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轉眼，他和貝芬在安眠領裏待了足足有一個月了。其間卡路亞通過青瀾，與牙塔聯繫過幾次。並沒有把目前的處境明確的告訴牙塔，因為他不想讓對方擔心。而貝芬卻意外的很安分，平常碰到都很少開口，既然他識趣，卡路亞也不想每次都以大欺小。

　　這天夜幕剛剛降臨，他們又被帶到了虹百川的住處，對方一反常態的提起了之前回避的話題，“卡路，聽說你是為了與我們安眠領建立起一個長遠且友好的關係而來？”

　　……聽什麼說，你不是早知道了嗎？卡路亞點頭：“是的。”

　　虹百川微微一笑，“很好，只是最近安眠領一點也不平靜。海無虞都已經死了，海家真以為他們能翻天？竟然跟外來人勾結起來……”

　　卡路亞挑了挑眉，順著他的意思接話，“是萊恩獅族？”

　　出發前做的準備加上在安眠領的這些天，他知道安眠領的勢力掌握在長老會手中。而長老會也各自分為了幾個派系，其中與虹百川勢不兩立的，就是他提到的海家。卡路亞還知道了當初在亡靈君王傳承候選的時候，虹百川與唐越是一隊，他們戰勝的對手海無虞，是海家最出色的一員，也是喪生在唐越手中的高手。

　　“沒錯，是他們。”虹百川冷笑了一聲，“我倒不明白，雖然安眠領和獸人有來往，但什麼時候萊恩獅族也能在這裏說得上話了？”

　　聽了他的話卡路亞瞇了瞇眼，虹百川的意思很明確，他要對萊恩獅族動手，而自己的機會，也終於來了。

　　就像卡路亞想的那樣，虹百川動手了，而且一動手就是雷霆萬鈞。

　　似乎一夜之間，諾德死亡事件的重點就被放在了“為什麼諾德那麼厲害，卻敗在一個五紋獸人手裏”上，貝芬在事件裏所起的作用則被淡化到了最低，而只被描述成一個未成年的獸人戰士。

　　好幾次，貝芬被青瀾專程帶出去應付這些輿論，而且越加坐實了眾人對他的認定。卡路亞也不得不承認，當小鬼不聲不響的耷拉下耳朵，瞪圓了眼睛看人的時候，很容易讓人的母性情懷氾濫成災。

　　懷疑的種子一旦被種下去，要茁壯成長就容易了。沒多久，長老會宣佈諾德被檢查出在被貝芬擊中前，中了一種很隱秘的詛咒魔法，而這種魔法本身來源於一位海姓長老的家族法術中。

　　聽說這位海長老家中不少人與萊恩獅族的兩個客人來往密切，聽說他與他的家族和萊恩獅族達成了不為人知的交易，聽說他們的交易侵害了安眠領廣大群眾的利益……

　　接下來的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諾德的死因被確證是由於海長老的陷害，卡路亞和貝芬當天就從監牢裏被放了出來。

　　這一回，他們的住處換成了一幢相當豪華的房子。在住進去的時候，卡路亞好像不經意的問了虹百川一句，“你的做法，是因為本來就打算與二皇子殿下締結盟約，還是看在唐越的面子上？”

　　虹百川像是很驚訝的答非所問：“你知道我發現你跟唐認識了？”

　　卡路亞聳了聳肩，“當然，不要小看獸人的嗅覺。”

　　虹百川笑了笑，“事實上，與獸人締結盟約是勢在必行的事。至於選擇你們獸人帝國的哪一方勢力作為盟友，我不想騙你，在我們這邊分歧很大。當然最終選擇了那位二皇子，跟唐肯定有一定關係。但也不完全，更重要的原因是經過我的觀察，他現在的勢力，已經發展的很不錯了，在獸人帝國也占了不小的優勢。而且……”他頓了頓，“唐已經和他達成了協定，我可不想跟唐翻臉敵對啊。”

　　卡路亞點點頭，虹百川的解釋足夠讓他明瞭一切。會選擇二皇子的勢力，很大程度在二皇子一馬當先的與那兩位新晉聖階結盟了，這讓安眠領看到了獸人帝國由二皇子統一的可能性，才有後面的事情被促成。

　　最初的意向達成後，還有更多的細節需要商定。卡路亞發出的信件換來了二皇子派來的一些文職官員和軍官，負責與安眠領進行深入的磋商談判。原本卡路亞想這樣就能功成身退了，誰知虹百川提出要讓他跟進整個過程。於是他提前回菲爾謝特照看小貓熊的打算，無奈的化為了泡影。

　　“……也不知道弗拉和托米現在怎麼樣了。”左等右等又是一個月，眼看著談判到了收尾的階段，卡路亞終於發現回菲爾謝特有望了，坐在窗子前面就想念起被留在營地的兩個小貓熊。

　　“回去就知道了。”

　　卡路亞微微一愣，才發現貝芬剛剛走進了這間房。

　　這段時間不光他忙，貝芬好像比自己更加忙碌。每天天還沒亮，卡路亞就依稀聽到隔壁傳來了起床的響動，大約是貝芬出門發出來的。到了夜幕降臨，他又能聽到貝芬氣喘吁吁的跑回來，狼吞虎嚥補吃晚餐的聲響。

　　小鬼到底在幹什麼？雖然心裏猶如貓抓一般的好奇，卡路亞倒也沒打算問。那次的不歡而散貝芬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卡路亞知道自己也該那樣，可是他發現自己做不到，每次看到貝芬就想轉身離開。

　　在躲他？開什麼玩笑！他卡路亞還會害怕一個小鬼到要躲避他的程度嗎？

　　反正貝芬每次都是被青瀾帶出去的，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卡路亞也就懶得管了。他的事情很多，時間很緊，要把一切都安排好，要達成對二皇子有最大優勢的盟約，還必須讓安眠領接受，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到今天再一次看到貝芬，卡路亞忽然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一樣。

　　將目光投到貝芬臉上，卡路亞又是一驚。

　　屬於中等種族的犬族是沒有天生獸紋的，犬族人的獸紋來源於實力。卡路亞記得當初在科林自己讓小鬼喝下那種藥劑之後，貝芬是達到了四紋的程度。再後來在從羅倫德逃離的過程中，也不知道小鬼做了什麼，或者遇到了什麼好事，不僅有提瑟來指導他，甚至還突破了五紋。

　　可是就像人類的職業等階裏六星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門檻那樣，在獸人裏，五紋也是一個很難突破的階別。整個獸人帝國，不知有多少戰士或者祭司，都在年輕時就達到了五紋，可是在接下來的幾十年甚至更長的時光中，始終沒能突破到六紋，只能無奈的處於戰力的中等水平。

　　貝芬他……他才多大？他根本還沒有真正的成年！

　　可是卡路亞在貝芬的臉頰上看到了第六道獸紋的存在，甚至第七道獸紋已經在第六道紋路的上方若隱若現。

　　可惡……小鬼到底是怎麼提升的……

　　卡路亞默默扭頭，在心裏默念嫉妒是不好的是人類才有的惡劣情緒……身後忽的響起了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一轉過去，他就對上了貝芬的臉。

　　卡路亞皺了皺眉，小鬼又長高了？上次還和自己差不多高呢，怎麼現在好像就要比自己都高一點了？

　　“卡路亞。”

　　要不是在說話的時候犬耳動了動的樣子，卡路亞真的很懷疑面前到底是不是貝芬，“有什麼事？”

　　“百川大哥要我來告訴你，說明天就能完全達成合作的全部條款。如果你真的很急，後天就可以啟程回菲爾謝特。”

　　卡路亞的眉頭皺了皺，“他讓你來告訴我？”還叫百川大哥？什麼時候貝芬跟虹百川的關係這麼密切了？

　　“是啊。”貝芬認真的點點頭，想了想又說，“這段時間，他一直和青瀾大哥很盡心的指導我，我很感激他們。”

　　“……”卡路亞總算明白小鬼的第六道獸紋是怎麼來的了，大約是那回很有勇氣的發言讓虹百川看對眼了。然後再一想自己現在也還沒有突破八紋，這個未成年的小鬼卻比閃電還快的晉階了，他就滿心的不是滋味。

　　於是他什麼話也沒說，決定眼不見為淨的轉身出去了。

　　留下貝芬呆呆站在原地，他看不到卡路亞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身周驟然的冷漠。為什麼又是這樣，每次想和他正正經經的說說話，他卻總擺著一副這樣抗拒的態度。本來還想告訴他青瀾誤會了他們的關係，說不定青瀾的看法還會讓卡路亞笑一笑……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是認真的想同卡路亞談一談，他們沒必要總是劍拔弩張。

　　但他還是失敗了……貝芬咬了咬牙，卡路亞還真是蛇族，全身都好像塗滿了毒液，讓人無法輕易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