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果然小鬼又露出了好玩的表情，不敢置信就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卡路亞饒有興致的望著貝芬，良久才一本正經的說：“應該都很容易買到，科林的雜貨店商品很齊全，這裏靠近赫爾頓港可不是白搭的。”

　　說完，絲毫不理會犬族少年一臉糾結，耳朵耷拉下來的樣子，卡路亞心滿意足的回營地去了。至於貝芬會不會因此就掉以輕心，那可不是他該理會的範圍。

　　小鬼的速度還挺快的嘛……不到一刻鐘，貝芬就老老實實拖著一個大口袋站到面前，卡路亞卻很想笑。貝芬不會是因為自己讓他去買東西而不是親自採集，就感恩戴德了吧，如果真是這樣，他也太單純了！以為自己真會對他手下留情嗎？不過，確實很難得看到他這麼乖巧的樣子……卡路亞捏了捏手指，按捺下想去揉揉他耳朵的衝動。

　　將全部的材料分門別類整理好，估算了一下製作藥劑的時間，卡路亞對貝芬說：“一個時辰後過來。”

　　貝芬猶豫了一下，“那我現在……”

　　卡路亞聳了聳肩：“隨便你找點什麼事做，不過我要是你，就趕緊把肚子填飽。”因為待會你不可能有精力吃東西，而不吃東西又很難有體力熬下來。

　　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拿著配製好的藥劑，卡路亞再看一眼充滿期待的貝芬，也不知道怎麼就脫口而出了這句話，“喝下這支藥劑後可能會很難受，你確定，要使用嗎？”其實這種藥劑也可以製作成效用相同的藥湯，藥湯雖然沒有藥劑令人痛苦，卻必須連續使用一段時間，他和貝芬可等不起。

　　“難受？”貝芬呆了一呆，遲疑的目光落到卡路亞指間藍瑩瑩的藥劑上。

　　卡路亞的語氣很淡，“沒錯，會讓你覺得，寧願死掉也不要再忍耐。”

　　誰知貝芬卻忽然望向他，眼神有點怪異，“你怎麼知道，你用過？”

　　卡路亞不由的一頓，這個小鬼，有時候還真是該死的敏銳！他偏開眼，冷冷的說：“有些事情，不是你該問的。”

　　“……哦。”貝芬真的沒有再問，低下腦袋思考了一會，“沒關係，我要用。”

　　卡路亞不置可否：“不怕？”

　　“我才不怕呢！”少年挺了挺胸膛，“這是在為牙塔大人做事，就是要了我的命，那也沒有關係！如果這點苦頭都吃不來，我還不如乖乖回去！”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卡路亞瞇了瞇眼，小鬼這副樣子真刺眼——為了牙塔大人？牙塔有自己這個賣命的就夠了！

　　貝芬可不管他在想什麼，幾乎是搶一樣把他手上的藥劑奪過去一口氣灌下，然後如臨大敵的瞪大眼等待難受到來。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是有點隱隱的疼痛，但也沒卡路亞說的那麼嚴重。難道他又在捉弄自己？正當貝芬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身體裏的痛楚好像積累到了一個極限，驀地爆發出來。

　　貝芬咬緊了牙，額頭上因為疼痛飛快的冒出大顆大顆的冷汗，轉瞬間匯成溪流順著下巴滴在地上。剛剛還坐著的少年不由自主的蜷縮在地上，身體隨著一波一波襲來的痛苦微微抽搐。脖子上青筋不受控制的綻起，犬耳也僵直了，不一會兒，他的嘴唇就被咬出血來，淡淡的鐵銹味在口腔裏擴散開來。

　　卡路亞不禁有些驚訝，即便這麼痛苦，貝芬也沒有叫出聲來。

　　他看的出貝芬在極力壓制，恍惚中，當初自己所體味到的一切好像重新回來了，只是這一回，他成了旁觀者。看著貝芬壓抑著痛苦蜷成一團，卡路亞的冷眼稍稍有些變了。就算小鬼把自己曾經承受過的再經歷一遍又能怎樣？難道當初的痛苦就能被忘卻了？不，他忘不掉的，那種血管似乎被撕裂，骨頭似乎被磨碎的感覺，永遠也忘不掉……卡路亞歎了口氣，“貝芬。”

　　正在與疼痛對峙的貝芬聽到了他的聲音，眼神清明了一瞬，疑惑的往這邊望了一眼，緊接著又轉變為失神。

　　“……獸形的話，會好挨一些。”

　　卡路亞沒發現嗎？這句話說出口，不啻於承認了自己的確用過這種藥劑。

　　貝芬一個激靈，咬緊嘴巴努力讓自己冷靜，卻並不明白為什麼思緒的重點會放在這件事上。只是……好像知道了這事，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就不那麼可惡了。

　　過了一會，卡路亞沒有等到貝芬變成獸形，而是始終維持在少年的模樣，被疼痛折磨得有些猙獰的面孔上透出一絲懊惱。他恍然大悟，怎麼忘了呢，因為血脈不純，貝芬本來就無法自由掌控形態的轉變。

　　嗯，依稀記得在族裏的典籍中看到過類似的記載……他思索片刻，翹起唇角。很好，自己的記憶力很不錯，“聽好了，小鬼。”

　　“……嗚……嗯？”

　　居高臨下看著貝芬蜷縮在腳邊，卡路亞驚訝的發現自己並沒有多少快意，他轉開眼，“記下我念的這句咒語。”他不知道能不能對犬族產生效果，但不試一試又怎麼行？

　　在貝芬依照他的示範將咒語念出後，金褐色大狗的出現告訴卡路亞，這個方法對犬族顯然也有效果。

　　卡路亞知道藥劑發揮作用的整個過程要持續相當久，至少到明天早上才能見分曉。他住的帳篷就在隔壁，短短幾步路就可以一走了之。反正這幾座帳篷都被劃給了他們，沒有特殊情況不會有人過來。完全可以把貝芬丟在這裏，體力的消耗讓他也不可能跑出去搗亂，絕不會鬧出什麼不可開交的事情。

　　……眼睜睜看著小鬼痛苦不是更有趣嗎？

　　用這個理由說服了自己，卡路亞留了下來，坐在一旁的椅子裏，任由時間不緊不慢的過去，天色完全漆黑下來，月光被擋在雲層後面。即使是在前線的這片營地，也逐漸陷入沉寂之中。

　　“嗷嗚……嗷嗚……嗚……”

　　在轉變為獸形後，貝芬的痛苦稍微減輕了一些。但也很有限，他的喉嚨逐漸溢出忍耐不住的嘶吼，滲出來的血塗滿了全身金褐色的短毛，乾了又濕，濕了再乾，最後變成一綹一綹的，顯得格外狼狽不堪。四周的地面都被抓撓得不成樣子，衣服全被咬在嘴裏，東一塊西一塊的支離破碎。

　　卡路亞垂著眼，燭火跳動，讓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濃淡不一的陰影。他一動也沒有動，下一刻，椅子裏的人影卻離開了座位，來到貝芬跟前，慢慢蹲下並伸出手。

　　可惡……他到底是為什麼要在小鬼身上浪費自己的魔力！

　　但卡路亞的動作一點也沒有停頓，手指觸到貝芬前額的瞬間，帳篷裏隱隱有一股力量陡地爆發出來，衣擺無風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