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怎麼了？”貝芬留意到他的異樣，湊到他跟前也往信紙上看，但左看右看都沒找到什麼不對，不禁更加奇怪了。

　　“沒什麼。”卡路亞也不確定是否該說出內心的疑慮，“就是覺得……有點不對，可是要我說哪里不對，我……說不上來。”

　　貝芬學著他的樣子，緊緊盯著信紙，好久才忽然開口：“卡路亞，牙塔大人他好像很久沒有來信了？”

　　“嗯？”他的話提醒了卡路亞，讓卡路亞終於心裏一動，明白過來，“對了！上次牙塔大人來信還是在剛入秋的時候！在那之前他每個月都會來信，可是接著兩個多月一封信也沒有寫來過！而且像這樣的邀請函，牙塔大人不會讓別人來寫，可是……”

　　貝芬也注意到了，“可是寫信的筆跡我們都不認得！”

　　“對。”卡路亞瞇了瞇眼，淡金色的雙瞳中流過一絲隱隱的擔憂，“王都那邊，是不是出事了？”

　　貝芬想了想，搖頭否認：“沒這個可能吧，我們也能收到外面的消息不是嗎，牙塔大人率領的軍團不是一直都所向披靡？”

　　卡路亞沉吟片刻，不置可否的說：“你的話也有道理，但是……”

　　“好了好了！”貝芬一點也不想看到卡路亞為之前喜歡的對象——哪怕那個人也曾經是自己眷戀的人——費心思量。卡路亞是他的，只需要考慮到他就可以了！牙塔大人的一切還是交給二皇子殿下吧！所以他果斷的轉移了話題，“反正我們也是要到格拉斯去一趟的，到時候不就什麼都知道了？說起這個，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殿下的加冕儀式離現在還有足夠的時間，慢慢過去也沒關係吧？反正只需要在加冕儀式開始前趕到就好。還有埃爾維斯，要不要帶他一起去？”

　　說到埃爾維斯，卡路亞的思路順利被轉了過來。他想起寶寶吃飯的時間到了，走到寶寶的房間一看，果然寶寶已經自覺的爬出被窩，扶著牆蹣跚走著，像是在找食物。卡路亞抱起寶寶喂他野獸乳汁，喝完之後埃爾維斯吐了幾個白白的奶泡泡，瞇了瞇眼睛，歪了歪腦袋又開始打瞌睡。

　　卡路亞輕輕拍著寶寶的後背，神情柔和到了極點。

　　貝芬在旁邊站了一會，忍不住走到後面，伸開雙臂摟住他們倆，然後低下頭親了親卡路亞的耳朵。

　　被唇瓣拂過的位置立刻染上了鮮豔的緋色，卡路亞有點惱羞成怒的回頭：“小鬼你就不能別這樣嗎！”

　　“不能。”貝芬理直氣壯的說，“你已經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了，對於喜歡的人，我當然時時刻刻都想親近他。”

　　卡路亞冷哼一聲，扭過頭沒再說什麼，反倒是脖子似乎也慢慢的泛起了紅色。可惡的小鬼，現在說話越來越直接了！

　　房間裏的氣氛靜謐而溫馨，誰都不想打破。直到埃爾維斯在卡路亞懷裏翻了個身，他才繼續剛才的話題，“這次去格拉斯，還是不要帶上埃爾維斯比較好。我還是有點擔心牙塔大人的情況，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我總覺得，現在的格拉斯，甚至是菲爾謝特，都與我們瞭解的不同了。讓寶寶一起去會很危險，還是讓他留下吧。我會交代弗拉托米和凱修，也會先給安眠領寫一封信，托那邊暗中照料他們。”

　　貝芬頓了一會才問：“你是在不放心誰？”

　　“什麼？”卡路亞正低頭看著寶寶，所以沒有聽清。一縷長發落在寶寶的脖子上，似乎騷擾到了他，閉著眼睛睡覺的小傢伙揮了揮拳頭。

　　“我是問你……你在不放心誰？”貝芬的聲音有點沉。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你是不是還沒有放下對牙塔的感情。

　　自從那次兩個人一起看到牙塔與二皇子殿下的情事之後，貝芬就明白了，他和卡路亞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和牙塔在一起。只是……他已經從那段模糊而懵懂的情感中走了出來，卡路亞呢？是不是也走出來了？

　　這段時間兩人相處得不錯，貝芬偶爾會覺得，卡路亞應該和自己一樣了。至少不論是親吻或是擁抱，卡路亞都沒有抗拒。

　　但是現在，他忽然不那麼確定了。牙塔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如此緊張的卡路亞……真的走出來了嗎？

　　卡路亞並不知道這一刻貝芬心中的千頭萬緒，只回答說：“我不放心的是新任的獸皇陛下。人類國家的文獻裏記載了很多類似的事情，幫助掌權者奪取最終地位的人，大部分都沒有好下場。”

　　他這麼一本正經反而叫貝芬無法再問下去，只能更緊的擁住卡路亞。

　　卡路亞皺了皺眉，小鬼今天有點奇怪，他從來不會用這麼大的力氣的……可是也因為是貝芬這個小鬼，他不僅沒有推開他，反倒回應似的輕輕抱了一下他。

　　將埃爾維斯留在密斯拉鎮，給兩個小貓熊和凱修醫師都交代了很多遍，一切都妥善的安排好了，卡路亞才和貝芬一道踏上了回王都格拉斯的道路。到達格拉斯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冬季，這一路上越往北走，就能見到越大的雪。在一片茫茫的白色中間，王都的城牆出現在兩個人的視野裏。

　　“今天就是加冕儀式的日子了吧？”因為在菲爾謝特耽擱了幾天，趕到格拉斯的時間有點緊。卡路亞的眉頭緊鎖，在貝芬面前他不想遮掩心情的沉重。菲爾謝特的駐軍已經全部不在那裏了，自己放出的消息也如同泥牛入海，肯定是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嗯，我們快點的話，進入城內應該能正好趕上。”

　　一踏進格拉斯，卡路亞抬眼就望見了拿著獸皇權杖，曾經的二皇子殿下，如今的獸皇陛下。就這麼看著，他仍然是一個過於清秀的泰格虎族。然而見他一步一步越過周圍夾道歡呼的民眾，見他慢條斯理的走上最後加冠的臺階，就好像他的身體外表有什麼灰濛濛的東西被剝落了，露出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屬於獸皇的氣勢展露無遺。

　　卡路亞停下了腳步……這或許會是一位好的獸皇，比起他父親大約也不會差在哪里。在過去的接觸裏，卡路亞知道獸皇有野心，並善於將野心掩蓋在彬彬有禮的外表下；他也有實力，他臉上達到九道的虎紋說明了一切；他還精通時務，胸懷開闊，懂得用人……似乎各種好的形容都可以用在他身上。

　　但是對牙塔大人而言，他絕不是一個好的愛人，卡路亞更加堅定的想。在加冕儀式上他果然沒有找到牙塔大人的身影，而在卡路亞悄然離開格拉斯的城門時，一名曾經的下屬塞給了他他需要的消息。

　　原來牙塔在獸皇加冕的前夕，就被打上“破壞前任獸皇留下的國寶”這個罪名，給下獄了。

　　“……貝芬。”

　　“嗯？”貝芬看著卡路亞眼中的神色越來越堅定，最後只剩下決然。他有些難過，他深知卡路亞做出的決定絕對不是自己願意聽到的。

　　“我要去救牙塔。”

　　“卡路亞！”

　　“不要試圖阻止我，我已經決定了。”

　　貝芬眸光閃動，當他從那段感情裏走出來，才發現當初對牙塔，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深刻的感激。牙塔是他的恩人，他當然也甘願為牙塔做點什麼，但是現在要從帝國的監牢裏救出牙塔，那無疑是在玩命！

　　所以在卡路亞轉身的時候，他拉住了卡路亞：“不要去。”

　　卡路亞的臉色沉了下來：“你是在阻止我？”

　　“……如果你認為是，那就是。”

　　卡路亞冷笑了一聲，“貝芬，你可以不去，但我必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