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哭出來就舒服了
陳墨不停的看表。
五點半、五點四十五、六點、六點十五、六點半……
楊朔還沒有回來,他有些失落有些驚恐,覺得楊朔可能不想回來,或者是……他再等他走?
陳墨咬著唇,想哭。
他把陽台上的衣服收起來,抻平疊好。楊朔的衣服,一件一件收進了衣櫃。沒有吃完的疙瘩湯他捨不得扔,全部盛進自己的不鏽鋼飯盆,蓋好,塞進袋子裡,然後把瓷盆刷乾淨。早晨楊朔買來的煎餅放進冰箱,冰箱裡面亂糟糟的,他一一收拾好。
自己的東西就這麼一點,陳墨站在凳子上伸手拿衣櫃頂上的光盤盒子。
最後,他環顧了一下這個收留了他一晚上的房子:楊朔,再見,謝謝你。
楊朔拎著東西一路小跑,他沒想到居然都快七點了,估計陳墨都要等哭了吧?他想起陳墨昨天晚上哭的紅腫的鼻頭,想笑。
他來到樓門口按門鈴,半天沒有人開門,奇怪,人哪裡去了?還在睡覺?楊朔疑惑的放下手中的東西掏鑰匙,門開了,門口站著一隻小鵪鶉,拎著個破舊的旅行袋。
「陳墨?」楊朔眉頭皺成個鐵疙瘩:「你這是要幹嘛去?」
陳墨盯著腳尖,侷促的站在那裡不說話。
「趕緊進去!」楊朔有了想揍人的衝動。
「那個……」陳墨抬頭,眼睛在背光處閃閃發光:「我覺得,總打擾你不好……」
楊朔冷笑,只是盯著他。
陳墨揪住包帶:「我……我……」
「有話進去說,別戳在這裡。」楊朔彎腰拎起東西,抬腿擠進門:「走啊,難道要我扛著你?」他語氣不悅。
陳墨還是站在那裡:「楊朔,我……我不進去了……」
「我告訴你陳墨,人的忍耐度是有限的,我再說一次,進去!」楊朔狠狠的盯著他。
陳墨抱著自己的包,跟在楊朔身後,進了電梯,然後又踏進這個他剛剛說再見的房子。
楊朔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你想去哪裡?」
陳墨不說話,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裡,只是他覺得總在這裡,不好……楊朔跟他畢竟不是一路人,而且,自己還是他最討厭的……同性戀。
楊朔一把拽過被陳墨抱在懷裡的包,刷的丟進陳墨的房間。旅行包在地上翻了幾翻,最終滑行的撞到牆壁,停止了。
陳墨被楊朔嚇到了,瑟縮的退後一步,緊緊的把自己貼在門上。
楊朔真的被氣的太陽穴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陳墨的不告而別生這麼大氣,他覺得陳墨像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好吧,雖然他才養了一天,別說狼了,就算隻兔子也養不熟……可是他就是生氣!
楊朔在陳墨面前轉了幾圈,總算把那陣邪火壓了下去:「我去給你買藥了,你燒退了麼?我去老喬哪裡給你要了一份小米粥,你發燒,吃亂七八糟的不好。」他抬頭看著陳墨的臉,早晨的時候還紅潤的臉蛋,現在又是青白一片。楊朔有些捨不得,伸手想要碰觸那隻小鵪鶉的頭髮。
陳墨猛的偏開頭,把自己更往後貼。
楊朔氣悶,猛的抓住陳墨的脖子,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外套拔掉:「你就穿這個出去?啊?我給你的大衣呢?你要走我不攔著你,但是你也要穿暖和一點吧?發燒還沒好就這麼出去,你想找死啊?藥吃了麼?飯吃了麼?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啊?別給我裝可憐,哆嗦給誰看?不許哭,小心我抽你!MD,老子對你不好啊,又是吃又是穿,把你當親弟弟看,是,我們剛認識,你防著我也是應該,但是起碼你把病養好了再走吧?哎,你別哭……我靠,你別哭啊!」楊朔無奈了,陳墨的眼淚好像開閘的洪水一樣,嘩嘩的往外湧,細白的牙齒咬住唇,倔強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楊朔使勁的嘆氣,覺得不夠又使勁的嘆氣,最終把他摟進懷裡:「好了好了,我不說了還不成麼?別哭了你……我又沒看不起你,哎喲,你要把我衝跑啊?行了行了,要哭就哭吧,敞開了哭,下次就不給哭了。」
陳墨壓抑住的哭聲漸漸放開,他用力摟住楊朔的腰嚎啕大哭,好像要把他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全部都借助眼淚來發洩出來。
楊朔直戳戳的站在那裡,懷裡的孩子哭的喉嚨嘶啞,渾身顫抖。他撫摸著陳墨軟軟的頭髮,笨笨的安慰著,好不容易等陳墨哭聲停止。楊朔鬆開手臂,陳墨卻直直的往下滑,把他下了一跳,再看懷裡的孩子,已經哭的暈過去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楊朔氣都嘆不出來了。
陳墨幽幽的醒了,發現自己是躺在床上的。房間裡面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楚,他想起來,可是渾身發軟:「楊朔……」他努力的喊了一句,嗓子乾澀的發疼。
房間的燈啪的打開,楊朔站在門口,手裡端著一杯水:「祖宗,醒了?」
陳墨不好意思的又鑽進被窩。
「醒了就趕緊起來,喝水。」楊朔一手扶起陳墨,一手把水杯端到他嘴邊:「你真行,哭了一個小時,然後就暈倒了,又睡了一個小時,你都快趕上大姑娘了,大姑娘都沒你這麼嬌弱。」
陳墨喝了水,只是低著頭不看他。楊朔使勁擼了一把陳墨的頭髮:「起來吧,洗把臉,我把粥給你熱上了,趕緊吃點東西,小心晚上又燒起來。」說完起身要出去。
陳墨拉住楊朔的胳膊:「你不討厭我麼?」
楊朔笑的陰險,露出兩排大白牙:「你要是總這麼小心眼刷彆扭,我就討厭了。」
陳墨看著楊朔,默默的點了點頭。
小米粥稠稠的暖暖的,搭配上小鹹菜,陳墨吃的香噴噴的。
吃晚飯他要刷完,卻被楊朔按在椅子上:「你別去刷了,陽台冷,客廳茶几上有藥,你去看看該吃啥藥。」
陳墨嗯了一聲,一轉眼看見自己的飯盆,瞬間臉紅了。
楊朔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哧的笑了:「你還知道出走要帶飯,不錯。嗯嗯,老喬的疙瘩湯做的也不錯,很好吃。」
陳墨吃驚的看著楊朔,楊朔拍拍肚皮:「那個疙瘩湯我都吃啦,然後又吃了半盆炒餅,本來說還要給你分一些的,但是後來我加熱了一下,發現炒餅有些硬,乾脆就自己吃了。」
陳墨囁嚅:「那個湯,是我吃剩的……」
「是啊,又沒壞,我就給吃了,怎麼,你捨不得?」楊朔打趣道。
「沒,沒有!」陳墨急促的笑了一下,然後扭頭就鑽進客廳。
「這孩子,臉皮真薄。」楊朔拿著碗進了廚房:「呃,吃的有點撐了,哎……」
陳墨翻看著那包藥:白加黑、雙黃連口服液、VC銀翹片、感冒沖劑、板藍根……他拿出白加黑,掰出兩片黑片,然後拿了杯子倒上熱水。
楊朔拿著個熱毛巾走過來:「你先喝那個口服液,喝兩個,然後再吃片兒的。」
陳墨又去拆口服液的盒子。
「放著我來吧,你把爪子伸出來。」楊朔看著陳墨的手指頭,有些心疼。
陳墨莫名其妙的的伸出手,楊朔拿熱毛巾給他把手裡裡外外仔細的擦了一遍:「別亂動啊。」
陳墨攤著手,看著楊朔鑽進他的房間,不一會兒又出來,手裡捏著個盒子:「凍瘡膏,專門治療凍蘿蔔凍茄子的。」
陳墨笑,把手伸到楊朔跟前。
楊朔打開凍瘡膏的蓋子,用食指挖出一坨藥膏,然後托住陳墨的五根凍蘿蔔仔細的塗抹。
藥膏帶著熱辣辣的刺激性,陳墨的手上很多裂口,被藥刺激到,疼的一縮一縮的。楊朔緊緊的抓住他的手,不讓他亂動:「別縮,擦外面了……好了,換個爪兒。」
厚厚的抹上一層藥膏,陳墨疼的直抽氣。楊朔不知道從那裡翻出來一雙白手套給他套上:「這樣,藥膏就不會蹭的到處都是了,行了!」他滿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傑作:「吃藥吧。」
雙黃連口服液的瓶塞子用吸管扎不開,楊朔捏住瓶蓋一使勁,上面的鋁製封口就掉了下來,他拔掉膠皮塞子,放上吸管,直接戳到陳墨嘴邊。
陳墨低下頭,含住吸管。
冰涼苦澀的藥液滑進口腔,進了喉嚨,最後泛出絲絲的甜味。
就好像陳墨現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