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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盞》第25章
第25章 ch.25

第二十五章

他終究還是要敗了。

玄襄支著扶手,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

那日他魂魄受損,千里直奔回楮墨,閉關養傷。重舜在邊境却是敗多勝少,戰火燎原,又漸漸燒到他們的地界。

即使他不承認也沒有用,那些九重天的人一撥一撥不停歇,而他只剩下一個人。剩下的邪神各懷心事,已經在想著另立新君,送上他的頭顱同九重天庭和解。

可他太瞭解他們是何種好戰的天性,他之後,還會有一個又一個傀儡一般的新君坐上這個位置,再開始無盡的戰爭。

說到底,他還是太過自負,一人應戰九宸帝君,若是無如此出格之舉,或許完全不同。一念之差。

而他現在只剩下孤軍奮戰。他也一直都知道孤勇沒有用。

手腕上的傷口越來越深,可以看到裏面的骨頭。

那日他加冕,立于三千紫闕之上,許下一個心願,願永生永世立于此處俯瞰浮生。可這麽快。

玄襄疲憊地閉上眼。他想起未央,他幷不是從一開始便有如此野心。璇璣族因爲他而覆亡,也把他推到高處。這世上,便只有未央曾真心愛過他,可他能給出的感情却極是有限。

忽然,寂靜的宮殿裏傳來了一陣脚步聲,悠悠長長,一直到有人站在他面前。

他沒有抬頭去看,也沒有必要。

來人輕輕喚道:“君上。”却是璉鈺。

玄襄終于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她穿著白衣的衣裙,一雙眼睛却亮得出奇。

璉鈺走上前,突然蹲了下來,抱著他的膝,將下巴枕在上面:“君上,我們就要敗了。”

玄襄笑了笑:“是啊。”

珠簾在一搖一擺地撞擊著,發出了清脆的碰擊聲。

璉鈺的姿態有些怪异,她却沉醉著:“君上,現在只有你和我。”她抬起頭,看著他:“只有我們,沒有未央,也沒有容玉。”

玄襄抬起手,輕輕地落在她的發頂:“你這是何必?”

璉鈺像是鬆懈下來,眯著眼問:“那麽君上是愛未央多一點,還是容玉多一點?我猜是容玉。”

“我愛未央,”玄襄緩緩道,“你一直都知道。”

那個晚上,他親自爲未央扶靈。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璉鈺笑了一下:“原來真的是這樣。君上,不如就做你想做的事,將楮墨城封印起來,讓時光一直停留在你成爲新君的那一日。”那時候的他正是意氣分發的時刻,她無法忘,也不能忘,他登上新君之位的最初的模樣。

“我會成爲邪神一族的罪人。”

其實是不是罪人他也已經不在意了,他做過的驚世駭俗的事太多,也不會缺這一件。當年他跟隨容玉下了黃泉道,成爲兩界笑柄。他甚至都沒多想這樣做是否應該。他爲容玉掏心置腹,却始終無法在口頭上承認——一旦承認,就等于輸得潰不成軍。

玄襄緩緩念起封印楮墨城的咒文,宮殿中如死一般的寂靜,便連一根針落地都能成爲巨響。

璉鈺帶著笑想,她終究還是贏了,只要沉得住氣。未央又如何,容玉又如何,誰都沒有如她一般,陪伴到最後。

然而正在這個楮墨城即將灰飛烟滅的時刻,闖進來了不速之客。

玄襄抬起頭,微微一笑:“離樞,你來得太遲了。”

紫虛帝君神情漠然,直視著他一階一階地走上白玉石階,光亮的石台映出他的身影。成王敗寇,自古以來便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在離玄襄十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脚步:“這是什麽意思?”

玄襄道:“如你所見,我不會受制于任何人,我寧可親手毀掉楮墨城,也不會讓你們天庭大軍踏入這裏一步。”

“你太自負,這點一直沒變。”

“你是我們的叛徒,這點也一直都沒有變。”

話已至此,確實也沒什麽可以再說的了。紫虛帝君沉默不語,就算他再是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也無法不動容。玄襄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族人,他們甚至是同根而生,雙生桫欏,一枯一榮。

計都星君終于從這兩人容貌如此相似這個事實中緩和過來,清了清嗓子:“那麽玄襄君上是想讓我二人一同爲這楮墨城陪葬了?”

玄襄慵懶地靠著扶手,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兩位請便。莫不是還要本君親自相送?”

計都星君轉過頭:“離樞君,你以爲如何?”脚下的地面開始微微震動,像是正在土崩瓦解。紫虛帝君笑了一下:“請保重。”然後轉身沿著長長的白玉石階而去。

玄襄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宮殿門口,看了璉鈺一眼:“你也去罷。”

璉鈺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可是……”

“沒有可是。”他淡淡道,“你不必再陪著我,現在已經足够。”

“我不會走的。”

玄襄抬手按在她的肩上:“已經足够了。”他開始有些明白容玉那日輪回之前說的話,她那時打斷他要說的話,說已經足够。他透過璉鈺,便似看見自己,至少都曾有過真心。

他伸手輕輕一送,將璉鈺送出楮墨城,那一瞬間,視綫所及,那長長的白玉石階忽然化爲粉末,紛紛揚揚地飄蕩起來。

他直起身,整了整袍袖衣襟,外袍上綉著的金色龍紋似乎正要欲飛于天。

他就在最高處,曾幾何時,下面是洛月子民,他們爲他的即位而歡騰。而此刻,再也聽不見這樣快樂而熱鬧的聲音。

他站得有多高,摔得便有多重。

玄襄按著座椅的扶手,看著眼前的一切正被顛覆,甚至看著自己的身體也同樣化爲飛沙。

他陷入了一個夢境。

夢境中,他同未央兩小無猜。

他抬起衣袖,拭去未央臉頰上的眼泪,道:“你欺負你了?我幫你討教回來。”

未央小聲地抽泣著,眼睛泛紅:“玄襄哥哥,沒、沒有誰……”

他再也不會爲了掩蓋什麽而對她的處境不聞不問,在這個夢境中,屬于他的日子是那樣簡單。

他一把拉起未央:“走。”

未央一路嘟囔著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著走。

終于,他們停了下來。

玄襄問:“是這人麽?”

未央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只是扯著他的衣袖想逃。

玄襄上前一步,抬手按在那人的肩上,觸手的肩胛骨似乎很是柔軟,就像沒有骨頭一樣。那人回過頭,是一張精緻美好的臉,微微皺眉道:“你是誰?”

玄襄呆了一下,却一下子想不起來她是誰。她的眉目如畫,好似相識。他只好問:“你又是誰?”

那人答道:“我是容玉。”那眸子猶如琉璃一般,眼中瀲灩,這樣美麗的一張臉,却像是悲傷地快要流泪了一樣。

他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總覺得不該這樣問,也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十分莫名:“你爲何要欺負要未央?”

容玉深深、深深地看著他,眸子裏倒映出他此刻的神情:“我是一個沒有心的怪物,每個人都要避開我。連你也要避開我了麽?”

楮墨崩塌。

對于玄襄,紫虛帝君一直都是說不清對于他的認知,熟悉而厭惡,却又有羡慕。他潜心修道,清心寡欲,而玄襄却是恣意愛恨,他們雖是同根而生,却到底還是走上了兩條不同的路。

他眼神黯淡,喃喃道:“玄襄,我們那一局還沒有分出勝負……”

遠處,只見一座華美的宮殿循著魔境崩陷析離的死氣而來,重重地落在地上,碾碎了無數怨魂。

只聽計都顫聲道:“……冥宮只會爲死氣而來,果然不假。”

紫虛帝君聽見了他這一句話,却根本未往裏去。冥宮,是他在千百年間苦苦追尋進入之法而不得,後來終于在容玉處得知進入之法,却又無處去尋。他著了魔似地走向那光可鑒人的大理石階,眼前的巨大的青銅雕花門正緊閉著,毫無撼動的痕迹。

他仿佛能聽見門後的竊竊私語,門後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訴說著上古洪荒的奧秘,引誘著他前去一探究竟。

他伸手觸摸到那青銅門上的紋路,只覺得神識中被容玉所烙下的那些上古文字正在一遍遍地游走發燙,讓他頭痛欲裂。他將手心按在青銅門把手之上,運力推去,却紋絲不動。他只得一遍遍催動仙力,試圖去打開這扇門。

忽然,他只覺背心一凉,他驀然從這恍惚之中清醒過來。

背後偷襲他的,不是邪神,而是計都星君。他轉過頭,彈斷那刺入他後心的利劍。計都星君退開三步,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口中却笑道:“紫虛帝君,我知道你從容玉那裏得到進入冥宮的法子。”

紫虛帝君微微皺眉,他在剛才接近冥宮時候心神被迷,爲何計都星君却安然無事?他自認克制力一向是上上之選。

驀地,冥宮忽然猛烈地一晃動,騰飛而起,帶得兩人都站立不穩。紫虛帝君反應甚快,緊緊抓住石階的一角,穩住身子。計都星君却徑直滾下了臺階,就在即將從高處摔落的千鈞一髮之刻,他抓住了最後一個臺階,身子吊在外面,搖搖欲墜。

紫虛帝君看准臺階的位置,落在他身邊。計都星君既在他背後偷襲,就已經徹底撕破臉面,今日必不能善終,定要分出個生死來。他素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輩,只因之前心神震蕩被偷襲得手,現在自然不會放過眼前的機會。

他在計都星君陰狠的眼神下,一手抓住臺階保持身體平衡,一手緩緩地掰開計都抓住臺階的手指。

突然,冥宮一個盤旋,乾坤倒轉,又急速下落。饒是兩人都身經百戰,也差點被甩脫出去。這個變故,讓原本占盡上風的紫虛帝君落爲頽勢。他咬牙抓住臺階緣邊,只見計都星君一脚踏在他的手指上,嘴角的笑容冰冷:“紫虛帝君,你還是自己送開手吧。”

紫虛帝君只覺得腦中暈眩,他後心的傷口正拉扯出陣陣抽痛。而計都星君的笑容凉薄而冰冷:“不鬆手,那又何必呢?沒有人會來幫你。其實這樣赴死也不錯,免得大家都發現你同邪神玄襄的關係,你還是爲戰邪神而死,雖死猶榮。”

紫虛帝君不答話,他也不能開口,他憑著這一口氣强自支撑,只要開口說話就沒有氣力再堅持了。既然冥宮會突然倒轉,他撑得越久,翻盤的機會就越大。

計都星君嘖了一聲,蹲下身,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底下正是黃泉,是個絕好的去處。紫虛帝君,我便再送你一程。”

容玉走上前,在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她想了想,試探道:“我是容玉。”

對方茫然地望向她,眼神裏既有懵懂,也有警惕,他和玄襄除了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在某些性情方面還是有些相像,比如多疑且不易相信別人。

果然,痛苦的思索過後,他看都沒多看自己一眼,便朝著反方向走了。

容玉亦步亦趨地跟著,一直走到小溪邊。

他看著水裏倒映出來的影子,再次露出痛苦之色。

容玉站在他身邊,同樣地看著水中倒影,只是她更坦然:“你是覺得自己的臉很陌生吧?你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名字、身世、過去,也不敢奢望將來。你甚至,連自己都不敢面對。”她在那間道觀待過了近二十年,原本以爲會這樣直到終老。可是後來芷昔回了天庭,她也過了雙十年華的誕辰,却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她的容貌從長成後便幷未變化過。

她似乎幷不會蒼老。

開頭的三年五年還能蒙混過去,可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以後呢?她還是現在這個年輕的模樣,而道觀中的其他師姐妹却垂垂老矣,這是世上最恐怖的事。

她在這七世輪回的時候保留了前世的記憶,才會如此安然度過,現在却發現還是出現了紕漏了。她已經不是上神,更敬畏天命,生怕再有改變別人命數的舉動。

後來,她在一次進山草藥的時候,失踪了。

她之後周游了各地,只是都待不長久,每隔五年十年便要換一個地方。如今已是百年後。

那人果然被激怒,忽然轉過身來,想要出手,被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避開一步。

他一擊不中,便沒有別的動作,問:“這裏是什麽地方?”

“柳州維揚縣。”

“我從前認得你?”

“也許吧。”

“我以前是什麽人?”

顯然,那些不痛不癢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容玉自然也知道他是誰,當年如此多的仙君都對冥宮産生過遐想,唯獨他不爲那些可以掌控天下的奧秘所動。他是她選中的,代替自己進入冥宮的唯一人選——紫虛帝君。

可是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他會連記憶都失去。

容玉很想告訴他想知道的事,却也無法說出來,她本來就不該有前世的記憶,如果告訴了他,那麽就等于改變了他的命數。她在下一世恐怕就無法成爲一個真正的凡人,她不能在這個關節上功虧一簣。

她想了想,便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同行,至少我們在某些地方很相似。”紫虛帝君身上的仙氣已經沒有了,脫離仙籍却又不是個純粹的凡人,會和她一樣,容貌幾乎不會蒼老。他正無所適從,出于當年的情誼,她也應該出手扶他一把。

容玉回頭想了想,又覺得好笑。當年她還沒有心,也沒有任何凡俗的感情,那些同袍情誼自然跟她無緣。而紫虛帝君在九重天庭上,也是生性清冷的人,他們怎麽也不會多出情誼這種東西。

她現在終于成了凡人,却開始會懂得這麽富有人情味的詞。

這樣也挺好,她想。

她沒管他是否會跟上來,就顧自上路。隔了不一會兒,她便聽到身後的脚步聲。

晚上打尖的時候,她聽見他在店小二詢問他名諱時候,報出了柳維揚三個字。他從柳州維揚縣開始踏上尋找的路途,留個念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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