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意外之外

　　「別這樣，我相信你一定聽清楚了我的話。」格林德沃笑著說。「照我的預料，你應該對此驚喜交加，而不是露出一副張大嘴巴的傻樣。」

　　這是怎麼回事啊？哈利在心裡無聲地咆哮。驚喜交加？難道他的那點小心思有明顯到眾所皆知的程度嗎？好吧，就算曾經是，現在也絕不是——哈利特地在腦中加重了「曾經」的發音。跳就跳吧，他肯定會控制住自己的那些該有或者不該有的感情的！最後他鎮定下來，說：「我知道了。沒問題。」

　　「那好好幹。」格林德沃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然後就走開了。

　　剩下哈利和伏地魔面面相覷，然後哈利先轉過了頭，也準備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先複習下台詞。

　　「很有幹勁，不錯。」伏地魔突然出了聲。

　　哈利不想浪費力氣說話了。反正無論他想什麼，都會被對方攝魂取念的。比如說現在，他只想著要趕緊再看一遍台詞——他絕不要在兩個人的戰爭中率先敗下陣來。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直直盯著對方的眼睛看。

　　這種明顯示威的動作把伏地魔逗樂了。「英勇無畏的獅子，」他假笑著讚美，「希望一會兒也能看到你這樣的態度。」就像知道哈利的底線似的，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轉身去了他專門的休息室。

　　哈利瞪著那個背影，直到它消失在他的視野裡。然後他迅速地奔向另一邊，拿起自己的劇本猛翻起來。他剛才成功控制住了他自己的思維，其實他根本還沒準備到那一個段落，只是對劇情的大體進度有印象罷了。也就是說，他剛才成功避免了伏地魔對於他的準備進度的可能嘲笑。但現在他無暇顧及這個，他得爭取在化妝師給他上好妝之前背起來全部台詞。

　　過了沒幾分鐘，赫敏匆匆忙忙地出現了。「我聽說換戲了！」她飛快地說，「我今天突然可以休息了！這是怎麼回事，哈利？」按照之前的進度，她應該在那一吻後接著拍給哈利送晚飯的情節，但是現在直接跳到末尾，確實沒她什麼事情了。

　　「我也不知道。」哈利回答，眼睛依舊盯在劇本上面，在心裡無聲地過台詞。

　　赫敏注意到了他在做什麼，有點瞭然。「又是伏地魔？」她壓低聲音質問。劇組人多眼雜，她當然不想給別人留下任何她自己的把柄，也當然不想給哈利帶來麻煩。「就因為那個賭約？」

　　「當然，我絕不可能乖乖認輸的，就和你說的一樣。」哈利繼續埋首於劇本中。

　　「哈利……」赫敏輕聲喚道。她不想再說什麼了，只是輕輕地把手放在對方肩膀上。

　　這力道讓哈利的注意力轉移了一瞬間。赫敏顯然是想到了他剛才被抓傷的肩膀。「我很好，真的，赫敏。」他再一次強調道。

　　赫敏點點頭，縮回了手，但是她搬了一張椅子坐在了哈利身邊。「我今天等你下鏡。」她堅定地說。然後她對上了哈利的目光，又補了一句：「就算羅-羅來也沒法趕走我，我說到做到。」

　　羅-羅是拉文德布朗對羅恩的愛稱，他們最近打得十分火熱。先是芙蓉，後是拉文德，哈利幾乎要對他這兩個朋友的前途絕望了，特別是在赫敏已經能用這麼嚴肅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其實很想問問赫敏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羅恩是和他抱怨過這名字，但他確信赫敏那時絕對不在)，但現在的情況不容許他分心。「謝謝，赫敏，有你在，我覺得好多了。」他飛快地說，然後又把腦袋埋到了劇本裡。

　　大半個小時過後，密室的密室場景已經佈置好了，而哈利也一字不差地把台詞記下來了。他原本以為會是個從頭到尾都很難的情況，而真的仔細背完以後，他發現，只要把劇本裡的矛盾衝突點(殺死無辜的人)換成對方要殺自己就成了。這樣一看，他應該擔心的不是感情不夠激烈，而是應該擔心激烈過頭——所以前面的言語爭鋒應該沒有一點兒問題。

　　難題在後面。劇本裡的哈利從殘酷的過往聯想到了最近一兩年裡發生的事情，那種溫柔和殘酷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在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況的夾擊下，隨之產生了感動與憤怒的情緒，而前者暫時佔據了上風。這種情緒的鼓舞，再加上本身性格裡的衝動莽撞，哈利先於伏地魔邁出了第一步，而這正在伏地魔的料想之中。

　　哈利現在有點兒頭疼。撲上去，劇本裡寫得很簡單，但是他到底怎麼樣才能表現出被感動的情緒啊？這絕不是他的入戲帶來的困難，而是伏地魔本身的存在所決定的——他就是伏地魔，不僅僅是一群粉絲口裡的外號而已！

　　「哈利，準備好了嗎？」麥格教授的聲音響了起來。她接到了臨時換戲的通知，特地趕過來看看哈利的情況。

　　「嗯，很好，教授。」哈利回了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打定主意，到時候就在心裡暗示自己就是戲裡的救世主；如果真的不行的話，他就準備留給攝像機一個側臉，這樣會比整張臉的難度小點——嗯，但他希望他不需要用到這個最糟糕的辦法。

　　麥格和赫敏一起看他走到佈置好的瓷磚地板上。道具組在上面烤了漆，看起來就和真正的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因為在劇本裡，整個密室的密室放眼望去，基本不是寶石就是水晶或者黃金白銀，道具組在這方面顯然做得不錯。這場景劇照發佈出去一定會被交口稱讚，但她們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上面。麥格教授覺得臨時換戲是個很大的挑戰，而更加熟知內-情的赫敏在默默地為哈利打氣。

　　「準備好了？」伏地魔一出來就看到哈利已經站好了位置，眉毛稍微揚了揚。

　　明知故問。哈利瞥了他一眼，在心裡最後快速過了一遍注意要點。

　　伏地魔微微一笑，走到了他該準備的位置——一口大號的坩堝邊上。

　　雖然那笑容裡沒有多少真心的意味，但這一幕依舊讓幾個看到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這種感覺有點古怪，哈利沒說話，但伏地魔也領會了，就好像兩個人心有靈犀一樣。不過沒等他們想出個所以然，格林德沃讓所有人各就各位了，場記板已經被伸到了攝像機前面。

　　剛開始的場景是，伏地魔在熬製給密室蛇怪派西的化形藥水，哈利通過那個類似黑色蛋殼的門鑰匙跟著到了。哈利這時已經知道了伏地魔的兩個假身份，兩個人爆發了一段爭吵。而其中有一句台詞是，「因為你是黑魔王，所以你必須要這樣做嗎？」

　　哈利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覺得眼前哪裡不對勁。那種感覺難以言喻，所以他暫時沒有分配注意力到那上面，而是專心做出一副憤怒而不能理解的樣子來。實話說這不難，尤其是在對方的確因此採取了一些讓人無法忍受的舉動之後。

　　「這樣？」伏地魔玩味地重複了這個單詞。他轉過身，這下他就側對哈利了，同時也側對了主攝影機。但這可絕不是偷工減料，因為哈利覺得他眼睛裡閃著貨真價實的興味：「聽起來好像你有所誤解……我一直都是這樣，就算現在還沒有動手……」

　　哈利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如影隨形的寒意。同時，有一種更奇異的感覺襲擊了他——他眼前一花，就覺得自己看到的並不是那麼一張興味的臉，而是什麼事件的快速縮放。這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但哈利依舊辨認了出來，他知道剛才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是怎麼回事了——他好像接收到了一段影像，清晰得就像後期已經剪輯好的電影片段，就是他現在拍的這段。可這不可能，他們正在拍攝進行中呢！

　　難道是……記憶？

　　很難準確定義，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好事還是壞事。從一方面來說，哈利覺得這整件事都很不可理喻，比伏地魔真的是黑魔王還不靠譜；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那種標準的范板讓他清楚地看到了他需要做到什麼樣的程度，從什麼角度來表示更好……就像是現在，他其實已經震驚到無語了，但意識就像脫離了身體，而身體彷彿有了自己的自主想法一樣，按部就班地做出了劇本裡要求的任何動作和台詞，而且是絕對完美的。

　　攝像機後頭，格林德沃、鄧布利多、麥格三人正在低聲交談。他們本以為這麼臨時的改變，哈利大概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已經做好了多來幾次的準備了；因為拍攝電影的意外情況不算少，作為一個合格的演員，總是要適應的。但結果卻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哈利簡直充分地表現了他的演藝天分！

　　但是伏地魔肯定可不這麼認為。他從哈利說出那句關鍵性台詞之後，就發現事情再一次失控了——目光對接，他攝取到的思維卻突然變成了一片混亂。

　　這是怎麼回事？救世主突然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