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聽了牙塔的話，卡路亞一下子真的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滋味。

　　酸甜苦辣？如此複雜而又濃烈的滋味應該是早就失去了的。那更類似於……乾澀的，近乎無味的寡淡。

　　卡路亞很清楚牙塔與他之間是上下級的關係，他也能完美的扮演一個優秀的下屬，為上司分擔責任，排憂解難。

　　可牙塔現在的話，根本就是在說他連那個小鬼都不如。卡路亞深深吸了口氣，才勉強從剛才那種呼吸仿佛都被掐住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四周的空氣好像被施加了重力術，渾身還是沉甸甸的。他真不想答應，牙塔一句話就讓他淪為小鬼的義務保姆，毫無道理！可對上銀髮男人寄予厚望的目光，拒絕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想開些，卡路亞……這不正是你一開始的打算麼？故意對貝芬說出那樣的話，激起小鬼的自尊心，讓他提出這樣的要求……每一步不都是計算好了的？真的實現了，為什麼還要橫挑鼻子豎挑眼呢？

　　“對，大人。”

　　於是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

　　前往萊恩獅族的領地羅倫德執行任務的，在卡路亞之外，還加上了貝芬。當然在別人眼中，他們不過是去一趟前線，馬上就會回轉。事實上，那個時候回來的，是喬裝成他們模樣的其他人，為的是吸引住那些別有所圖的視線。

　　將手上的事務都安排好，沒完成的事情也交接給了另外的負責人手中，卡路亞和貝芬出發的日子終於到了。

　　一大早，牙塔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去給他們送行，“卡路，都安排好了？”

　　“是的，大人。”畢竟已經進入了春天，哪怕是在氣候如此惡劣的北地，地面上也已零星的冒出點點綠意。這些生機昂然的新綠看上去非常活潑，連帶著心情都明快幾分。卡路亞鄭重的對牙塔說，“大人，您可以放心，我會盡心竭力的完成任務，也會盡心竭力的讓貝芬安全回來。”

　　他說話的時候沒留意貝芬的眸光閃動了一下，再轉過頭去的時候，犬族少年正老老實實的低著頭聽牙塔耳提面命。

　　“那麼，卡路，貝芬，一路保重。”

　　“是，大人。”卡路亞和貝芬對視一眼，他們難得這麼異口同聲。

　　雖說執行的是極其隱秘的任務，這一段路卻不需要低調，甚至還要大張旗鼓。但貝芬今天只埋著頭跟住卡路亞走，並不隨便開口，乖巧得讓卡路亞有種牙塔還在身邊的錯覺。而他還要斟酌未來的計劃，也沒有出聲。

　　卡路亞本來沒在意，但走著走著，異乎尋常的安靜終於讓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身邊這個小鬼可是他最討厭的人，為什麼兩人之間會有這麼寧謐的氣氛？只是不想開口說話也不能怪他，他們本來就無話可說。

　　不自在的瞥了眼貝芬，卡路亞第一次有些後悔。想到不久後他還得給小鬼當保姆，心情就更糟糕了。尤其在發現貝芬毫無所覺後，卡路亞的心裏極端不平衡起來——為什麼他得在這裏想東想西，貝芬卻如魚得水似的那麼興奮啊！

　　要不要做點什麼呢……卡路亞還沒來得及想好，進入王都格拉斯後，這種異常安靜的氣氛自然而然的被打破了。

　　“從格拉斯過去科林鎮那麼遠，乘坐帕爾巨鷹不是理所當然嗎？”貝芬真是搞不懂為什麼卡路亞會對乘坐帕爾巨鷹這麼排斥。

　　獸人帝國雖然被擠在神恩大陸的北端，但版圖並不小。只是由於各個種族之間容易產生分歧，加上氣候惡劣生活艱苦，才有每一任獸皇迫切向大陸南方擴張的意圖。從王都格拉斯前往與赫爾頓港對峙的科林鎮，有一段相當長的路程，步行當然不行，找到合適的騎獸過去顯然要快得多。

　　而在速度首屈一指的飛行魔獸裏，獅鷲是最快的。但獅鷲習性特殊，這種兇猛的掠食魔獸，要勉強它去做什麼非常困難。它們是不可能聽從陌生人話的，也不會甘願被隨便什麼人騎在脖子上。就是獅鷲軍團裏的獅鷲，也都是從小馴養的，必須在不到三個月大，第一根羽毛還沒有長出前就開始馴養。一旦超出了這個時間，它就很難產生認同感了。因此在去掉獅鷲後，帕爾巨鷹就變成了最佳的選擇。

　　這種產自帕爾高原的巨鷹個頭大耐力好，用來趕路比獅鷲更加合適，而且帕爾巨鷹性情溫順，一般的獸人都能夠駕馭。

　　“不。”

　　然而卡路亞回應他的仍然是斬釘截鐵的一個字。

　　貝芬瞪向他，犬耳都惱怒的豎起來：“帕爾巨鷹的速度夠快，又很安全，為什麼不？難道你要讓我們從這裏走到科林去嗎？”

　　我們？誰跟你是我們……卡路亞睨他一眼，在把視線調轉向帕爾巨鷹後極力壓制住想挪開的衝動。

　　“卡路亞！你怎麼不說話？”貝芬推了一下他。

　　大概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不遠處龐大的騎獸上，卡路亞沒來得及躲開，貝芬的手已經從他胳膊上擦了過去，他退開一步，“不坐這個。”

　　貝芬都有點無奈了，“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帕爾巨鷹可是最合適的騎獸了。”他不自覺地動了動手指，卡路亞身上還是那麼冰涼，這傢伙的身體不會真有什麼問題吧？

　　“我是你的上級，你聽從我的指示就行了。”卡路亞冷冷的說，“需要向你解釋什麼？”

　　“……好吧。”貝芬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猛地露出一個壞笑，“卡路亞，你不會是害怕……”他指了指被圈在一起的帕爾巨鷹，“這些傢伙吧。”

　　卡路亞臉色一滯，下意識的摸了摸面具。很好，還戴在臉上，剛才的失態不會被貝芬看到。接著他才不容置疑的反駁：“我怎麼可能害怕帕爾巨鷹！”

　　“不是嗎？”貝芬定定的看著他，視線一會落到他的面具上，一會又落到他垂在身側捏緊的拳頭上，良久才眨了眨眼，“那可真讓我失望，我還以為軍團裏那麼厲害的卡路亞會害怕這些溫順的小東西呢。”

　　……小鬼語氣裏的意味深長到底是什麼！自己明明就努力的在掩飾了，難道還是沒能掩飾住？還有——這些體積比自己加貝芬都要龐大上幾倍的巨鷹，哪一點像是他口中的小東西了？

　　貝芬翠綠的眼睛閃動了一下，嘴邊不自禁地帶出笑意，“看來卡路亞你是真的不害怕這些小東西。”

　　可惡……要不是因為種族的緣故，他會……害怕帕爾巨鷹嗎！

　　卡路亞冷哼一聲，“不是說要找騎獸嗎？我看這邊的鐵背蜥蜴不錯，它們也是亞龍獸的一個分支，速度不會比帕爾巨鷹慢上多少。”說完發現犬族少年並不回答，還是探究地看著自己，卡路亞挑了挑眉，“怎麼，不願意？”

　　“哦！當然不是。”貝芬跟上他的步伐向鐵背蜥蜴走去，“卡路亞選擇的騎獸當然是最恰當的啦。”

　　……這明顯是反話！以為他聽不出來嗎！卡路亞捏了捏手指，按捺下將貝芬擊昏丟在這裏的欲望。他可是答應了牙塔會帶著貝芬完成這個任務，也會將貝芬完好無損帶回來的。

　　只是……他能不能反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