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孩子不是你的……”

　　影影綽綽的聲音從帳篷裏傳出來的時候，兩個小貓熊正在外面的沙地上抱著剛運來的竹筍打滾。聽到這句話，弗拉和托米互相推攮的動作不約而同的頓住。然後對望一眼，發現彼此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呼呼……”托米，我們靠近點看吧。

　　“呼唧！”好！

　　就見兩個黑白相間的小傢伙撅著肥嘟嘟的屁股，搖晃著悄悄貼近帳篷，肉掌小心翼翼的在地上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帳篷裏的兩個人對此全然不知，面對面站著，儼然正在對峙。只不過氣氛大概因為卡路亞單方面劍拔弩張的緣故，並不顯得多麼凝重。

　　卡路亞一口氣吼完，輕輕喘了口氣，看向貝芬。他想，小鬼一定會生氣——如果是自己被另一個人用這樣的話來說，恐怕不光是發怒，更會狠狠揍對方一頓！那麼貝芬接下來會怎樣做？是轉身就走還是與自己吵起來甚至打一架？

　　然而哪種也不是。

　　對上貝芬直直盯過來的眼，卡路亞發現自己竟然想往後退？小鬼翠綠的眼睛顏色似乎正在加深，明明六紋的職業者在自己面前什麼也不是，可他卻在那雙眼裏讀到了一種難以抗拒的壓力。

　　可惡……小鬼什麼時候長這麼高了！

　　而且他猛的往這邊一步，卡路亞就覺得一片陰影壓了過來。

　　“卡路亞。”

　　就連聲音都變得低沉起來，重重的撞在耳膜上，又一點一點的傳到心裏。卡路亞下意識的抿了抿唇角，嗓子好像有點乾澀，“喊我幹什麼？”他輕輕咳了一聲，“以為喊喊我我就能容許一個賤骨頭跟著我？”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貝芬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每個詞都咬得極重，莫名的帶來一種格外震撼的效果。

　　“……你說過的話很多，我有必要全都記下來嗎？”卡路亞冷笑。

　　“也是。”貝芬同意的點了點頭，目光一直沒有從卡路亞臉上挪開。

　　那樣灼熱的視線，簡直能穿透面具，一直燃燒到面部的每一個角落，卡路亞努力克制想要摸一摸臉的念頭，“所以你可以滾了。”

　　“不。”貝芬的語氣陡然變得強硬，整個人也好像隨之煥然一新。

　　等等！卡路亞忽然覺得現在的小鬼有些似曾相識，他想了一下，臉色立刻變了。他記起來貝芬上次這樣是什麼時候，也記起來那一回貝芬曾經說過的話。

　　——“誰叫你要說那樣的話，我只是為了阻止你。”

　　貝芬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濃眉向上挑了一下。他正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年紀，又因為最近的經歷成長得很快，做這樣的動作時，倒是透出一種意外的成熟。然後貝芬咧著嘴笑出了一口白牙，“卡路亞，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卡路亞冷哼一聲，“想起什麼？我什麼都沒想，你還不走的話那我走好……唔！”

　　他剛剛轉身，胳膊就被緊緊的抓住往後拽去，緊接著，下巴被鉗住抬高，臉上的面具被有些粗魯的扒掉，摔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貝芬的嘴唇堵上來的時候，卡路亞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他想要推開小鬼，可是攥住手臂對方的手竟然那麼用力，不留一點餘地。

　　“唔嗯！”可惡……小鬼這是在……

　　嘴巴只稍稍張了一下，卻被貝芬見縫插針的找到了機會，順勢將舌尖伸了進去。小鬼出於本能的動作卻意外的有種魔力，刮過口腔上壁和腮邊，讓卡路亞整個人都激靈了一下，腿也有些發軟起來。

　　他努力的掙扎著身體，卻只讓貝芬更加的得寸進尺。小鬼上前一步，右腿擠進他的兩腿間，毫不客氣的壓制住他。

　　想要破口大駡，但舌頭卻被對方死死的糾纏住了，用力的吮吸，偶爾退出來一點輕輕的啃咬，再更深入的攪動。

　　卡路亞臉上有點發燙，不，是全身都有點——小鬼是從哪里學到這麼情色的動作？簡直就像是在模仿著那種事情！

　　好不容易等貝芬放開的時候，卡路亞已經快要站不穩了。腿軟得微微發顫，這在以前絕對是沒有過的，哪怕是想像著牙塔在身下的情景，也不會讓他全身都缺力。他試圖抓住旁邊的桌子，手剛伸到一半，就被貝芬扶住了。

　　下意識的想甩開小鬼，但卡路亞還是借力讓自己站穩了，才把手往回抽。

　　沒能抽出來，手腕被牢牢的桎梏著，屬於犬族的熱度一圈一圈的蔓延過來，燒熱了帳篷裏的空氣。

　　“小鬼你是在找死嗎！”卡路亞狠狠的瞪他。

　　誰知貝芬的眼神竟然遊移起來，臉上依稀漏出一絲不好意思，“誰叫你那麼嘴硬……”

　　“……”卡路亞磨牙，這個小鬼知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卡路亞！”下一刻，貝芬就又正面看過來，眼睛裏一絲不苟的寫著懇切，好像在說明他有多麼認真，“讓我跟你一起去，牙塔大人已經同意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讓別人照顧你，我也不放心。”

　　是因為沒有戴著面具的緣故嗎？為什麼會覺得小鬼現在的視線既直接又熱烈，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就讓貝芬一起去吧卡路！”“是呀！”“老跟托米一起玩很沒意思的！”“是呀……嗯？弗拉你告訴我的詞不是這樣的！”

　　“……”這兩個小傢伙是什麼時候來的？剛才貝芬的舉動不會被他們看到了吧？小傢伙們亮晶晶卻又清澈的眼睛告訴他應該沒有，卡路亞安心之餘仍然有點苦惱，看著他們沉默了很久，才點了點頭，“既然牙塔都同意了，我同不同意也無所謂吧。”

　　接下來的一切都十分的迅速，與營地裏較為熟悉的軍官們告了別，卡路亞和貝芬帶著弗拉和托米，離開了軍團。沿著南下的路線，他們最後住進了一座靠近岩波拉比城、遠離戰火的小鎮維蘇。

　　這一路上，卡路亞一直表現的很平靜。哪怕是貝芬每天端來難喝的補湯，又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他也若無其事般接受了。

　　而實際上，他一直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貝芬。小鬼和兩個小貓熊的年齡差距比自己要小得多，也難怪很容易就玩到一堆去，尤其是變成獸形的時候，三個毛茸茸的傢伙怎麼都比自己這個冷冰冰滑膩膩的要好多了。

　　只是……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對貝芬沒了之前拒之千里的排斥，竟然開始縱容他一點一點靠近？

　　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因為那個意外的晚上？又或者，只是因為孤單？好像都有點可能，但又好像都並非如此。

　　卡路亞捏了捏手指，不知道為什麼，小鬼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似乎是特別的。

　　不然的話，發現自己竟然雌伏在下方的時候，他肯定會殺死對方！可是……他喜歡的人明明是牙塔啊！難道說因為發現牙塔與二皇子的事，自己就移情別戀了？不，絕不可能，卡路亞很清楚，對貝芬的感情絕對與那不一樣。

　　再說，貝芬喜歡的人也是牙塔，不是嗎？

　　卡路亞望著貝芬拉住小貓熊的背影，眼睛瞇了瞇——不要再往下想了，也根本用不著在這裏胡思亂想。不管怎樣，只將貝芬當做情敵，當做一場意外之後的後遺症，才是最省心省力的事情。他打了個呵欠，在夏季的樹蔭底下，又開始昏昏欲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