也無神細想。飛出老遠了,回過頭去,卻還能望見天際那點若有若無的紫色。
回到靈山好長一段日子裡,韓一鳴在夢中都會重見白龍死前的種種。有的時候是他丰神如昔,卻毫不留情!有時是他那空空如也,讓人戰慄的雙眼對著自己。還有時是他殘破得不忍目睹的身軀最後的掙扎。自然也少不了師父與四師叔最後的驚鴻一瞥。每次都是在淋漓的大汗之中驚醒過來,心跳得如擂鼓一般,睜大眼睛對著黑暗靜逸的屋頂,才漸漸平復下來。
已然都成為過去了,他卻總是在夢中一遍遍重見!擦一擦滿頭的冷汗,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在夢裡大喊大叫,因而每一回都不曾驚醒同屋的顧清泉。可是當他向顧清泉看去時,卻發現顧清泉雖是躺在床上,兩眼卻是睜著,也在一室寂靜之中,清醒地望著屋頂!
一片寂靜之中,顧清泉歎了口氣:「師弟,你又做惡夢了?」韓一鳴也歎了口氣:「師兄,驚擾你了!對不住!」顧清泉淡淡地道:「沒有!你沒有驚擾我!是我自己睡不著!聽你在床上翻身,還有,嗯,師弟,你,你哭了!聲音很低,但我聽見了!你夢裡很痛苦麼?我每晚都聽你睡不安生!你何必如此?為何不痛痛快快大哭一場呢?」韓一鳴一愣,伸手一摸自己的臉頰,面頰濕潤!原來他在夢中哭了,自己卻不知道!
顧清泉兩眼望著屋頂道:「師弟,我也很難過。我也想不明白,到了最後,怎會變成這樣?」韓一鳴默然,誰也不曾料到,會是這樣!回到靈山之日,看見大師伯的時候,韓一鳴簡直不敢去看大師伯的面容。但不容迴避的是大師伯畢竟是大師伯,從此之後跟隨師父修行的弟子,連自己在內,都要隨著大師伯繼續修行。從前跟隨四師叔修行的弟子,則跟五師叔繼續修行。修行,還是要繼續下去。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原來乃是指那那沒有無休無止,沒有盡頭的歲月!
兩人都不作聲了,各自在心內思索。許久之後,顧清泉道:「師弟,好在咱們沒有看見白龍的屈服!他至死,都是不服的,沒有絲毫的妥協!也因了他的不妥協,我才覺著並不那麼傷心!唉!」韓一鳴也說不出話來,顧清泉說的對,若是看見了白龍的妥協屈服,不知自己現下是何心情?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或許便是因白龍的寧死不屈,心中越發難過。可是顧清泉說的也對,若是白龍在那個時候屈服了,只怕自己會更加難過!
顧清泉道:「師弟,你也該開懷些!凡事總要向前看,才好!」韓一鳴無言以對,默了一陣,才道:「多謝師兄勸解!嗯,睡罷!」翻身對著窗外,卻依舊睜著眼睛。
一夜無眠,天亮之後,隨著眾師兄來到聿樂之上。一如往常,秦無方與弟子們說話,他也是沉默不語,過耳不聞。待得各位師兄都將疑問問過大師伯,求得解釋之後,眾人一起告辭。韓一鳴也站起身來隨著出去,他才轉過身,便聽大師伯道:「一鳴,你且等一等!」韓一鳴收住腳步,轉回身來,依舊低著頭。這些日子渾渾噩噩,不免些心虛,再加之心情低落,竟不敢抬起頭來正視大師伯。
各位師兄都魚貫而出,他這些時日神思昏亂,人雖來到大師伯面前,卻不曾細聽過大師伯說什麼。及至今日大師伯出聲喚他,才回過神來,聽著師兄們都出去了,聿愛之上,除去風過竹稍帶來的「沙沙」輕響,便是一片寂靜。大師伯也不出聲,韓一鳴忽然覺得心中百感交集,沒來由的,一陣陣的傷心圍上身來!
良久之後,才聽大師伯道:「一鳴,你坐。」韓一鳴在竹椅之上坐下,依舊不敢抬頭。生怕自己抬起頭來,會傷心流淚,會失聲痛哭。片刻之後,只聽大師伯道:「一鳴,你為何會如此壓抑自己呢?來來來,喝一杯茶,喝過之後,我有話對你說!」
一隻白瓷茶杯遞到面前來,幾片淺綠的新茶,在茶杯之中輕輕舒展,茶香四溢。韓一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倒也辨不出好壞,但是鼻中卻一酸,似乎有東西自四肢百骸一起向胸前聚攏來,在胸前凝成巨大的一塊,向自己頭上湧來。
秦無方道:「一鳴,這杯茶中,我加了一個小小的法術,叫貫通法。我看你憋了許久了,不如貫通一回,哭個痛快!」他話音未落,韓一鳴已失聲痛哭起來,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哭聲是那樣響亮,聽在耳中,都有些歇斯底里。這一哭哪裡還收得住,一氣哭了下去,狠狠哭了一回。
他越哭,心中的鬱塞便越是鬆動,越哭,越覺得暢快淋漓!漸漸的,心中清爽起來。他哭過之後,心中緩和了許多,拭去滿面的淚痕道:「多謝大師伯,弟子好多了!」秦無方道:「一鳴,哭,未見得便不好。無情未必真男子!你不必太過壓抑!」韓一鳴點了點頭:「弟子謹記師伯的教導。」秦無方道:「好!我給你一件衣服。」
秦無方向那邊竹几上一指,韓一鳴已見那竹几上放著一件疊得齊整的素衣,一塵不染。秦無方道:「這是你師父穿過的,本來不必以物為念,但我看你的確是個重情誼的孩子,這套衣服就給你罷,雖說是你師父穿過的,但我也用過法術,煥發一新了,你也可以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