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重蹈覆轍

接下來的拍攝場景在密室的密室。這是個常用的場景，所以有固定佈景，在電影攝制正式完成之前都不會拆，一群人就隨之轉移了地點。

在工作人員調試好各種器材之前，哈利抓緊時間把劇本又看了一遍。這個場景緊接在霍格莫德之行後，劇本裡的他發現了盧修斯?馬爾福特意來尋找伏地魔。這打破了暫時平靜的表象，一個食死徒絞盡腦汁地投靠黑魔王，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和平發展的好開始。所以他質問了對方，但沒想到對方早已經在等這一天，輕而易舉地就騙過了他，讓他大為憤怒，最後失望地離開了，留下了「如果必須的話，就一定會殺死你」的最終決斷。這正是伏地魔想知道的結果，他要親耳聽見哈利陳述他的底線。

如果現實的伏地魔也像劇本裡的伏地魔那樣就好了……依舊殘忍而漫不經心，但實際上已經知道什麼事情對他來說更有意義。但是這種發展走向只存在於劇本裡，哈利在心裡想。從他接收到那些記憶以來，他就能完全肯定，伏地魔最想的絕對是回到魔法界。

其實這點也很好理解，沒有一個巫師會想莫名其妙地變成一個麻瓜混跡在麻瓜世界。只不過，伏地魔不是一個一般的巫師。如果他願意，他能夠操縱產生世界大戰。

這也就決定了，哈利必須在這之前阻止他，又或者在他成功實現魔法界目標之前徹底改變他的想法。可惜無論是哪個，現在看起來都毫無頭緒。

而且，哈利想到之前的事情，就恨不得再重新倒帶開始一遍。如果再來一次，他大概就不會那麼崇拜對方，也不會那麼自動地送上門，最終就不會導致現在的尷尬情況。連最親密的身體接觸都已經發生過了，他到底是要怎樣才能挽回這種局面呢？

只可惜，這只能是如果而已，哈利覺得他自己已經完全死心了。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想法。「準備好了嗎？可以開始了？」

哈利抬眼望去。伏地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附近，正交叉著長腿靠在化妝台邊緣，頭側過來看著他。他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回答：「馬上好了。」

「嗯？」伏地魔揚起半邊眉毛。「一場印象足夠深刻的教訓……我很期待。」他意有所指地說。劇本裡哈利要怒斥他，但他更偏向於知道現實的哈利是不是也是如此。不管怎麼樣，一個過分沉穩的救世主不是他想看到的——熱血衝動才是一種更容易利用的品質。

「你對別人殘忍，對自己也一樣殘忍？」哈利沒回答他，而只是說了這麼一句。不管劇本怎麼樣，他覺得現在的伏地魔也絕不是他從拱門接收的那十七年記憶裡的伏地魔了。不要說能做到劇本裡的那種程度，但是比記憶中更有頭腦一點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現在沒有看出對方有哪一點改變，雖然他不相信伏地魔會願意重蹈覆轍……

伏地魔瞇著眼睛打量他。這種沒頭沒尾的話是怎麼一回事？對別人殘忍還有事實證據，對他自己……難道是在指靈魂分裂嗎？又或者指現在的情況？如果是指魂器的話，那這種形容——殘忍——無疑是一種諷刺，因為它絕對只能用愚蠢來形容。而他可不認為救世主能牙尖嘴利到即時就能反應過來，更別提救世主還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你太入戲了。」伏地魔最後說，又緩步走開。他本想試探一下救世主，但他覺得他第一次無法準確把握救世主的思想變化，所以不會將談話進行下去，那樣會暴露他的劣勢。肯定是那扇拱門的問題，他得知道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樣才能更好地把握現在和將來的局勢……看起來套話是不行的了，他得嘗試從別的地方觀察出什麼蛛絲馬跡……

就這短短的功夫，已經有不少工作人員看到了這一幕了。他們什麼時候看到過伏地魔願意主動去和同劇組的演員說話？答案是從來沒有。所以哈利顯然又刷新了一項新紀錄，雖然沒人敢說出來，但大家都在心裡嘀咕。這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引人深思了啊……

這種隱藏的情緒直到正式開拍之後才慢慢消失。因為哈利和伏地魔一開始氣氛就劍拔弩張——想像一個人質問黑魔王的情形，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值得期待的溫馨場景。

一開始是哈利詢問伏地魔，盧修斯·馬爾福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伏地魔簡潔而隱晦地告訴他，盧修斯已經發現了他的隱藏身份，決心重新為黑魔王效力。這正是哈利一直以來在擔心的事情——他擔心伏地魔東山再起，重演之前的悲劇。

「你這意思是，你依舊要召集你的那些部下做些什麼？像之前那樣？狼人，陰屍，巨人，攝魂怪……」哈利說這句台詞的時候，幾乎是一個一個地往外蹦單詞。相比於劇本中虛無縹緲的前情，讓他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的其實是現實的可能。如果伏地魔真的實現了他回到魔法界的願望，那他們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呢？他無法預知，但他知道他絕不想看到一個籠罩在白色恐怖下的世界。

伏地魔坐在桌後，雙眼緊緊盯著哈利的表情。「如果……我說是呢？」他說出來的態度不像是背台詞，而更像是字斟句酌。對方比他想像中的激動，又或許真的是在入戲。這是演技使然，還是別的什麼未知的原因？

「不！」哈利憤怒了。「我不會看著他們在我面前死去，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以前也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不，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其實他都沒有變過——所以，根本不用提什麼時間變化，他只要把他真正的心情說出來就可以了。沒有什麼比本色出演更方便一個格蘭芬多表現的了……他必須阻止對方，這點也從未變過……

伏地魔也認為哈利的台詞實在太簡單了。他一邊照著台詞緩緩地引導哈利的怒氣，一邊也沒有忘記仔細觀察對方。當然，救世主從剛開始不知情時就展露了他令人難以想像的責任感，而現在——不得不說——變得簡直就是無以倫比了。他不覺得這是哈利原先的演技，也不覺得是他自己的錯覺，而似乎捕捉到了一點苗頭。

這個苗頭在哈利拔出魔杖的時候變得更加明顯了。因為他吼道：「我不想這樣，我不想最後還是那樣的結局！」這語氣十分堅定，簡直可以說是擲地有聲。

「你覺得，我會嗎？」伏地魔輕聲反問。他察覺到了某種細微的不同，某種本不存在於救世主身上的深重現實感。對方表現得這好像就是真的一樣，但這不可能，魔法界的過往在這裡只是劇本，而光靠劇本自己的力量無法逼哈利流露出那麼真實的情感……

那也就剩下了最後一種原因。哈利通過某種渠道完全瞭解了之前的事情，現在才有這麼深刻的身臨其境感。確定這點之後，知曉方式就被限定了——除去那個拱門，還有別的可能原因嗎？也就是說，哈利在穿越那扇拱門的時候，得到了之前所有事情的記憶？

不得不說，可能性很大。

伏地魔微微瞇了瞇眼睛。他曾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救世主不愧是救世主——前後記憶差距很大，對方居然接受良好。在哈利新的咆哮過後，他非常鎮定地接上了一句：「所以……你想殺死我嗎？」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哈利猛地回身瞪他。這問題的指向性太明顯了，而現在的情況讓他有理由相信，伏地魔其實也是抱著很認真的心態問出這個問題——問他在任何情況下是不是都有那樣的勇氣。而他的答案一直是肯定的，無論是劇本裡還是劇本外。「如果必須的話，我……會的。」他硬邦邦地扔下這麼一句，就轉身衝了出去。

伏地魔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在哈利沒發現的地方，他從剛才開始一直握在手裡的尖牙糖深深扎進了手掌心，但是他毫不介意地把它塞到了嘴裡。

場上表演完畢，場下依舊一片寂靜。

幾乎所有在場人員都被鎮住了，尤其是在伏地魔問哈利是不是要殺死他的時候。那種氣氛嚴肅又沉悶，似乎這件事真的即將發生。而哈利說「會」的時候，那種感覺就更壓抑了，他們瞬間都產生了一種被壓迫著吐不出氣的感覺。最後，哈利下場就一陣風似的捲出了門，一副怒火滔天又極度失望的樣子；而伏地魔冷靜地吃掉了沾著他自己血跡的糖，打開了桌子上的一個天鵝絨盒子，裡頭裝著回魂石戒指。然後他略微抬起頭，燈光映照下，他的眼睛異常地亮。

「……為什麼感覺就是真的？」

「剛剛哈利衝出去的時候，他也似乎正在氣頭上？」

「是他們太入戲，還是我們被帶進去了？」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覺得最後那發亮的眼角是淚水嗎？」

一群人躲在角落裡竊竊私語。剛開始幾句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贊同，稱他們也有類似的感覺；但最後一句，伏地魔的淚水？這絕對是天方夜譚吧？

但是伏地魔沒有心情關心圍觀者的想法。他結束了自己的戲份、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感覺到示蹤魔咒正告訴他，哈利確實出去了，而且很迅速地從拍攝基地離開。果然，換做之前的救世主，一時半會兒沒法接受這麼強烈的落差。可是現在已經晚了，他絕不會讓救世主半途退縮的。

「湯姆。」格林德沃在場邊上對他招了招手，然後在伏地魔走過去的時候，壓低聲音對他說：「你確定不需要跟去看看？」他用手指比劃了個動作，略帶憂心：「我看哈利情緒不大對。當然我不是說他拍得不好，事實上就是太好了，我才這麼覺得的。」剛剛哈利衝出去的時候，他甚至沒來得及攔住對方！

伏地魔沒點頭也沒搖頭。他當然知道救世主是怎麼回事，實際上也的確和格林德沃說的一樣，狀態不大對。只是他不大確定，這時候出現會不會適得其反……他現在有的是耐心，他可以等，當然也需要創造機會……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去。」格林德沃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考。「我聽阿不思說，哈利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去發洩一下，而詹姆在水晶宮國家體育中心附近保養著一輛蓮花賽車……」

伏地魔微微擰起了眉。這種情緒下開賽車？確定是發洩而不是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